沈讓皺著眉頭,看著仙若剛剛所在的地方,問道:“認識的?”


    “怎麽了?”仙若反問。


    沈讓收回視線,淡淡地說道:“沒什麽,隻是覺得有些眼熟罷了,你不要亂跑,過兩天他就回來了,我要是把你弄丟了,怪我事小,你出事了才是大。”


    這話,很冷淡,卻也很感人,微妙的顯露出沈讓的心裏的價值觀和擔當。


    仙若是個心思多的人,也不由得感動起來。


    沈仙若?這個姓名,叫起來也挺順耳的。師父看中的人,果然不同……


    秀水鎮。


    沈墨洲端著午飯,敲響房門。


    “女先生,把門打開。”


    沒有回音。


    從昨晚開始,就關著自己,直到現在,沈墨洲不可能再由著她了。


    家仆走了過來,作揖稟告道:“少爺,老爺剛剛傳口信過來,說他過兩天還是要是要辦,要你早點回嶽州。”


    沈墨洲沉沉地點點頭,將手裏的餐盤遞給他,然後提起衣襟,抬腳一踹,輕鬆將這小木板給踹開了。沈墨洲又重新拿過要給二十一吃的飯菜進了屋。


    這屋小,一進門就看見二十一跪在地上,弓著單薄的身子,頭貼在地上。


    這大冬天的,她居然跪在冰冷的地上,不要命了嗎?


    “你……”沈墨洲連忙將手中的東西放下,上前拉起她,“你說你是不是傻!”


    二十一像一團破布一樣,任由沈墨洲拉扯著,表情有些木訥。


    沈墨洲提著她,將她放在椅子上。他不知道她這樣跪了多久,除了心疼還是心疼,隻能是蹲下身來,為她按揉雙膝。


    “沈、咳、沈墨洲……”二十一眼珠子動了動,開口的聲音有些嘶啞,“現在什麽時辰了?”


    沈墨洲聽見她開口說話,抬頭看她。


    隻見她小臉慘白,沒有一點血色,沈墨洲看得心跟著隱隱作痛,伸手撫上她冰冷的小臉,答道:“該吃午飯了。”


    “嗯。”二十一又咳嗽了兩聲,這幾天本來就病著,昨晚那一遭,又讓她的病反複起來。


    她遲緩地扭動身子,慢慢地將飯菜拉到自己的麵前,伸手去拿筷子。也許是在那裏跪太久了有些虛弱、也許是天太冷血液不流暢,她手指生硬地抓了幾下,都沒能拿起筷子。


    “幫、咳,幫我。”二十一啞著嗓子,請求道。


    沈墨洲連忙拖過旁邊的凳子,在她身邊坐下,端起飯菜給她喂。


    二十一連聲咳嗽,好一會兒才平靜地張嘴,吃下他喂過來的東西。


    沒幾口東西,她又劇烈地咳嗽起來,一聲一聲,彎下腰去,好像要把整個胸腔裏的肺全都咳出來,聽得讓人揪心。沈墨洲隻好放下東西,輕輕地拍著她的後背,舒緩她的痛苦。


    “不行,得立刻帶你回嶽州好好去看一下大夫!”沈墨洲皺著眉頭站了起來。


    二十一抬手,抓住了沈墨洲腰間的衣襟,久久地看著地麵,沒有了聲音。


    “女先生?”沈墨洲見她不在咳嗽,便彎腰去扶她。


    二十一的雙手死死地抓住他衣服,沉重地抬起頭,紅著眼睛,瞪著沈墨洲,眼神空洞,不知道在看誰。但這樣,看得沈墨洲的腦子也跟著一滯。


    “對不起……”二十一艱難地說出一句話來,“我、我不知道這教訓、這代價……會是你。”


    “……”沈墨洲猛然間也不能夠明白她話裏的意思,下意識地抱住她,將她護入懷中。


    二十一伸手,環住沈墨洲的腰,抱得緊緊地在他身上尋求安全感。


    “要哭就哭吧……”他歎道。


    二十一沒有哭,二十一不哭。她瞪著眼睛,使勁地把眼淚逼了回去。


    如果不是她退卻,如果不是她遲疑,如果不是她……太多如果,總結起來就是:如果不是她,李元良不會死!


    沈墨洲感覺到她抱自己抱得很緊,那種克製和忍耐,讓她說話的聲音都帶上了在低低咆哮的感覺:


    “我應該聽師父的,是我太驕縱了!如果早點聽師父的話,克服這些,就不會有今天的事了。果真是……果真是,用血的教訓來教會我麵對!”


    好大的代價,二十一有些承受不了。


    沈墨洲心中帶著震顫。


    她昨天說過,“不管什麽不管什麽時候,怕都是沒用的,這一行如果因為恐懼就退縮,那隻能用教訓來教會人怎麽麵對了……”


    今天的這次,他才明白,這些話真的不是說說而已。她所有的堅定,真的是從小訓練、不知道吃了多少苦,才練成的。


    怕水,好多人都怕水,她卻不被允許,這對她來說,是一種“驕縱”。


    沈墨洲想說,不管你的事呀,這事誰都不想的,是誰都沒想到的。


    對不起,無弦門沒有這個說法。


    如果不是她昨天白天的退卻,還真就不會發生昨晚上的事了。


    意外?嗬嗬,別拿這個詞來侮辱人,她早點解決這件事,而不是光顧著害怕童年時的陰影就不會有意外了。


    沈墨洲愴然,抱著她單薄瘦弱的身子,卻好像給不了她溫暖,心中自責不已,輕聲問道:“女先生,告訴我該怎麽做?”


