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椋之收下了那一大捧五菱草,也顯得有些意外。


    “怎麽樣?我不在的時候,他們沒有為難你吧?”消失了半個月,這怎麽著也不是陸椋之可以掩護住的情況了。


    陸椋之微微一笑:“我說我不知道,他們也就沒有為難我。”


    宋域驚訝:“這樣也行?”


    陸椋之仍是笑而不語,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我想你們或許還有些話要說,我在營中也還有幾個病人,就先告辭了。”


    說罷,陸椋之便將屋子空給了宋域等人,有眼色得令宋域都忍不住多看他幾眼:“我總覺得這個陸大夫有問題……可惜到現在還是不知道他到底是什麽問題。”


    “你呢?你想找到那個人,是為了我?”解南石終於說了一句話,卻是給宋域拋出了問題。


    宋域猶豫了一下,眼神偷偷瞄向杜安辰。還是那句話,他吃不準這些信息灌輸給杜安辰這樣npc會不會造成什麽不好的後果。


    杜安辰倒是對宋域的這個眼神跟沒看見一樣,如今到處太平,她深感疲憊,打著哈欠便主動走了。她的修為倒是支持她辟穀不吃東西,卻沒法讓她渾身清淨,沾不上廝殺間噴濺出的鮮血。


    “等一等。”宋域出言挽留。


    杜安辰似乎對留在這裏獲得更多信息沒有一點期待,甚至還有那麽點不耐煩:“幹嘛?”


    “你腳程快。”宋域說道,“能不能追上平安司的信使?”


    宋域畢竟還是林聽握在手裏的一顆棋子,這枚棋子陡然失蹤半個月,不論是明麵上還是暗地裏,平安司都必定會給林聽去信,報告這裏的消息。


    杜安辰想了一會兒:“是截住,還是修改?”


    “修改。”宋域語氣堅定,“我要讓他們知道,棋子也是會走下桌子,讓下棋的人下不來台的。”


    “這還算對我胃口。等我消息。”杜安辰莞爾一笑,身影便再次消失了。


    於是房間裏幹幹淨淨,就隻留下宋域和解南石兩個人了。


    這下連宋域都察覺到不對勁了:“什麽情況?怎麽才一眨眼的工夫,就變成我們二人世界了?”


    解南石閉眼聆聽了片刻,才說道:“他們都走得很遠,你可以放心說。”


    “行。”有解南石這句話,宋域也不糾結了,“你還記得我以前告訴過你的bug嗎?這次我們算是遇上了。bug的成因究竟是什麽還在調查,但它造成的結果,想必就是我們之間經曆的那個虛無幻境。”


    解南石並不能完全理解宋域的話,但也在盡力理解裏麵的含義。


    “那裏並非歸墟,我們沒能見到你爹。但那裏和歸墟有很多相似特性,比如能見過去——雖然你沒見過去——比如沒有邊際,模糊時間感知等等。我想,這就是bug最直接的體現。”


    解南石還是聽了個似懂非懂,對許多概念的不明確阻礙了他對宋域所說的話的吸收速度。他思考了一會兒,又問道:“你的意思是,無名是個真實存在的人?”


    說到“真實”時,就連解南石自己都有些猶豫。


    反倒是宋域很堅定地點頭:“沒錯。這件事對你來說理解起來可能會有點難,我會盡量說得簡單直白一些。對於一些人來說,創作你們並非難事,但想要創作到一定的程度絕不容易。就好比話本裏的人物,總有一些有血有肉,是作者用心刻畫,還有一些隻是有個姓名,並不讓人共情。”


    宋域說到這裏還停了下來,滿懷期待地等待解南石的應和。孰料解南石在宋域閃著光的小眼神中,竟然打了個結巴:“我、我沒怎麽看過話本。不過你可以……嗯,可以接著說。”


    宋域對解南石頓時很同情,但轉念一想,他能年紀輕輕就有這麽高深的修為,是犧牲了自幼就應該有的娛樂生活好像也很合理。


    宋域是個從小玩到大的人,對那樣壓抑的生活多少有點連想象都充滿敬畏:“那換個說法。bug在你們的世界裏,就像是‘巧合’。這個‘巧合’可能會讓鎮妖關三層這樣的地方突然變得有些怪異,卻無法‘巧合’出一個極其具體的人。”


    “一個人的眉眼長在鼻子上方不是巧合,一個人的身高幾尺、腰圍如何、頭發多長也都不是巧合。人是由無數個‘確定’組合的東西。”宋域一邊說一遍觀察著解南石的表情,確認這一次對方聽明白了以後,他才給出了一個結論,“所以無名雖然沒有名字,但他必定是一個真實存在的角色。‘巧合’唯一可以做到的,隻有讓他陰差陽錯出現在這裏。”


    “也就是,bug。”解南石點頭,“我明白了。”


    “更多的也隻能等到拿到線索之後,我們再往下推了。”宋域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之所以讓杜安辰隻是改信而非截信,也正是為了獲得林聽那裏的情報。


    解南石對此表示一百萬分的理解。隻不過次日一早,解南石便敲開了宋域的房門,將還沒從係統睡眠裏被喚醒的宋域揪了起來:“平安司的情報果然天下聞名,他們已經查到了那人的身份。”


    “是誰?”宋域很興奮。


    解南石對宋域的興奮簡直不太理解:“說了你就認識了?”


