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麽快?!”宋域人被迫在天上飛,酒瞬間就醒了一半,還順手往口中扔了一粒藍藥當解酒藥用。


    解南石腳尖點著屋簷,整個人一躍便是數米,即便如此他仍仔細分辨著城門處的響動:“衝撞陣法的聲音變大了,這樣下去守不住。”


    “看來這陣法也不是一本萬利的手段。”宋域歎了口氣看出了解南石的所思所想,拍了拍對方的後背:“放我下來吧,我自己去平安司。”


    解南石想了想還是應了一聲,輕巧落地順勢將人放下,又補充了一句,“小心。”


    “我在城裏呢。”宋域擺了擺手,頭也不回地就衝出了宋府的大門。


    而那裏早有一乘馬車候著。杜安辰坐在車轅上,見隻出來了一個宋域,一時間有些意外,還往他身後望了望。


    宋域用自己最快的速度上了車。杜安辰等宋域坐穩後也不含糊,一甩韁繩,馬車便向前衝去。


    “把你送到後,我就出城。”夜風裏,杜安辰的聲音被夜色中雜亂的聲音隱藏的很輕,卻多了一股難得的慎重。


    宋域並不意外,杜安辰如今隻能說是他特雇的人,沒在永熙州的平安司掛號,來去自由。隻是城外情況不明,他還是多叮囑了一句:“出得去就去。多加小心。”


    杜安辰扯了扯嘴角,即便在危機四伏的情況下,她語氣中依舊自帶了一股從容和灑脫:“你還會關心人?”


    眼下宋域也沒心情調侃,隨口懟道:“我又不是什麽禽獸,隻想要身邊的人死。再說了,你可是我的打手,企業換人的成本很高的你懂不懂?”


    “聽不懂。”


    這個解釋起來可就扯遠了,宋域不再吭聲,一邊敲著小木魚一邊在回憶到底是哪裏出了差錯。


    還是那句話,激活陣法的印信全在城中,不論異鬼花多大力氣攻城,隻消激發陣法,人類或許不贏,異鬼肯定得輸。這樣的局麵之下,先前那個招招連環的隱形棋手怎麽會出這樣的昏招?


    所以宋域對於戰局並不擔心,眼下更急迫地是想要知道對方的打算。畢竟如今的遊戲已經進入了對抗局麵,哪怕隻是pve,也要搞清楚對方的目的和機製。


    一進平安司,宋域就直奔衛所監獄。此時衛隊隊長已經領著人一同去清剿攻城的異獸異鬼了,隻留下少數幾個人看管犯人。宋域闖進關押著柳懷鈞的牢房時,周啟年也在。


    沒有一鍵穿衣的周啟年看起來狀態比宋域還要糟糕一些,看起來像是用藥物強行催醒,臉色都帶了幾分蒼白。一身官袍穿得更是不像樣子,鬆鬆垮垮,全無儀容。隻是表情上的憤怒令此時的他看起來如同修羅。


    顯然,他沒能從柳懷鈞那裏獲得想要的答案。


    宋域給周啟年遞上了一粒藍藥,聊勝於無,然後便大馬金刀地坐在柳懷鈞的麵前。說來也有意思,這位野心勃勃的副州主在下了獄後,從前的氣度風姿便蕩然無存。隻不過坐了一天的牢,他的衣服亂了,頭發髒了,整個人憔悴得竟像是老了十歲。


    察覺到宋域的出現,柳懷鈞轉動眼珠看向了他,眉宇間早沒了當初的嘲諷,反而多了一閃而逝的驚慌。


    宋域皺了皺眉頭,如今時間緊迫,是以他的問題也直切要害:“你究竟是如何與異鬼勾結的?”


    同樣的問題,周啟年之前的審問隻得到了沉默,而如今,柳懷鈞依然沉默,隻是神色中多了動搖。


    “柳懷鈞!”周啟年怒罵:“你處心積慮要得到這個州主之位,不就是為了得到永熙州?異鬼侵城,你還哪兒來的永熙州!”


    柳懷鈞豁然抬頭:“這根本就不是我的計劃!再者說,如今印信落在你們手裏,你們大可激發護城陣法渡過此劫,又何必對我興師問罪?”


    他咬字堅定,但聲音中的沙啞卻結結實實得嚇了宋域一跳。


    宋域與周啟年的沉默似乎讓柳懷鈞感覺自己占據了上風,笑容突然猖狂了起來:“還是你們舍不得那二十年修為?你們不肯做的事,我肯!放我出去,我來激活護城陣法!”


    誰知宋域卻不理會柳懷鈞,仍是冷冷淡淡地問道:“你究竟是怎麽勾結異鬼的?”


