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首富,禦海軍東洋水師提督,上海商市知事,左都督,南安侯鄭芝龍帶著一大群的幕僚屬下,急匆匆的就從康平街的南安侯府一路從延安西街來了。


    朱慈烺這次是“微服來訪”,事先沒有讓人通知,所以鄭芝龍也是剛剛聽在延安門看大門的手下報告,才知道太侄殿下來上海過年了。他哪裏敢怠慢,連忙帶著人從他的侯府裏麵衝出來,還騎馬過鬧市,總算在延安西街上把朱慈烺給接到了。


    鄭芝龍的眼神挺好的,遠遠的就瞧見自己的閨女鄭茶姑從一輛鑲著玻璃窗的四輪馬車裏麵探出半個身子在向自己招手,連忙就快馬加鞭迎了上去。等靠近了馬車後才從一匹印度折耳馬上翻身下來,上前幾步衝著馬車行禮:“臣鄭芝龍恭請太侄殿下萬福金安。”


    馬車早就已經停了下來,朱慈烺的領班侍衛王七拉開了車門,朱慈烺笑嗬嗬的就從裏麵鑽了出來,看見鄭芝龍就一揮手道:“老泰山快快平身......孤在北京時就聽聞上海商市這幾年興旺得很,所以就想來看看,這不眼看著要過年了,算是得了空閑,就茶姑、倩兒一起過來了。”


    鄭芝龍笑著道:“千歲爺,您怎麽不讓人知會一聲,臣也好提前安排。”


    朱慈烺一揮手,笑道:“上海孤以後是要常來的,就跟回家沒什麽不一樣,有什麽好安排的?來就來了唄,不需要弄那麽大動靜,擾民啊!”


    鄭芝龍笑道:“殿下真是體恤民情......臣的南安侯府離此不遠,也算寬敞,如果殿下不嫌棄哪裏簡陋,不如就先去侯府歇息吧。”


    朱慈烺連連點頭,笑道:“好好,那就叨擾了。”


    其實朱慈烺在上海也有一處宅邸,隻是還沒有完全建成。這處宅邸位於黃浦江的東岸,占了一處名叫陸家嘴的灘地。這處灘地是徐夫人徐若蘭奉了朱由檢的命令在上海購買土地時收入囊中的,不過因為地段偏僻,和上海商市的主體區域隔著條黃浦江,所以一直非常冷清,發展不起來。


    今年四月時,朱由檢就把這塊土地賜給了準備去東南圈錢的朱慈烺。而朱慈烺則命鄭芝龍在陸家嘴給自己建一處離宮,名字就叫十間堂——在陸家嘴整個大房子也算是朱慈烺的前世夙願了,這回也算是了卻了這個夙願。這個十間堂真的是很大很大,差不多把整個陸家嘴都給占了......


    王七這個時候已經給朱慈烺牽來了一匹汗血寶馬,朱慈烺就翻身上馬,鄭芝龍也上了自己的折耳馬,翁婿二人就並轡而行,往南安侯府而去。


    從延安西街到南安侯府並不遠,隻需要從延安西街拐上江南街,再走華山街,穿過淮海街,差不多就到了。沿途都是商務區和豪宅區,還一所大學,就開在南安侯府的附近,名叫石井大學堂。


    這所大學的名稱取自鄭芝龍老家安平鎮的石井書院(這是泉州四大書院之一,始建於南宋),自然是鄭芝龍出錢興辦的。


    這所石井大學的占地極大,設施完備,師資力量也很強,和無錫東林大學堂,南京太學和揚州廣陵大學堂並稱東南四大學堂,也是大明東南的“進士搖籃”——大明的科舉已經被崇禎皇帝改革了好幾回,四書五經的占比越來越低,算學、格物、軍學和孔子遺篇的占比越來越多。所以崇禎十六年大比高中的進士,基本上都是石進大學、南京太學、東林大學和廣陵大學這樣的新式大學的師生。


    那位影園的主人鄭元勳就是廣陵大學的創始人之一,同時也是廣陵大學物質書院(化學係)的山長,在崇禎十六年大比中以一篇《格鹽論》高中進士......


    ......


