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有些困惑,似乎不懂宋域說的是什麽意思。


    “看你的手,應該是一名劍客,而且是一名左手劍客。”宋域照搬著解南石的說辭。


    無名想了一會兒,恍然大悟:“原來我是一名劍客!”


    話音未落,宋域就看見無名的腰上突然多了一柄長劍。那真的是憑空出現的,以至於宋域沒能藏住自己寫滿驚訝的表情。


    無名仍是帶著淡淡的笑,並不覺得這一幕有絲毫的奇怪:“怎麽了?”


    宋域的目光還落在劍上,久久不能移開:“這把劍……”


    “我是一名劍客。”無名語重心長地對宋域說道:“劍客怎麽能沒有劍呢?”


    “你說得對。”宋域蹙眉沉思了片刻,想到剛剛劍出現的方式……莫非他能給這個名為無名的人隨意添加人設?


    既然已經聯想到這裏,宋域當即開口嚐試性說道:“你是個江湖中人,應該還有個酒壺。”


    無名聞言還真的認真想了一會兒,卻展顏笑道:“我覺得你說得不對。我雖流浪江湖,卻還是個守規矩的。酒能亂人心智,我一向是不碰的。不過你倒是提醒我了,我的江湖不應該是這麽寂寞的。”


    他話音一落,憑空的,方才還一片寂靜的小鎮突然變得人聲鼎沸。街上車馬川流不息,兩邊攤販叫賣不止。宋域甚至從裏麵認出了一些熟悉的麵孔,比如芳姐,比如雲琅,比如遠處的一襲紅衣的杜安辰。


    這究竟是什麽東西!言出法隨到這種地步!


    從這人的反應來看,他應該是不知道清河鎮的。但他卻能憑空讓清河鎮在這裏重現?這……這簡直是荒謬了!


    下一秒,宋域就看見那個杜安辰臉上出現了詫異神色。隻是對方似乎有所忌憚,反而很快隱遁身形,並沒有上前與宋域相認。


    “你的心跳得很快,怎麽了?”無名平靜的詢問道。


    不是無名說,宋域都不知道自己的心跳泄露了他的情緒變動。不過好在這人似乎並沒有注意到導致他情緒變動的根源,宋域同樣也微笑著回答:“這裏是我一個印象很深的地方,故地重遊,不免有點激動。”


    兩人對視時,臉上都帶著一模一樣的假笑。


    “原來如此。”無名點了點頭:“你激動起來是這樣的,我明白了。學到了。”說完移開了視線繼續興致勃勃的看著四周場景。


    學到了?學到什麽了?


    宋域微微皺了皺眉,壓下心裏不對勁兒的感覺。既然到目前為止對方都沒有表現出傷害他的意圖,他決定再大膽一點摸一摸這人能力的底線,隨手指向了街角一處:“我記得街角那邊,應該有個賣糖葫蘆的。”


    無名頗有興趣的詢問:“糖葫蘆?那是何物?”


    “赤紅色的山楂裹上厚厚的一層冰糖衣,用竹簽子串了,插在草垛子上。”宋域盡可能詳細地為無名描述。


    至於現實中的清河鎮……當然是沒有這麽一個走販的。糖葫蘆這種東西,小販當然是要在孩子多的地方邊走邊賣,怎麽會定點戳在一條街上?


    無名很認真地聽著宋域的話,最後卻是搖了搖頭:“不對,這裏沒有這樣一個人。”


    宋域愣了一下,倒也不在意:“可能是我記錯了吧,倒是那一家的窗前也總喜歡掛著一塊紅布簾子。”


    無名依舊搖頭:“不對,沒有這樣的人家。”


    “這一戶的主人剛娶了他的表妹,正是春風得意。”


    “不對,這戶沒有新婦。”


    ……


    一連說了許久,宋域口幹舌燥,更覺冷汗直流。對於清河鎮究竟是個什麽樣的地方,無名仿佛知道得比宋域還要清楚。甚至當無名點頭,認可某處確實是有什麽的時候,宋域都無法興高采烈——因為他總是在出口後,才記起,那裏仿佛確有此物。


    已知眼前的一切都是幻境,而這個幻境會隨著無名的想法而改變。


    宋域陷入了沉思,他察覺到了二者之間的聯係,卻一時間想不出破解的方法。此時無名還拉著他,開心的逛著小鎮。


    他們一路從清河鎮的入口走到了平安司府衙。無名望著牌匾上的三個字,又在沉思。


    宋域隱隱看見了瓦頭上那個紅色的身影。隻是杜安辰神色依舊忌憚,並沒有要上前的意思。


    宋域相信杜安辰肯定不是因為他才這麽警覺,隻能是因為他身邊的這個人。


    這個從一隻斷手長出來的“人”到底是什麽東西?宋域看了一眼兩人緊緊連在一起的手……算了,船到橋頭自然直。


    不過杜安辰都已經找到這裏了,可解南石呢?解南石沒道理不現身,莫非遇上了什麽麻煩?