    柳懷鈞愣了愣,又一次沉默了。


    眼看時間一點點流逝,周啟年愈加不耐煩,剛準備再次開口必究,就被宋域抬手阻止了下來。或許是因為他之前立了功的緣故,這一回周啟年雖然遲疑還是選擇。


    宋域何嚐不知道時間緊迫,他聽見外麵的聲音越來越嘈雜,知道是整個陣法都在受到震蕩。但他必須耐心,將自己從這個世界裏抽離出來。


    這隻是一場遊戲,宋域微合上雙眼,手指輕扣著椅子扶手。發出一聲、一聲的輕響……麵對柳懷鈞,他必須攻心,才有可能得到對方的屈服。


    宋域自問還算是一個有耐心的人,否則換成一個正常人被困在遊戲當中,不知道外界的自己到底是死了還是活著,恐怕早就崩潰了。


    終於,柳懷鈞像是不堪忍受一般,表情猙獰又痛苦,語氣中似乎還帶著一絲迷茫:“我忘記了。”


    等待這麽久,就等到這麽一句話。周啟年氣得幾乎想要給柳懷鈞一掌。


    “我隻依稀記得,那人多疑多慮,難成大器。”柳懷鈞說這些話時,額上冒著一片膩汗,如今整個城市都在因他受苦受難,可他是真的想不起所謂的“勾結”的過程!


    像是為了證明自己所說為真,柳懷鈞的音量逐漸變大,急促地希望宋域和周啟年能夠相信:“可關於與那人的相會都是些什麽情景……我分毫都不記得了!”


    對於這番鬼話,周啟年一個字都不信,他眼神冰冷如刀。如果永熙真的因柳懷鈞而遭遇危機,他一定第一個拿柳懷鈞來祭旗!


    柳懷鈞自然也感覺到周啟年身上的殺氣,語氣越發激動:“是真的!我與那人一直有書信往來。有那信件的提示,我便能想起與他計劃的細節,隻是記不大起來他究竟是什麽模樣。”


    宋域又開始如同酒意未醒一般揉搓著自己的臉。太糟糕了,這個描述,不就是錢秀的技能嗎!


    錢秀竟然是異鬼那的人?他對於自己的那位聖人師父的崇敬都是假的?還是永熙州和他有什麽大仇?可現在他有這個時間來搞清楚這個劇情嗎?


    周啟年冷笑:“這般蹊蹺?你倒是真敢。”


    “成大事者,必然是要冒一些風險的。”柳懷鈞的聲音帶著頹然,就好像也在說服自己當初的選擇並沒有錯:“對方既有本事驅動異鬼,有些手段隱藏自己的身份也不是難事,也並非不可理解。”


    宋域終於停下了揉臉的手,就好像是他終於把腦海中那些剪不斷理還亂的念頭都厘清了:“那麽城中的異鬼呢?是你想辦法放進來的?”


    “不錯。”柳懷鈞眸光微閃:“城中異鬼有等級和數量限製,不可能成事!”


    “與虎謀皮,竟然還相信虎。”宋域長歎了一口氣,都不知道柳懷鈞與清河鎮的祁懷誰更誇張一點。他聽出柳懷鈞並沒有說謊,也不打算繼續耽擱下去,拉著周啟年就走:“錢秀在哪兒?”


    周啟年這時候也顧不得維護錢秀了:“供奉堂。”


    宋域了然,快步衝了過去,甚至因為一時沒能刹住,幾乎是撞開了供奉堂的門。


    盞盞長明燈,圍繞著供奉堂正中的錢秀。他衣著樸素,跪在一張破舊的蒲團上。宋域與周啟年這般來勢洶洶,他竟好像毫無察覺。


    直到宋域近前,才發現錢秀雖然跪得硬挺,整個人卻處在一種很奇怪的狀態中。他的雙眼、口鼻、胸腹都被一道寫著看不懂的符文的白布環繞,封堵了個嚴嚴實實。


    “是平安印,我下了三道,封身、封心、封魂。”三道封印之下,人的五感會被徹底剝離,其中苦楚自是不必多言,這種刑罰已是平安司最嚴苛的一種了,遠比死亡還要痛苦。


    周啟年知道錢秀並不如先前所想那般無辜,但想要接受這個事實仍顯得有些困難,看著眼前的人麵帶苦澀的說道:“他現在感知不到我們在這裏的情況。”


    宋域雖然不了解平安印的威力,但也知道這必然是周啟年對於先前他“勾結”柳懷鈞的懲罰。可如今看來,這份審判顯然來得太早,反倒令錢秀無法真正麵對他的罪行。


    他看向周啟年:“有辦法讓他說話嗎?”


    “可以,但不會很久。平安印一旦生效,便會跟著他到他死的那一刻。”周啟年說著,來到了錢秀的身後,一手拂在錢秀的天頂心,然後用眼神對宋域進行征詢。


    宋域站到了錢秀的麵前,點了點頭。


    周啟年屏息凝神,一縷奇異的靈力自他的手掌透入錢秀的頭頂,隨即跟著錢秀的經脈迅速走遍他的全身。宋域看見縈繞在錢秀口鼻與眼眸的那條寫滿符咒的飄帶有一片變得透明了一些,露出了錢秀本來的模樣。


    而在他看見宋域之前,錢秀口中似乎一直念念有詞。


    宋域不懂唇語,但他直覺那不會是什麽好話。到錢秀無神的目光終於重新匯聚時,他才寒聲說道:“你並不是與柳懷鈞勾結,而是與異鬼勾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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