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個院子裏的解南石早已等候多時。宋域回城一路是馬車,回家一路是馬車,剛才又和周啟年在屋裏說了半天話,隻覺得房子這種有頂的東西看著都讓人胸悶氣短,就索性在小院的石凳上坐下。


    他對解南石說的第一句話便是:“那個玉佩能不能再給我一塊?”


    宋域說這話的時候都快哭了。剛才和周啟年獨處、解南石不在身邊的時候,宋域表麵淡定,心裏其實一直在想沒有玉佩護身,自己是不是應該一直貼著符咒行走。可符咒的防禦力有限,遠沒有玉佩的防禦力那麽bug……


    解南石被這突如其來的話語撞得停頓片刻才整理好了語言:“那玉佩需要特殊時辰才能做得出來。”


    “那就是沒有了?”宋域聲音裏都帶著點委屈。


    “……嗯。”不知道為什麽,好像有點愧疚。


    宋域眼前一黑:“早知道就不給小七了,就是,有隨意道長跟著他能出什麽問題?!我才比較危險!柳懷鈞一定已經恨上我了!”


    解南石看著宋域,滿臉都寫著不理解——既然如此不舍,幹嘛還把東西給他?


    宋域捶胸頓足了好一會兒也沒能覺得胸口的這口鬱氣抒發出去,整個人都比剛才更頹了三分:“說點正事吧。你和隨意道長有沒有什麽能直接聯絡的手段?”


    “沒有。”


    看來《見神》的符咒係統還沒有強悍到能替代科技。宋域不由有些惋惜。少了即時的消息傳輸手段就令之後計劃的容錯率大幅下降,這不是宋域樂得看到。


    但是有什麽辦法呢?且不說宋域不會,就算他能製作電話手機,這地方也沒有信號塔和電話線路中轉站可以支持科技的運行啊。


    見宋域半天不開口,解南石也跟著沉默良久,才試著勸慰道:“周啟年與你也並非全然一條心。有隨意長老在州主府,即便未能發現什麽,也能提前感知危險。”


    “我還以為你剛剛沒進屋就回去休息了呢,怎麽,你偷聽了?”宋域調笑了一句,不等解南石反應,便自討沒趣地搖了搖頭,麵帶愁苦的說道:“接下來要怎麽做我還沒完全想好。你要是沒什麽意見,明天陪我去平安司上個班。”


    解南石聞言看向宋域,眼底多了一抹無奈:“你想讓我把平安司的人都探一遍?”


    “倒也不會讓你累到那個地步,不過應該能有一個範圍。至少保證幾個關鍵節點的人物不是異鬼。”宋域也還沒有完全想好之後的應變對策,這句話說得不太有底氣。


    解南石沒再追問。


    得益於木魚的清心buff,這一夜宋域雖然憂思甚多,但入睡卻很快,睡眠質量奇高,一大早醒來的時候神清氣爽,昨日的車馬顛簸都沒能在他身上留下什麽疲勞。說到底還是自家床好睡。


    他還突發奇想地去巧怡的房間敲了好一陣木魚。隻可惜巧怡這不明原因的昏迷狀態並不是什麽debuff導致的,並不能用木魚驅散。宋域對此也很是遺憾。


    反倒是元芳對木魚的興趣格外之大。在巧怡房中,宋域敲一下木魚,元芳就用自己油光鋥亮的喙也去啄一下。


    耐久度-1。


    宋域發現木魚還會掉耐久度時臉都綠了,當下也不怕被元芳暴打了,摘著他的翅膀就丟出房間:“破鳥!”


    等元芳真的飛走了,宋域才突然意識到這隻怪異的鸚鵡剛剛被自己扔出去,居然都沒罵他一句。怪讓人不習慣的。


    “這鳥不會還有啄木鳥的血統吧!”顧不得想元芳的異常,宋域連忙檢查木魚,發現方才被元芳啄的位置竟然缺了一塊,頓時肉疼得要死。木魚和玉佩不同,玉佩雖然給了戚容但沒準還能拿回來,就算壞了也還能修,解南石還能做一塊出來。


    木魚可是天底下獨一份,至於誰能修……嗬,宋域也沒想到。


    看來敲木魚得防著點元芳……宋域將木魚放進係統背包,很是抑鬱地想著。


    這一天的不順當還不止於此,他才剛進平安司,就被平日裏根本不出屋的某位不重要文書攔住了去路:“站住。”


    那語調裏的輕慢,顯然來者不善,令宋域眼皮一跳:“這位大哥,有什麽事嗎?”


    宋域說話的同時忍不住懷疑自己是不是不應該違背本性選擇早起。他就應該一直在床上挺屍,挺到不得不起來的時候再去平安司點卯。


    那文書大約中年,山羊胡子高高翹起,用下巴指了指解南石:“這人,哪來的?”


    “在下解南石,是宋大人的門客。”解南石作了一個揖。


    “門客?門客不能進。”那文書冷笑了一聲:“我平安司是什麽地方?你真當是什麽人都能進的?”