    宋域努力向杜安辰打著眼色,須臾間,杜安辰的身影就消失了。宋域也不知道杜安辰究竟看懂了沒有,心裏麵正著急著,就聽到無名詢問:“你在看什麽?”


    宋域迅速收回視線,胡謅的話張口便來:“看看天氣,清河鎮是個農業為主的鎮子,大家都是靠天吃飯。我曾經身為本地的平安司掌事,平時注意習慣了。”


    無名的眉毛微微蹙起,神情中似有不解:“平安司專司異獸異鬼侵害之事,還要管農時?”


    “尋常的平安司不用,清河鎮的卻要。這裏的異鬼和一般的異鬼不太像,想要殺死,便要徹底讓清河鎮的麵貌也跟著煥然一新。”誰讓這裏的最大boss是個邪神呢,靠蠱惑人心來達成目的,想要消滅對方,可不就得改變所有鎮民的信仰?


    想起當初挨家挨戶敲門敲的苦逼,以及豪擲千金的瀟灑,宋域懷念之餘也感覺到心累……早知道後期會有這麽費錢的技能要升級,當初就該省著一點花了。


    無名似乎對這件事很好奇,見宋域沒有說下去的打算就幹脆不繼續往前走,拉著他站在平安司門前。


    宋域能怎麽辦?打又打不過,說又不敢說。隻能保持著微笑將人領進了後院沏茶,講起當初在清河鎮的種種。不過他隻說自己振興農業、宣揚科學破除迷信,卻並沒有提及太多關於邪神的細節,更沒有講述關於解南石的一切內容。


    畢竟眼前這位來路不明、物種不明,說多了再一不小心刺激或者提醒到他,那就得不償失了。


    無名聽得極其認真,眼睛更是亮晶晶的。待宋域說完後,他才笑著說道:“原來是這樣。幸虧你能勘破其中的問題。”


    宋域很會順杆子往上爬,厚著臉當誇獎應了下來:“我雖不能修行,但在推理上多少還是有點天賦的。當個狄仁傑問題不大。”要不然為什麽連他養的鸚鵡都叫元芳,這就是天命所歸,雖然嚴格來說那隻鸚鵡是他丫鬟養的。


    不料無名卻搖了搖頭:“但你說得不對。”


    宋域原本斟茶的動作一頓,抬起眼眸看向無名:“有哪裏不對?你又知道什麽?”


    “在清河鎮,起碼還要有一個人,一個很關鍵的人。”無名的模樣與其說他是在思考推斷,不如說他是在回憶,他拿起茶盞抿了一口,繼續說道:“這個人為身無修為的你提供了保護和庇佑,否則即便你有此能耐能勘破其中玄奧,也不可能從異鬼的手中存活下來。”


    無名的聲音越說越篤定,一臉笑意的看著宋域:“否則光是鎮口的那隻紙新娘,便可以要你的命。你說,是不是?”


    宋域神色雖然未變,心卻一下子就沉了下去,這些是隻有當時清河鎮親身經曆的人才會知道的事,可眼前的無名卻張口就能說中。


    宋域假意飲了一口茶,算是給自己壓驚,既然瞞不住,他也不再各種掰扯,聲音冷淡了下來,甚至連問題都直接尖銳了許多:“你是怎麽知道的?”


    “就是知道,不需要怎麽知道的。”無名還自由的那隻手在空中似乎挽了一縷清風,隨即輕輕地抵在了自己的唇前。明明不甚好看的一張臉,舉止間卻帶著說不出的肆意和灑脫:“這裏確實少了一個人。”


    宋域尚且自由的手輕輕地且無意識的扣著桌麵,沒有再貿然開啟話題。他發現自己恐怕不論怎麽想,都會被無名用他奇怪的思維堵在原地動彈不得。


    可就這麽幹等也不是事,就在宋域琢磨著開啟新的話題時,杜安辰的身影又突兀的出現在無名的後方。她在悄無聲息衝著宋域搖了搖頭,又用手指了指無名,隨即再一次的消失無蹤。


    宋域很想問問杜安辰到底是什麽意思,但他也清楚杜安辰幾次閃現都明顯畏懼這位無名,能做點手勢已經不錯了,開口詢問不太可能。畢竟他自己已經物理意義地落在無名的手裏了,隊友總不能全軍覆沒。


    宋域沒有再貿然開口新的問題,而是隨口反問了一句:“你就這麽確定嗎?”


    “我既然這麽說了,就自然是了。”無名想了很久,恍然大悟,語氣更加興奮:“這個人,不會是我吧。”


    宋域差點沒繃住自己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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