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墨洲彎腰,手插入她咯吱窩下,想要提起她。二十一麵色蒼白,也借力勉強地試著站起。


    沒站得起來。


    二十一的心整顆地撞擊著她胸腔,好像時刻會撞破胸膛跳出來。


    “別,已經髒了,我就坐會兒……”二十一推了推他,手上泥水在沈墨洲身上留下一個汙印,“你把東西擺出來。”


    此時的她,花容失色,身上衣服沾滿了黃泥水,顯得十分狼狽。


    反正她就在視線中,沈墨洲便點頭,卸下身上的包裹。


    他將方形黃布鋪開在地。


    地麵很濕,黃布立刻也被打濕,貼著河岸。


    沈墨洲擺上一排白色的小碟子,分別放上白米、倒入燈油、呈上朱砂……


    等他弄好這些,再看二十一,她的視線完全是粘在了某處不敢移,生怕看到身後的河,一副完全被嚇傻的樣子。


    “咳,女先生……”沈墨洲不得已叫醒她。


    “啊,是!”


    沈墨洲走到她身邊溫聲道:“你腳崴了,我扶你。”


    她腳哪有崴,隻是礙著還有李家兩兄弟在場,不好讓人見短而已。


    二十一站不起來,隻好是跪在沈墨洲擺好的臨時法台前,拿起泡過雄黃的紅繩,企圖用紅繩穿上桃木令上的孔。可是她雙手發抖,怎麽都弄不好。


    沈墨洲見狀,連忙為她幫忙。


    綁好桃木令,二十一又拿著紅繩的另一頭,讓沈墨洲綁到桃木樁上。


    點上一盞引路長明燈,放置一側,蓋上燈罩防風,點燃黃香,祭拜亡靈,將白米和朱砂混合好。


    準備好了。


    二十一端起紅色的白米,朝著河的方向,顫聲喊道:“天靈靈、地靈靈,水上亡靈,聽我指引,黃泉路,上岸尋……”


    她抓起一把朱砂米,往河中拋去。


    隨即,又將桃木樁釘在了潮濕的地上,將另一頭的桃木樁也拋進了水中。


    水麵黑沉沉地翻滾著,往下遊奔騰而去。


    李家兄弟舉著火把,站在岸邊,照耀著這一片河堤的光明。


    桃木樁被紅繩綁著,被河水衝得浮浮沉沉。


    一團水狀黑影,從河下慢慢升上來,原本橫漂在水中的桃木樁忽然立了起來。


    “來了。”二十一的習慣使然,也直起了身子。


    桃木樁不知道被什麽拖進了水中,扯得桃木樁這頭的紅繩繃了起來,桃木樁插在地上有了鬆動的痕跡。


    二十一拿起一張紙符,狠狠地往桃木樁頂一拍,一道紅光順著紅繩,像螢火蟲一樣,往河中衝去。


    洶湧的河水中,翻騰起一陣反常的水花,好像釣魚時大魚上鉤的感覺。


    那是釣魚,這便是釣魂了。


    二十一伸出一指,勾住紅繩,飛速地攪動轉圈兒,將紅繩繞到桃木樁上。


    隨著紅繩的縮短,桃木令從水中被拉上來,桃木令上好像裹著一團水球,河水擦過水球,激起一圈渾濁的浪花,發出嘩啦啦的聲音。


    李家大兒子忽然喊了一聲:“元良!”


    二十一聞聲,抬頭往河中看去,隻見幽深的河水中,桃木令附著一張蒼白扭曲的臉,往岸邊漂來……


    二十一姑娘,不是因為你,我不會死的……


    李元良瞪著的眼珠子,慢慢地變成一個血窟窿。


    他沒有聲音,沒有說話,但就是有這麽一句話飄進人的腦海中,好像這些意識已經潛藏在你腦海中一樣,有著蠱惑人心的力量。


    二十一神一晃,手指不小心將桃木樁上的符給帶了下來。


    符紙一掉,桃木樁立刻被一股大力拉出了地裏,卷在桃木樁頂的紅繩立刻像被拆了毛線球,飛速地往河中跑,最終連桃木樁也被帶著往河裏跑。


    二十一心中一驚,下意識地往前一撲,抓住桃木樁。


    “女先生……”沈墨洲見狀連忙去拉她,扯著她的後衣襟,將她提了起來。


    怎料那股力大如牛、熊如虎,拉著沈墨洲也往跌跌撞撞地跟在往河邊衝。


    二十一死死地看著前方的河,越來越近,整個人都懵了。


    李元良的臉像張人皮麵具,在水中漂浮,衝著二十一陰森森地笑。


    姑娘一定很難過,不如就過來替了我,彌補罪過吧……


    我的死多虧了姑娘,我能重新踏上黃泉路投胎,也多虧姑娘了。


    “女先生!”沈墨洲有些拉不住她,單腿跪到了地上,低吼了一聲。


    二十一猛然清醒,臉色一沉,緊握桃木樁的手,用盡力氣,再次將桃木樁深深插進泥中。


    繩子立刻一繃。


    她怒喝一聲,道:“我送你上路!”


