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壓抑越久,負麵情緒的反彈恐怕也會更厲害。平安司的百名修士,還有被派入鄒業的六七十名斥候……一旦衝突爆發,宋域、唐崖無法以聲望威勢壓住眾人,隻會等來極其極端的結果。


    比如嘩變。


    唐崖麵沉如水,心思百轉腦中卻是一片空白。到宋域敲響木魚才回過神來。而不經意間引起這一切的解南石也反應過來。他指尖劍氣一卷,整個人臨空而起。手上長劍祭出,一劍斬下。劍意滌蕩,卻未曾損壞一磚一瓦,隻是有一道細如遊絲的霧氣在劍意之下消失於無形。


    解南石收劍,利落的自空中落下。


    唐崖神色複雜的看著這一幕:“你的這位跟從……我隻在劍閣之人身上看到過這麽強大的劍意。”


    宋域眨了眨眼睛,劍閣原本已經隱世,此時卻有一個劍術天才出現在天庸少城主身邊,多少有些解釋不過去,也容易讓人誤會劍閣的立場。解南石那般辛苦的隱藏身份,宋域也不想讓他功虧一簣。


    略一思索後,宋域笑道:“劍閣?你也太抬舉他了。他是我父親從小給我養的暗衛,不過確實在劍法上天賦比旁人強上很多。”


    唐崖畢竟是宋丞威的狂熱粉絲,往他身上一推,唐崖果然不疑有他。畢竟在唐崖心裏,城主的能力要超過這世間的任何人。


    “已經安全了。”解南石走到宋域身邊。


    宋域麻溜的收起了木魚。


    果然這神仙的一幕,讓在場眾人暫時放下了心中的戒備,但並不代表著他們不恐懼了。畢竟那詭異的霧氣可以滲透進來一次,就有可能滲透進來第二次。


    “看來我們今天的出行計劃得改變一下。”宋域走到唐崖身邊:“我們需要留一個領頭的人物在營地安撫軍心,但是我得跟簡二綁定在一起。”


    唐崖略一沉吟,點頭:“既然如此,少城主便與這位簡少俠一同留在此處。簡少俠,煩請指個方向。”


    說這話時,唐崖滿臉都寫著視死如歸。若說昨日之前霧氣隻是有些怪異讓他們由於謹慎或者本能不願靠近,如今則是理智上他們都很清楚這霧氣是真的會殺人。那麽,深入霧氣,試圖營救手無寸鐵的老百姓,其危險指數便十分明顯了。


    唐崖的腦回路顯然和宋域沒對上。宋域噎了一下,連忙講清楚:“是我和簡二去。”


    “不可。少城主身份尊貴,留在此地才能保證安全。”唐崖否定得很快,“更何況此地還有這麽多人,既然簡少俠有驅逐霧氣的本事,便更可庇佑這裏的許多人。”


    頓了頓,唐崖才接著說道:“若是我們無法回來,我會竭力發出信號。可若是你們連信號都收不到,感覺到異常時,便自行決策。少城主,鎮妖關中的事我記得你的決策,卑職相信你能護住我餘下的部下們。他們的命就交給你了。”


    不是,這還怎麽說得這麽悲壯?宋域感覺到唐崖簡直像頭老強牛。他一把扯住即將轉身而去的唐崖:“不是,你急什麽?我去不比你去更穩妥?這裏的霧氣已經被簡二斬斷。而你們在此駐守一天才出了這樣的事,便說明那霧氣殺人也需要一些時間,那麽接下來一天,這裏都是安全的。”


    “所以少城主才更應該留在此處。打仗萬沒有讓主將去當斥候的道理。”


    這個理由很有說服力,但宋域心中簡直槽點奔騰,比如他就是因為當斥候才進的鄒業?不過拿這個來反駁唐崖顯然是敲不開對方的這個榆木腦袋。宋域隻好當一回霸道總裁,一字一頓給出自己不容置疑的決定:“唐崖,你去點十名修士隨我與簡二同行。不要浪費時間。別忘了,不光城內百姓被當作人牲,同被困在陣法中的我們也並不安全。”


    假設這怪異的霧氣怪異的陣法真是以大活人獻祭而來,那麽死人越多,力量越強也算是此類陣法的一個常識。


    宋域的堅決終於鎮住了內心極其動搖的唐崖。他痛苦地閉上了眼,高聲報出了十人的名字,神色肅穆:“你們隨少城主一同進城搜索幸存者,務必保護少城主安全。”


    被點到名的幾人都是平安司下跪聽令:“是!卑職等誓死保護少城主!”


