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仙若這反應,肯定是接觸了不該接觸的人。


    這麽看來,寧青十有八九還真是寧無情了。


    “仙若!”沈墨洲喝道,“寧青不是好人,他原名叫寧無情,是你師父的棄徒!因為心術不正,被你師父逐出師門的呀!”


    “是嗎?”仙若笑了笑,有些嘲諷的意味在裏麵。她放下手中的碗筷,站起來,慢慢朝沈墨洲走來。


    沈墨洲抬頭看她,竟然覺得她的影子中帶著壓迫感。他不得不扶著牢籠的木柱站了起來,擺脫這種錯覺。


    仙若盯著他,表情似笑非笑,“你說這些,不就是想騙我去廬山,好讓自己當好人,取代我在二十一心中的位置嗎?”


    沈墨洲心頭一梗,說不出話來。


    沒錯,他是有私心,他希望二十一能將他放在心上,不再忽略他。


    “你們在馬車裏的話,我都聽到了。”仙若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對比之下,顯得她的心事愈發明顯,“沒錯,我希望你和二十一在一起,但我更加希望自己能和二十一在一起。”


    “什麽?”沈墨洲沒想到,當時她就在外麵偷聽,頓時激動起來,“仙若,即使沒有那些條件,我也是會答應女先生的要求的!”


    “為的什麽?隻為對二十一好嗎?”


    “也是為了你呀!”沈墨洲沒想到仙若居然生了這種荒謬的心思,“這樣對你來說是最好,難道你懷疑女先生的決定嗎?”


    “我不懷疑她,但是我了解她。她隻是認定了我隻有修仙這一條出路而已,並不知道真的還有其他路徑可以供我走。她要是能相信,她也會支持我的。”仙若冷漠地說道。


    沈墨洲一陣茫然,“什麽意思?你說這些話是什麽意思?”


    “逆仙,將我變成普通人。”仙若說了一個沈墨洲聽不懂的名詞,“你放心,等我成功後,我就會放你出來的。你要是喜歡你二十一,你依舊可以喜歡,但是……你沒機會取代我在二十一心中的位置。”


    “……”沈墨洲不知道她在說什麽,猜測道:“這也是寧青告訴你的?”


    仙若不想再多說,轉身留給他一個沉默的背影,緩緩地朝樓梯口走去。


    “仙若!仙若!”沈墨洲大喊著她的名字,使勁拍打麵前的牢籠,但也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她消失在地窖之中。


    她的聲音從上麵隱約傳下來,“你們下去,看好他,不要和他多說話。”


    隨後,就見兩個黑衣男人從階梯上走了下來。


    沈墨洲怎麽也不可能想到,仙若為了二十一,會對他做出囚困這種事來的呀!


    問題一定出在寧青身上,他真的是寧無情?到底還有什麽是他給錯過了?


    他忽然想起昏迷前,他好像把二十弦的日記放在了袖袋之中,連忙一摸身上:還好,還在。


    沈墨洲看了看那兩個黑衣人,站在那裏不過來,對自己不怎麽在意。沈墨洲便背過身去,將東西偷偷地拿了出來,再次找到之前看到的地方,往後翻看。


    但始終都沒有看到再提過寧無情,倒是看到了二十一的名字:


    一百五十八歲,冬至。


    二十弦路過一個荒村,忽然隱約聽見有嬰兒的啼哭聲傳來。


    他循聲而去,找到了一棵桃樹,桃樹下竟然有個光溜溜、寸縷不著的女嬰。


    女嬰被凍得渾身青紫,哭聲也嘶啞了,奄奄一息,卻又倔強地在哭泣。


    但看這左右,哪有人煙。卻有人將孩子丟在這裏,分明就是想要這女嬰的命。


    二十弦心疼不已,連忙褪下外衣,將女嬰包起來,裹緊溫暖的懷中。


    二十弦看她有眼緣,便掐指一算,歎道:“天精地靈轉紅塵,恰似故人重歸來。念你和我無弦門有緣,便收下你做二十一弦吧!”


    二十弦記事很隨意,收二十一這天,他就寫了幾句話,說他路遇一個荒村,收了一個棄嬰做徒弟。


    收下二十一後,他寫的東西才詳細起來,應該是把二十一當做自己的孩子一樣,照顧久了,感情深了,字裏行間便全是對二十一的疼惜了。


    日記時間一跳,直接到了兩個多月以後。


    那天剛好是第一場雪,二十弦帶著二十一回到了山上,仙若第一次見到了二十一。


    仙若開心極了,高興地說道:“既然這樣,那就用這每年的第一場雪當做二十一的生日好了。”


    二十弦無奈地笑著搖頭,道:“既是冬至收的她,為何不以冬至做她的生日?”