    二十一一手勾住紅繩,對沈墨洲說道:“拿符過來。”


    沈墨洲聞言,立刻轉身從地上碟中隨手起三張,放進她手中。


    二十一再次貼上符,鎮住桃木樁,飛速地再次纏繞紅繩。


    此時,離河四五丈不到。


    河水咆哮,一個河波湧上岸,將符文透濕,桃木樁再次被拔了出來。


    二十一用手一壓,但阻擋不住纏繞的紅繩再次被拉進河中。


    “元良……”李家老二忽然神情恍惚,舉著火把朝河邊大步走來。


    二十一猛然回頭,看到那張已經魔怔的臉,有些慌:“糟了,沒給他們護身符!”


    沈墨洲聞言,連忙去攔。


    他一腳將李家二兒子掀翻在地,那兩個火把跌到潮濕的地上,一個當即被水熄滅,另一個殘存著火光。


    這時,李家大兒子也舉著火把朝河走去。


    沈墨洲上前阻攔,李家大兒子便舉著火把,朝沈墨洲一頓胡亂揮舞,當讓人有些防不住。


    沈墨洲避開兩下,扣住李家大兒子一隻手手腕,大拇指順著他的手腕往掌中用力推進去,將他手中的火把給頂落,腳則對著他另一隻手一踹,踢飛了火把。


    火把再次熄了一隻,被踢飛的拿隻被沈墨洲用巧力插入了地麵。


    沈墨洲兩三下,摁著李家大兒子跪到了地上。


    這裏剛製服一個,李家老二又從地上爬了起來。


    情況危急中,二十一哪還記得恐懼,一手握著桃木樁,順著潮濕的地麵,往那邊法壇一滾。


    才一圈,紅繩已經繃緊,不能在往後了。


    二十一立刻用腳尖壓住了法壇黃布一角,腳尖在地上一圈,立刻攪得黃布皺了起來,再一縮腳,黃布立刻被拖了過來。


    她整個人再次被拖往河邊。


    這個時候差那麽一點就到河裏了,土也比較鬆,將桃木樁插進泥中也比較容易,讓二十一再次險險地將桃木樁插了下去。


    二十一死死地壓住桃木樁,手在身上一抹,拿起一張符,再次拍上來。


    這次,再也沒有分神、再也沒有猶豫,手飛速地纏繞紅繩。


    桃木令被拉上了岸,水球像散沙一樣散開化入地中。


    那邊沈墨洲也一腳將李家大兒子踹倒在地。


    接著,大步上前,抓住李家二兒子的後衣襟,往後一拖,一甩,直接將李家老二摔疊到了正掙紮著要爬起來的他哥哥身上。


    沈墨洲壓在這兩人身上。


    他一扭頭,正好看到二十一舉著桃木令對著桃木樁一插,大喝一聲:“走!”


    桃木令尖尖的一頭,撞上桃木樁頂,立刻迸發出火光,一閃,桃木令和桃木樁通身皆變得漆黑,像被灼燒過一樣。


    紅繩也沒了。


    “呼……”


    二十一鬆下一口氣,扭頭衝沈墨洲笑,“好了。”


    把沈墨洲壓在身下的兩兄弟也逐漸清晰起來。


    沈墨洲正要衝她回笑,卻忽然見她抬手去擦臉上的汙泥,同時慢慢地往身後看去。


    他清楚地看到二十一的笑臉慢慢地僵住,他的心也跟著一懸,然後就眼睜睜地看著她往河裏麵倒去……


    “噗通……”


    沈墨洲的心也跟著一沉,一齊與她墜入河水之中。


    沒有呼叫,就這樣沉了下去。


    她都不會掙紮,除了入水時的悶響,都什麽蹤影都沒有了。


    “女先生!”


    沈墨洲大喊著,朝河邊衝去。


    李家兩兄弟已經醒悟過來了,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也顧不得身上的痛,撲上去,架住了沈墨洲,不讓他做傻事。


    “放開我!”


    沈墨洲狂吼著,掙紮著,甩開這兩人又往河那邊衝。


    李家兄弟撕扯著他的衣服,努力將他往回拉。


    “放開我!你們這兩個蠢貨!”


    沈墨洲轉身,怒不可遏,抓扯著兩個礙事的人的手臂,狠狠地往地上一摔!


    等他衝到河邊,連個水花都不見了。


    “不可能!不可能!”


    他慌了,作勢就要往湍急的河中撲,這一瞬間,他又聽見離岸十幾丈開外,河水流下的方向,傳來撲騰的聲音。


    他下意識地望去,果然看見一陣不尋常的水花。


    “女先生……”


    沈墨洲已經不能思辨,立刻往下追。


    他跳下河,冰冷刺骨的河水穿透他所有神經,讓人無法呼吸。


    他深吸一口氣,猛地紮進河中,隻看到昏暗。


    天黑了,什麽都看不到。


    河水太急,就連他也被卷著往河流下遊走。


    他忽然就後悔了。


    不應該由著她的!不應該由著她的!


    死了誰有什麽關係,她不能死!


    她這麽怕水,水底的確又冷又黑,不能呼吸,水壓纏得人的四肢不能動彈。


    沈墨洲像瘋了一樣,在河水中起起落落、浮浮沉沉,始終尋不到人。


    女先生,回來,你不是想仙若了嗎?我馬上帶你去見她……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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