    “起來吧,我就在此地等著,你們若有什麽要準備的,速速去辦。”宋域雖然還是很不適應,但現在為了維持人設也隻能生生受了這幫人的下跪,隻是將臉撇開,不想多看,“我隻給你們一刻鍾。”


    一刻鍾的時間很短,很難準備得有多充分,更何況是這樣的臨時出征。但平安司的修士們都沒有廢話,身影迅速消失。


    宋域巴不得他們有幾個人真的趕不上才好。但十人很快便都回來了,一個個整裝待發。好在再見宋域時倒是不下跪了,隻是躬身行禮。


    除了宋域,這個禮還是給那個平平無奇的簡二的。他們回去整理的可不僅僅是行裝,還有思緒。能跟著唐崖的人本事也不會太低,自然都看出了此行真正的倚仗正是這個劍法極高的少年。


    宋域這一走,那幾十個斥候便真正沒了領導。宋域拜托唐崖對他們照看著些,又留下了一遝符紙,這才帶人一起踏入迷霧。他也沒讓解南石一人承受一切,木魚、喇叭、一身的符咒,還有背包中若幹可能用得上的道具都放到了能最快掏出來的地方,就緊緊跟在解南石背後。


    雖然是個沒有等級沒有技能的廢柴,但宋域還是擁有一顆堅定的要打架的心,哪怕自己不能打,當個輔助也不是不行。更何況這次解南石這個大神都覺得棘手,那他更要增加自己的存活時間,好讓別人來施救。


    為了避免在迷霧中不能視物,他們手上都係著帶有靈氣凝成的細繩,兩兩綁定在一起。宋域自然和解南石係在了一起。


    在接觸到迷霧的一刹那,手上的九瓣蓮花就綻放出金色的微弱光芒。宋域隻覺得手背像是被火燎過一般,被燙的一縮。貼在手臂上的防護符也有被灼燒過的痕跡。


    宋域挑了挑眉,抬手就敲了一下木魚,那些無孔不入的迷霧瞬間散去幾分。


    不愧是和尚的東西,在這種地方確實好用,宋域感覺暫時自保沒什麽問題。就是在這迷霧中行走,跟個瞎子一樣,感覺實在不舒服。


    宋域緩解緊張的辦法一向隻有一個,那就是不停的說話,好在他每一問必有回答。


    “小道長,你說這濃霧到底怎麽回事,為什麽跟活的一樣?”


    “不清楚。”


    “那它是如何突破我們設下的防禦結界的?”


    “不清楚。”


    雖然幾個答案都和沒說一樣,但這並不影響宋域說話的心情:“也不知道這城裏麵還能活下來多少人?我們又能救下來多少。”


    這一次解南石的答案變了:“盡力而為。”


    宋域笑了笑,他們家這個小道長倒是一如既往的認真負責,不會亂承諾卻會盡全力。“我還沒來過鄒業,不知道這裏以前是什麽樣子的?”


    這一次的回答停頓了一刻,解南石才緩緩說道:“我曾來過一次,雖然不是大富大貴之地,但官員廉潔、百姓安康,四周也無裂縫,不常見異鬼。”


    “聽起來若非有白召騷擾,倒是一個宜居的好地方。”宋域應完又問:“小道長當初是為何來此地的?”


    他等了片刻卻沒等到回答,以為是觸及了某些人家不願意回答的問題,便閉上了嘴。這會兒他們已經走出將近半個時辰了,依舊沒有找到半個活人,街道兩旁的房屋全部都是空蕩蕩的,當然不湊近他們壓根都看不到房屋。


    宋域嘴巴隻停了一會兒,就感覺從心裏往外發毛。忍不住拽了拽手上的靈氣線:“白召的縫隙應該在他們的霖水附近吧,等去主城搞定了異鬼王我們……”


    他的話戛然而止,因為原本還被兩人手腕拉扯到掛起的靈氣線在他的一拽之下,突然滑落下來,另一頭的人消失不見了。


    宋域腳步驟然停下,茫然的站在街道中間。“小道長?”


    沒有聲音,宋域緊接著又挨個喊了一遍平安司那十人的名字。依舊沒有人應答,四周一片死寂。


    不能慌,宋域站在原地安安靜靜的敲著木魚,一下、兩下……原本的恐懼慢慢褪去。他好像已經習慣了進入大型危險的副本之後,金大腿就被迫下線的日常了。


    可是解南石是在什麽時候消失的呢?宋域回憶了一下一路以來的對話,前麵每一句都會得到回應,後來回答聲卻戛然而止。他原以為是觸及到解南石不想說的話題,現在看來,恐怕那時候解南石等人已經不在他周圍了。


    當務之急……要不找到大腿,要不找到回去的路。


    宋域回頭看了一眼,一望無際的迷霧,這種情況下往回走可太容易迷路了。宋域歎了口氣,捏了一下手中的木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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