    仙若卻道:“仙若常年獨居在這山上,不知年月,師父又經常下山幾月幾月的不歸,萬一忘了時間怎麽辦?還不如以這雪做日子,讓老天爺來記住這麽一個大好的日子,而且不會錯過,更加不會記錯。”


    二十弦哈哈一笑,誇讚道:“還是我們仙若聰明,那就這麽定下來吧!”


    而後,就記了二十一一歲半開始學會說話、走路,最先學會的喊的居然是叫仙若作姐姐,然後才是師父。


    一些最基本的事,統統都是仙若教的,而那些大道理全都是二十弦教的。


    比如二十一摔了一跤,仙若第一反應是親啊、抱啊的哄,而二十弦則告訴她,摔都摔了,哭也沒用了,快點爬起來。


    基本上,後來長到三四歲,隻要做錯了事,她就躲到仙若身後去。二十弦一個大老爺兒們,真拿她們沒辦法。


    四歲二十一就開始跟著二十弦學習了。


    入門學的第一件法術便是紙鶴報信,這是很重要的,若有危急必須要有報信能力。


    五歲,二十一第一次見鬼,嚇得她一個月不敢出門,天一黑必須要點燭見光,天天要人陪,讓二十弦頭痛不已。


    沈墨洲看到這裏,想起同隴那會兒,二十一有提過這事,但他沒想到,二十一經曆這事的時候,居然才四歲。


    二十一到了七歲,二十弦第一次帶她去抓鬼。


    二十一第一次觀摩,很緊張,不慎被水中精怪拖入水底,驚嚇過度。從小在水邊長大的二十一其實會遊泳,但從那以後,她就再也不願意靠近水邊了。


    二十弦試著開導她很多次,無果,最終隻能由山腳搬到山上去住。


    這也是為什麽,二十一在秀水那邊會失手的原因。


    其實也就是一些稀鬆平常的小事,交織在了一起,有了現在的二十一。


    地窖口傳來了打開的聲響。


    沈墨洲回過神來,將手中的東西放進胸前的衣襟中,回過頭往後看——


    依舊是仙若。


    沈墨洲還想提醒她和寧青有關的事,但單憑二十弦的一本日記又證明不了什麽,說多了仙若肯定不會相信。如果強製性地灌輸她一些,說寧青意圖不軌的話,更會讓仙若以為他在撒謊,是想和她搶二十一,會逼得仙若更加反感。


    仙若沒有看他,在凳子上坐下。


    沈墨洲轉過身來,端莊地盤坐在地上,此刻陰冷的地牢,襯得他愈發溫潤如玉。


    良久,沈墨洲問道:“現在什麽時候?”


    仙若抬眸,看著前方的牆壁,緩緩答道:“你昏迷後的第二天中午。”


    “其他人呢?”


    仙若眨了眨眼,目光有些茫然,“交給寧道長關起來了。”


    沈墨洲手心一緊,心下也知道,怕是那些人性命不保了。他淡淡地看著仙若又問:“為什麽不把我和他們關在一起?”


    仙若終於扭頭看他了,認真地說道:“你在家那麽多人都看不住你,我怕你跑掉找二十一通風報信。”


    “你就不怕那些人跑掉去報信了?”


    這個仙若沒有想過,但她還是說道:“他們有寧道長看著,跑不掉。”


    “……”沈墨洲無話可說。


    這簡單的言語之間,不僅說明仙若心思單純,也透露出了她對沈墨洲的敵意,更透露了她對寧青的信任了。


    沈墨洲低頭想了一會兒,要怎麽將自己被困的消息傳出去。


    紙鶴報信——他腦中忽然出現了這四個字眼。


    二十弦在日記上有說,這是傳人弟子入門必學的第一件法術,且隻能在危急關頭用。


    他想起,在同隴的時候,二十一用這個幫喬揚帆傳過信。仙若就說了,紙鶴報信不能隨便用,二十一出來四年一直很思念師父都沒有用這個聯係過她師父。


    按照仙若的性子,她這麽心疼二十一卻沒有偷偷地傳信出去,幫二十一聯係師父,那就有兩個原因:


    一是,她真的很聽話;二是,她根本不會這個。


    沈墨洲再仔細往回想,在胡縣令府上,二十一要仙若幫忙畫一張五雷天火符,她也不會。


    那麽就很有可能說明,仙若也不會這一招了。


    而既然是傳人弟子入門必學,那當初二十弦也將寧無情當做傳人來栽培,那寧無情肯定也會這招了。


    要證明寧無情是不是寧青,也簡單了。


    於是,他歎道:“仙若,紙是包不住火的,我走之前和女先生說過,每隔三天就回寫一封信給她,向她報平安,說一下你的狀況。我這走了才一天多,你就把我給綁了,過兩天她收不到信,肯定會覺得不對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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