    鄭芝龍的南安侯府那是侯門深深,豪華富麗,其中不僅有中式的院落,還有日式和西式的院落。他用來招待朱慈烺的則是一間位於西式院落當中的大廳,非常寬大,但是因為安裝了許多玻璃窗,所以采光極佳。室內的壁爐燒得暖暖的,猶如置身春暖時節,非常舒適。


    鄭芝龍和朱慈烺都換上了寬鬆的道裝,也沒帶冠帽,顯得悠閑自在。在大廳裏伺候的是一個金發碧眼的洋妞,身材婀娜,五官也極為精致,鄭芝龍管她叫娜塔莉。


    鄭芝龍指著正在泡咖啡的金發美人對朱慈烺道:“此女乃是臣讓人從奧斯曼國高價購得的女奴,據說來自西洋波蘭國,準備調教一番後獻給萬歲爺......”


    “我父皇的確喜歡胡姬,”朱慈烺打量了那女子一眼,笑道,“他征西域回來的時候,就帶了不少胡姬......不過毛都沒她黃,皮膚也沒她白。”


    說著話,朱慈烺就把目光挪開了......不就黃毛白皮的毛妹嘛,有什麽了不起的,本太侄才不稀罕呢!


    看朱慈烺對毛妹沒興趣,鄭芝龍也就不多說了——其實的侯府裏還有一個毛妹,是和娜塔莉一起買回來的,本打算送給朱慈烺的,現在看起來隻好作罷了。


    接下去,翁婿二人又聊了一會兒上海商市這邊的風土人情。這座商市雖然位於鬆江府和蘇州府的交接處,占了上海縣、寶山所、吳淞所和嘉定縣的一些地盤,但是居民卻大多是外來的。其中又以泉州、徽州、寧波三府的移民為最多。


    而這些移民中的絕大部分都是以工商為業,蘇州府和鬆江府的工商業本就非常發達,有“蘇州絲、鬆江布”和“蘇鬆半天下”之說。而上海商市的紡織業則是集兩家之長,出現了大量的機戶(紡織作坊)。而上海的造船、修船、鐵工(和造船有關)、軍工、玻璃、木工、造紙等行業發展的也很不錯,儼然有成為手工業中心的意思。


    而比手工業更加發達的,當然就是商市的進出口貿易和航運業了......這才是目前上海商市的根本!


    因為工商業發展迅速,所以對資金的需求量也很大,而資金需求一大,息口自然就高了。


    “老泰山,聽說你在上海這邊放高利貸賺了不少啊!”朱慈烺和鄭芝龍聊著聊著,不知怎麽就聊到高利貸上去了。


    鄭芝龍捋著胡須,頗為得意:“那是......欠了我鄭一官的銀子,除非是死了,否則就得連本帶利一文不少的還上!”


    “如果還不上呢?”朱慈烺又提了一句。


    “那就砍......”說到這裏,鄭芝龍才發現不對,連忙改口,“那,那就得看情況了......”


    朱慈烺冷冷地問:“看情況砍手還是砍腳嗎?”


    “這個......”鄭芝龍額頭上冷汗直冒,心說:太侄是怎麽知道的?


    朱慈烺瞄了他一眼,有道:“孤聽說你家的高利貸都是九出十三歸的?”


    “沒,沒那麽高......”鄭芝龍連連擺手,“那個九出十三歸不過是死當,沒什麽人會真的贖,臣家放的債是十出十四歸。”


    “那也差不了多少啊!”


    鄭芝龍擺擺手道:“臣那是年息......臣放債不救窮不救急,都是放給商家特別是海商的。海商跑一趟起碼一年,隻要能平安歸來,獲利都有一倍以上。”


    “還是太高了,”朱慈烺道,“除了海商,別人誰用得起這樣的錢?”


    鄭芝龍笑道:“也有人用......”


    朱慈烺道:“最後陷進去的一定是多數吧?”


    鄭芝龍苦笑道:“錢緊啊......”


    “那如果錢不緊了呢?”朱慈烺問,“一兩成的年息能不能放?”


    “一兩成?”鄭芝龍一愣,“這怎麽可能?”


    朱慈烺道:“我給你七分的年息,是年息......而且要多少有多少!你要不要?”


    “七分年息?不可能吧......”鄭芝龍看著朱慈烺,“怎麽可能有那麽便宜的錢?還要多少有多少......”


    朱慈烺道:“當然有了!孤會變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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