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文傳情,如此浪漫的兩個人若真是戀人,應該還有其他痕跡。”紀思安平靜地說道。


    “之前我們忽略了這點。要不要我們去問問那些同學?”袁沐不清楚紀思安為何如此平靜,試探地問道。


    “情愛這種東西要慢慢追尋才更有意味兒。太過直白的找到結果反而不美。”紀思安沒頭沒尾地說了這麽一句便向外麵走去。


    袁沐為這些材料匆匆拍照後抓起書包追上了紀思安的腳步。


    “我們現在去哪?”這裏算紀思安的半個主場,自然是她說了算。


    “圖書館。”紀思安沒有回頭,不知為何她的心情有些激蕩。


    “去那裏幹什麽?”袁沐還沒有明白。


    “找證據。”紀思安言簡意賅地說道。


    袁沐將那些文章在腦海中快速過了一遍,略一分析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們的手同時伸向一本英文版的《傲慢與偏見》。纖纖素手在發黃紙張的映襯下熠熠生輝,一如當年的那兩個人。


    “他們的文章裏都提到了這本書。”紀思安拿下書。


    “這麽多年過去,借閱的人太多,有痕跡怕是也被抹去了。”袁沐說道。


    “這麽老的版本未必會有人看。”紀思安卻很樂觀。


    果然她們在借閱卡上找到了兩人的名字。背後則是秀麗的一行小字“君當作磐石,妾當作蒲葦,蒲葦紉如絲,磐石無轉移。”是《孔雀東南飛》裏麵的著名詞句。


    母親寫下這些詞句時,心中甚是篤定。可這結局竟與孔雀東南飛的蘭芝頗為相似。二十年後,再翻開母親的那段情事,她也不知是怎樣的心情,隻覺得各種滋味摻雜在一起,似甜似苦亂作一團。


    敲開林怡女士的門時,她有片刻的愣怔,繼而顫抖著聲音說道:“英英,我可以抱抱你嗎?”


    紀思安從她飽含熱淚的眼中看到自己,她口中的英英就是她的母親。她沒有答話,而是自主地上前走了一步。就是這一小步,讓優雅的林怡邁開大步將她攬入懷中。


    許久之後,待她們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時,林怡貼心地為她們倒了杯咖啡。“對不起,我剛剛失態了,你跟她長得實在太像了。”


    望著眼前這個氣質高雅,雙眼微紅的美麗女子。紀思安心中微暖:“林怡阿姨,謝謝您招待我們。我們這次來主要是想問問您關於我母親的一些事情。”


    “連聲音都是一模一樣呢。”林怡感慨著取出她和紀思安母親王英琪的一些合照。


    照片中那或嬌嗔、或嫵媚、或肆意的女子就是她的母親。紀思安從未見過如此鮮活的母親。與之相比她保存的那張唯一照片中的母親卻顯得呆板無趣,沒有半分靈氣。


    “她那個時候真美啊!尤其是那雙眼睛,這麽斜斜地看著你的時候,簡直能把人的魂勾走。”


    “我還記得第一次見她的時候,她就那樣站在人群中,輕輕地一笑,周圍的人便都失了顏色。自此你的眼中就隻能看見她。也是拜她所賜,本來去搜羅帥哥的我,生生被她吸引,其他的愣是一個都沒看到……。”


    “後來,我們住在同一個宿舍,又都參加了學生會,算是非常好的朋友了。可她這個人有一個缺點……就是太倔。她從沒跟我談起過她的父母,更沒有說過半點困難,總是那副胸有成竹的樣子。”


    “我一度覺得她是小說中的俠女,我以為她什麽事情都能解決……。我真蠢……。原來她也有傷心……也有力所不能及……。”


    這是紀思安第一次聽到別人用這樣的語氣談及母親,也是她第一次聽到別人說起母親的軼事。


    “我媽媽她……這樣優秀嗎?”紀思安問道。


    “這是當然。你怎麽能懷疑這個?”林怡有些嗔怪地說。


    可是我從未聽他們談起過她,這樣光芒萬丈的女子,每每提及父親卻總是避如蛇蠍。


    “您知道趙文彬嗎?”袁沐問道。


    林怡歎了一口氣。“知道,怎麽不知道。他當年可是城隍大學的風雲人物。校草,學會生主席,富二代……你能想到的所有美好的事情都發生在了他身上。隻是含著金勺出生的人終是做不了磐石的。”


    “他們為什麽分開?”紀思安問道。


    林怡給他們添了些咖啡。“大學生活就是一場夢,擯棄現實的夢……。你母親是被孤兒院養大的,院長待她恩重如山,她畢業後需要回去報恩。而……趙文彬是富二代,不僅有家族企業需要他繼承,同時還肩負著聯姻將企業做大的責任。他是不可能跟她回去的。”


    “英英,倔強,自強;趙文彬雖然聰明,卻軟弱缺乏主見。他們的蘭因注定會結為絮果。”


    “隻是那個時候的我們哪裏知道這些。總覺得別人說的都是別人的,我們遇到的才是最真的。”


    “再後來,我們都畢業了,英英在城隍為趙文彬堅持了兩年……。院長的重病再加上趙家的不接納以及趙文彬的猶豫妥協,終是磨平了英英最後的念想。那年冬天她離開城隍回到了孤兒院。”


    “她這一走我們便斷了聯係,再次接到她的電話時已是十年之後。彼時的我們都做了母親……。”


    林怡的眼睛望向遠方,仿佛回憶起她們的最後一次見麵。


    “誰都沒想到那次聚會竟成了永別……。”


    “同學聚會是誰組織的?”袁沐問。


    “是趙文彬。他是班長。”林怡輕聲說道。


    “我母親……這些年過得可好?”紀思安不知怎的問出了這個問題。她明明知道林阿姨也未必知道,但就是忍不住問了出來。在原來的那個家裏,母親是個禁忌,奶奶不說,父親不談,而她亦不敢問。


    林怡看著她似乎想到了自己的女兒,她愛憐地摸摸紀思安的頭。“英英看起來很累,人比十年前更瘦了,眼睛裏的光也暗淡了。但她很喜歡你們兩個,每每提及你和你姐姐時臉上總帶著笑意。”


    “見麵後我才知道,英英回到老家沒多久,便在別人的介紹下嫁給了你父親。”


    “英英本來不想嫁的,但當時孤兒院急需一筆錢……,她便同意了。用她的話說,新郎不是趙文彬,其他的人嫁誰不是嫁。況且你父親老實本份,人長得也不錯,放在那個時候已經是很好的人選了。”


    “可是,她並不愛他。”紀思安有些執著,仿佛這樣她就能理解父親對她的冷淡。


    “是。”林怡很直白,活到她這個年紀便看開了很多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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