    二十一心口好似堵上了一塊大石,“我……我想仙若了。”


    她知道該怎麽做了,她不該這樣丟下仙若的。


    從地仙那裏看到的場麵,或許恐怖,但有了李元良這個教訓,她真的知道該怎麽做了。


    仙若必須修仙,就算是這種結局,她也必須逼著仙若繼續。遲疑、害怕,就是在推卸責任,如果李元良的事再發生到仙若身上,就不會是後悔自責這麽簡單。


    承擔痛苦的,會是仙若,而且是永生永世地承擔。


    “那我們就回去見仙若。”沈墨洲在她耳邊,低低地告訴她。


    二十一覺得很難過,抓著沈墨洲胸口的衣襟,拉得他低下頭來,“你陪我去河邊好不好,我一定會做到的。”她眼中水色盈盈,懇求道。


    沈墨洲看到她楚楚可憐的小臉,心中又是一抹衝動,差點就低頭吻上了她。最終,他還是忍了下來,點點頭,溫聲道:“好,什麽都聽你的。”


    二十一驅使著自己沉重的心情,吃完飯,就在準備今晚收妖的東西。


    她就拿著兩塊桃木,手握著一把匕首,坐在地上不停地削啊削,木屑飛得到處都是,一些灑在地上,一些落在她衣裳上,還有一點沾到了她頭發。


    昨夜李元良的死,讓二十一自責不已,已經成為她心頭的刺了,她要拔出來。


    沈墨洲默默無聲,為她披上禦寒衣,讓人燒了一盆炭火在她身旁。火盆不會動,在她身側,烤得她半邊身子熱,剩下一邊涼著。


    沈墨洲沉沉地注視著她,她隻專注於手上的東西。


    削了許久,東西終於成型了。


    那是一塊桃木令,還有一根桃木樁。


    “幫我把朱砂和筆拿來。”二十一看了看沈墨洲,手上的匕首不停地在桃木令上來回刮擦,磨平上麵的小木刺。


    “嗯。”


    沈墨洲轉身去拿朱砂和筆,放在她麵前的地上,也席地而坐。


    二十一想去拿筆,握著匕首的手一鬆,匕首就順著桃木令往地上滑,匕刃剛好擦過她左手食指指背,痛得她手一鬆,扔下桃木令使勁地甩著手。


    “怎麽了?”沈墨洲立刻緊張起來。


    話剛落音,一滴鮮紅的血被甩了出來,剛好落入他眉心,像一滴鮮紅的美人痣。


    沈墨洲還不自知,抓過二十一的手一看,一條細長的劃痕嵌在她食指上,還在不停地冒著鮮血。


    “怎麽這麽不小心!”沈墨洲下意識地往身上去摸索,卻什麽都沒摸出來。


    二十一掏出一條白手帕,遞給他,“你在找這個吧?”


    沈墨洲一愣,看到她手帕上的青蓮——他送的。


    沈墨洲抿嘴,接過她手中的帕子,小心地為她包紮上,問道:“痛不痛?”


    “不怎麽痛。”二十一注意到他額心上的血痣了。


    那滴血落得可真是飽滿圓潤,沈墨洲一臉的英氣,被這個點弄得有些妖嬈嫵媚。


    特別是他低頭,專注地為她包紮傷口時候的模樣,眉眼中的那種神情,顯得他整個人臉上的線條好像都是被悉心、精致刻畫出來的一樣。


    “暫時沒有藥,待會兒我叫人去買。”


    沈墨洲放下她的手,抬眸看她,正好觸碰上了她注視的目光。


    四目相對,兩人的心同時一顫。


    沈墨洲壓製在心中的情愫,又開始翻騰,“女、女先生……”


    “啊?”二十一被他看得有些心慌,不自然地想收回視線,又忍不住想多看他幾眼,“怎、怎麽?”


    沈墨洲輕輕向她靠近,直勾勾地看著她,與二十一的閃躲截然相反。


    “我想和你說個事……”


    他的臉湊過來,湊得很近,二十一都能感覺到他溫熱的呼吸噴到了她的臉上了。她有些意亂情迷,隻能是仰著身子往後,與他拉開一些距離。


    “什、什麽事,你說,我聽著呢……”


    沈墨洲目光灼灼,表情認真,語氣嚴肅,“我要是說了,你不要被嚇到了。”


    “……”


    “也不能因此,就趕我走。”


    按照二十一的脾氣,肯定會順著他的話拒絕:那你還是不要說了。


    可是二十一看著近在眼前的她,目光就不受控製,緩緩地往他薄薄的紅唇上移去。


    那個那個那個地方,在夢裏親過她的呀……二十一想著,臉紅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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