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舊的警車門剛被打開,一股難聞的味道就直衝鼻腔。袁沐不好意思地將後座的雜物往裏推推。“車有點髒。沒辦法我們人休車不休。天天24小時裝各色的人,味道有些不好。”


    紀思安現在哪還有心情關心這些。她哆嗦著上車將整個身體都放進早已看不出底色的坐椅中。


    袁沐看著椅套上大小不一的汙漬想再次提醒紀思安。想了想又算了,提醒也沒有用,反正警車上也沒有什麽幹淨的地方。


    “你……遇到什麽事兒了?能跟我說說嗎?”袁沐看著衣衫淩亂的紀思安小心地問。


    紀思安看著袁沐,張了張嘴半天發不出聲音。車上的男民警看了看她的褲子說道:“遇到流氓了?”


    直接了當的問話,說出了紀思安的遭遇,卻也揭開了傷疤。紀思安再次哭了起來。


    袁沐順著同事的目光,看到紀思安米色褲子上的汙漬瞬間明白。“喝口水,跟我們說說情況吧。”


    冰涼的水順著喉管而下,讓她慢慢冷靜下來。“我……我想回家。”紀思安說道。


    “先跟我們回去做筆錄立案後你就可以回家了。”袁沐說。


    紀思安看著外麵黑漆漆的夜色,縮縮脖子,“我不想做筆錄,我明天還要上班”,她的聲音越來越低。


    袁沐卻對她的話很生氣:“為什麽不做筆錄?你不報案,我們沒辦法受理,嫌疑人就會逍遙法外……。”


    紀思安不安地揉著衣角。“我現在沒事兒了……,也沒什麽損失……。”


    袁沐聽了她的話險些跳起來。“沒事兒了?沒事兒你哭什麽?”


    袁沐的話讓紀思安下意識地拉緊上衣,削瘦的手指還摸了摸脖子。指尖上的粘稠感讓她瞬間明白自己流血了。


    男民警見袁沐情緒激動,不由得咳嗽兩聲,提醒她注意。


    “我還以為你跟她們不一樣呢。”袁沐失望地說。


    紀思安看著袁沐,這是個嫉惡如仇的女孩子,上次她偷偷將何律師的辯護方案告訴她,她便想辦法找到在檢察院工作的師兄,讓他們及時做出應對……。


    男民警拉拉袁沐,示意她這樣解決不了問題。“你叫什麽名字?”


    男民警好聽的男低音讓紀思安有些意外。她小聲答道:“紀思安。”


    “你經常這個點下班?”


    聽到這個問題紀思安微微鬆了口氣。若他問些敏感的問題,她未必好意思回答。


    “嗯。”紀思安怕他聽不到自己的聲音,還大力點點頭。


    “你經常會遇到他嗎?”溫柔的男聲再次響起。


    紀思安用力揉搓著衣角,搖搖頭又點點頭說道:“也不算經常,就是最近遇到的次數多了些。我沒想到……他這次會跟到地下室”。


    男警察與袁沐對視一眼後接著說道:“那我勸你還是跟我們去派出所做筆錄。”


    他斟酌著詞句繼續說道:“否則像他這樣的人是不會收手的。你能防一次不能每次都防住……。而且,這種犯罪是逐漸升級的,先是尾隨,然後是攻擊,最後會演變為強奸甚至是殺人。”


    此時袁沐也漸漸冷靜下來,作為女生眼下的情況顯然她的勸說會更有效。她握著紀思安的手說道:“紀思安,你勇敢一點。若所有被欺負的女生都不站出來,他就會越來越囂張。你也不想其他女生受害吧。”


    袁沐的手指有些粗糙卻很溫暖,被她這樣握著很舒服。紀思安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道:“好,我跟你們去做筆錄。不過,之後能不能麻煩你們送我回家?”


    “那是肯定的!我一定把你平安送到家。”袁沐有些豪氣地拍著胸脯說道。


    恢複平靜的紀思安,冷靜自持,敘事清楚不拖遝。用袁沐的話說,她很難想象這麽強大的女孩子會在那種情況下接連做出錯誤的判斷。


    在袁沐的提示下,紀思安也意識到自己今天的各種行為有多麽蠢,如果不是她運氣足夠好,說不定她已經被強奸甚至是被殺了。


    她撿起地上的鑰匙,自嘲地笑笑,“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當時居然隻想著開門躲進家裏”。


    “你這個時候拿出鑰匙,若那個人挾持你進家門……簡直是羊入虎口。今天算你走運,下次可別這麽幹了。”袁沐說道。


    紀思安越想越怕,後背已漸漸濕涼。


    “你這個狀態明天請假吧。明天我下夜班,我再過來指導一下你的安全防護問題。”袁沐不僅兌現護送她回家的承諾,還叮囑她一些注意事項。


    紀思安僵硬地點點頭,一向堅強自立的她在這個跟自己年紀差不多的女生麵前竟然顯得嬌柔弱小起來。


    其實對於請不請假這個問題紀思安本來還掙紮來著,沒成想半夜她便發起燒來,被車碾壓一樣的痛感讓她越發陷入那個夢境。依舊是門推開的瞬間醒來……,依舊是沒看到那個男人……。


    紀思安似乎已經習慣這樣的失望,她將被汗水打濕的頭發別到耳後,看看鬧鍾,現在時間還早,但她的身體情況卻很糟糕。她換了身睡衣,向羅莉發信息讓她替自己請假,她將鬧鍾關掉,又從抽屜裏取出退燒藥就著溫水服下。一係列的行動快速不拖遝,從小到大千百遍相同情況的發生早已讓她變成韌性極強的蒲草。紀思安重新躺回床上,力氣便如抽幹一般,連精神都萎靡起來。


    敲門聲響起時,紀思安渾渾噩噩地睜開眼,窗簾上罕見地透出些許陽光,天亮了,自己難得睡個懶覺。輕輕的敲門聲依舊不緊不慢地響起,每三次停一下。


    “來了。”紀思安胡亂往身上套了件外套便來到門前,透過貓眼她看到袁沐那張小巧白靜的臉,脫下警服的她竟然有些清純可愛。


    她剛打開門,袁沐便大包小包地擠了進來。從她拿包的情形看包的分量還不輕。


    “這些……都是什麽?”紀思安一邊關門一邊狐疑地看著她。


    袁沐將包放在地上喘著氣說:“好東西,都是獨居女人的必備品。”


    “嗯?”紀思安揉揉還有些疼的頭,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她口中的獨居女人就是自己。


    “這些是給你的。一會兒我給你講怎麽用。還沒吃早飯吧?我帶了點吃的,趕快吃點。”袁沐聲音清脆地說。


    紀思安眼睛微酸,突然有種被人照顧的感覺。“謝謝你。”


    “謝什麽?上次要不是你,那個混蛋沒準就逃脫死刑了。”袁沐頭也不抬地答道。


    一碗小米粥下肚,紀思安頓時覺得整個人都暖和過來,身上的疼痛也緩解了些。她看著袁沐稍顯硬朗的眉眼,想不到這姑娘竟然這樣細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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