    宋域小小地卡了一下殼,隨即說道:“我不一定認識,但我有渠道可以認識。”


    “那是一個叫左道千的劍客,沒有什麽宗門,一直雲遊四方。”頓了頓,解南石說道,“他確實與我父親有聯係,但我不曾聽說他們有什麽深交。”


    說完,解南石還微微挑了挑眉,似乎在等著宋域的回答。


    這等就等吧,怎麽還有點嘚瑟的小表情呢?宋域覺得現在的解南石真是有人氣和可愛了許多。就他個人而言,對左道千可以說是完全沒有印象。但是不要緊,他有外掛。


    宋域:葉皎。我不問你我什麽時候能出去,你幫我查一個人物詞條和設定總是可以的吧?


    宋域:左道千,是個雲遊劍客。他有什麽生平都給我說說?


    葉皎:左道千,雲遊劍客,放浪形骸瀟灑不羈,以左手劍聞名天下。他畢生所求隻有劍術一道,但卻常覺得已在瓶頸,難以向前,因而將目光轉向了其他非人之物,期求以非常道成為與眾不同的天下第一劍。


    宋域:就這?查得到他和劍閣有什麽來往沒有?


    葉皎:《見神》的npc都是ai自動演算。玩家投入時間點是npc演算出一定的結果後。要查人物具體事跡,我就得申請工程師幫忙調總服務器的數據了。


    宋域:去調唄,我這也不是什麽過分的要求。


    葉皎很快就給了宋域回複。以“調動總服務器數據”這個操作來說,葉皎的權限似乎比宋域想象的更高一些,但也可能是因為宋域比他自己想象的更受安石公司重視。


    隻不過宋域並不能在這種情況下高興得起來就是了。


    人物檔案隨著《見神》內部的曆代版本,信息有所更改和添加,零零碎碎並不呈線性。宋域花了好一會兒才將這些信息都整合起來。起先他的興奮的,因為這個人的生平脈絡比想象的要清晰。


    左道千確實和劍閣有交流,不多,卻很關鍵。每次他和劍閣中的某人書信往來,都會令他的劍道有極大的精進或是改變。那些書信也正如他的人物詞條,都是一些研究異鬼來源的事的交流。


    “他果然和父親有交流。”盡管解南石極度壓抑,但他的呼吸顯然比平時要急促一些。


    宋域點了點頭,接著看那些零零碎碎不知前後的信息。看著看著,卻是突然臉色慘白。這些數據顯示,左道千在《見神》中演算了相當長的時間,卻在上個版本,也就是宋域進入《見神》之前,因為某些原因進行刪除,不再投入遊戲。


    他是一個既存在,又不存在的人。


    “怎麽了?”解南石看出宋域的臉色不大好。


    宋域心中卻一片悸動。他拍了拍自己的臉,將那些旁的有的沒的都忽略了,強打精神對解南石笑道:“解兄,咱們一起吃個早飯?”


    解南石給了他一個“你認真的嗎”的眼神。


    “等吃了早飯,我們就去找唐崖和朱美人。哦,還得先去大營,把馬廣照帶上。”


    還在大營裏被看顧起來的馬廣照就這麽滿臉黯然的被重新帶入了營帳。宋域特地最後一個進入營帳,擺出了自己名偵探的架勢——不得不說,這波裝得還挺爽的,難怪大多數偵探小說裏偵探們總喜歡把人都聚集在一起後才發表自己的演講。


    “關於鎮妖關第三層的變故,我想在座諸位都已經很清楚了。接下來就由我來敘述這裏的前因後果,同時也可以保證,第三層的情況不會再次發生。”宋域給自己起了個範兒,感覺很好。


    除了解南石和馬廣照,其餘人等似乎並不拿宋域這番話當回事。宋域對此也很理解,在隻以為他是個無用的少城主的前提下,相信他可以解決困擾了整個平安司達到半個月之久的難題確實是有點匪夷所思。


    但這不就顯得他比所有人想象的都還要厲害一點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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