    是“你”,而不是“你們”。宋域立刻明白這火是衝著自己來的。雖不知緣故,但這顯然不是一個好兆頭:“這位大人,能不能通融一下?如今乃是關鍵時刻,我這位幕僚修為很好,能派得上用場。我此來正是為了將他引薦給周大人。此事周大人也知曉。”


    見宋域搬出了周啟年,那文書的表情頓時變得極其古怪,但終歸還是鬆了口:“算了,先登記一下。”


    解南石上前一步準備執筆,不料那文書哼地不吹自己的山羊胡子,下巴又點向宋域:“你來?”


    宋域唇邊還帶著兩分笑,但眉頭卻上挑了幾分:“我?”


    “他是你帶進來的人,你自然要為他擔保。”文書對宋域這副大驚小怪的模樣很是不屑。


    行吧……宋域攔了一下還打算上前的解南石,跟著文書進了一間屋,提起筆寫下了解南石三個字。


    山羊胡子瞄了一眼,也不接過登記的紙劄:“年齡?師承?有無劣跡?進平安司所欲何為?什麽時候進,什麽時候出?若要留在平安司,午飯不可外出,當如何解決……”


    聽見山羊胡子報菜名一般報出這許長一串,宋域眼睛都快直了,忍不住輕歎了一聲。秉持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硬著頭皮寫下了三大張的狗爬一樣的毛筆字。雖然宋域沒有什麽毛筆字的功底,但還別說,筆墨濃淡都還能認得出寫的是什麽,也沒個塗改。


    至於這手字怎麽看怎麽不對,就是去折磨看它的人了。


    將登記的內容交給山羊胡,轉身往外走時,可巧衛隊的隊長也來到這裏。他人未進屋,聲音卻拖得老長扯得老遠:“老胡,給我派麵令牌——”


    話音戛然而止,因為他看見宋域了。


    解南石看著衛隊隊長那種撞瘟神的表情略有些不解:“你的人緣很差?”


    “小整過他。”宋域也納悶,湊到解南石耳邊還特意放低了聲音:“但應該還不至於啊。他還踴躍報名要去住我家呢。”


    山羊胡也知道這會兒衛隊隊長已經沒空搭理他了,似笑非笑地攏著袖子,嘴角高高揚起,滿臉都寫著看戲。而那耿直粗莽的衛隊隊長也換了一副麵孔,帶著狗腿的笑,給宋域遞上了一麵帖子:“宋大人,遇見你正好。”


    宋域沒有伸手接。畢竟他還不知道衛隊隊長是為什麽給他塞的這份帖子,接過來就不好退了。


    衛隊隊長仍是恭敬地雙手托著:“這幾天我思來想去,總覺得在宋大人府上居住,總歸是打攪了。更何況宋大人身邊已有高人,也不用得我們這些人礙手礙腳。不過我保證,倘若宋大人出事,我等必將身先士卒!”


    “‘我等’?還有誰?”宋域將帖子接了過來,上頭隻寫了衛隊隊長的名諱,大意就是答謝宋域這些天的照拂,隻要宋域點頭,他隨時在八香閣設宴感謝宋大人雲雲。


    宋域隨手翻著帖子,眼神微挑地看著衛隊隊長:“而且我怎麽覺得你好像是在咒我?”


    衛隊隊長連忙搖頭否認,又對山羊胡催促道:“令牌呢?”


    宋域將帖子捏在手上,饒有興致地打聽:“要令牌做什麽?你要出城?”


    宋域畢竟還是平安司的司判,衛隊隊長對於自己出城一事倒是未加隱瞞,直接說道:“最近有報,緣嶴山異獸不知何故突然消失了許多。我得去帶人查看一下,別是這些東西潛伏暗處要給永熙州憋個大的。”


    宋域:……該說不說,這是我們幹的。


    衛隊隊長顯然誤解了宋域的沉默,還特別嚴肅地補充了一句:“宋大人最是清楚如今的永熙州如今的狀況,任何異常平安司都必須重視。”


    “行了、行了,又沒不讓你去。”宋域攏著手,帶著解南石離開屋子,最後忍不住小聲嘟囔:“不過多半你此去就會知道,還真的沒什麽大不了的事。”


    衛隊隊長聽到了宋域最後小聲說的那句,有些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心中暗道:但願如此。他終於從山羊胡那裏領到了令牌,立即告辭離開。


    自門口那道莫名其妙的阻攔之後,這平安司中再沒人敢擋宋域的去路。他就這麽帶著解南石在平安司裏走,一如當初被別人介紹那樣,為解南石介紹平安司的種種建築和對應的功能。


    一路上他們倒是也撞見了不少人,可那些人卻都莫名其妙繞著宋域走,臉上寫滿了敬而遠之。


    逛了一圈後,宋域沒回司判所,而是去了周啟年所在的小院。作為平安司管事,起居都在衙門裏,隻要有需要,十二個時辰都得辦公,是平安司裏唯一需要007的職位。


    他本是想和周啟年聊一聊死士來源調查的進展,以及能不能讓解南石對大家都來個安檢的事。不料到了堂上才被師爺告知,因為近來本就是異獸最容易發狂的時節,而緣嶴山異獸驟減,事有異常,所以周啟年出城去了。


    宋域聞言表情頓時變得古怪了起來。


    解南石看著宋域,認真地問道:“你是不是被嫌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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