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大概得多久能到?”臨出發前,宋域湊到鄭堯身邊問道。


    “隻要隊伍不分散,兩個時辰內就可以走到。”鄭堯眉頭緊蹙。作為能被委派到濃霧中探索的人,他自然知道濃霧的厲害。可他身上帶著的星海石就那麽點……他當然也知道解南石的厲害,但要一直護住這浩浩蕩蕩的許多人,真的可能嗎?


    “沒什麽不可能的。走吧,好好帶路。在這鄒業,你就是我等的眼睛。”宋域隨手拍了拍鄭堯的肩膀,露出一個極其有安慰性的笑。


    鄭堯沒宋域這麽樂觀,一旁的林染舒也是眉宇間一片愁色,隱而不發。那劍修是厲害,但這樣大範圍、長時間的驅散談何容易?林染舒想到耗幹修為的老州長忍不住有些擔憂,但看宋域一副勝券在握的神色,和一言不發的鄭堯,終究沒有來掃這個興。


    見鄭堯再無異議,宋域便朗聲說道:“行了,出發!”


    解南石要在最前麵開路,宋域自然也跟著他走到了領頭的位置,然而還不等他們離開昨天設下的陣法範圍,就聽後方傳來騷動。


    “我們是天庸的士兵,為什麽還要證明自己!”


    少年的聲音很嘹亮,即便隔著一段距離,宋域也清晰的聽見了。而且這個聲音聽起來……怎麽還有點耳熟?


    不大一會兒,就有士兵跑過來稟告:“少城主,有一隊人自稱是城主派進來打探消息的。”


    宋域回想著剛剛熟悉的聲音,點了點頭:“先讓他們過來吧。”


    那士兵應聲離開,不大一會就押解著百餘人過來,這些人臉色皆是煞白,不過能看得出來都有修為傍身。其中最眼熟的正是小胖子陳世戎。


    如今宋域摘了麵具,陳世戎自然也認不出來他,但陳世戎認識簡二,當即一臉喜色的說道:“太好了簡兄你還活著!”


    他說完還往四周看了看:“王兄呢?!沒跟你在一起嗎?”


    宋域咳了兩聲,揮了揮手示意士兵放開陳世戎,這個人確實不是白召的探子,就是不知道父親如何舍得將一個奶媽扔進來當先鋒探路的人:“我在這裏。”


    “王……你誰?”陳世戎滿臉困惑,他方才分明聽到了王兄的聲音,可眼前的人俊朗雋秀,和那個王一哪有半毛錢關係。


    “王一。”宋域絲毫沒有脫馬甲的尷尬感,反正在這地方得多久才能混出去都還是個問題,能作為一個象征物來統一住大家的信息也算是一種模擬經營。他還取出了那隻陳世戎曾經朝夕相處的木魚。


    這木魚陳世戎真是再熟悉不過了,但對著這個陌生人他仍是將信將疑。不過眼前人的表情動作與記憶中的王一確實相像,再加上簡二一直在旁,便選擇了相信:“王兄,這地方有點不對勁兒。而且剛剛那些人竟然說什麽少城主……我跟你說這個少城主什麽的肯定是假的!我怎麽從未聽說少城主隨軍出征的消息!”


    宋域尷尬的摸了摸鼻子:“也是我。”


    “嗯?”陳世戎愣住:“什麽我?”


    宋域歎了口氣,憐憫的摸了摸唯一奶媽的頭,那手法仿佛在擼狗:“先說說外麵什麽情況,你為何會進來?”


    陳世戎還是一臉懵懂,呆呆的領悟著宋域剛剛話裏的含義:“我剛剛過來的時候,那士兵叫你什麽來著?”


    宋域有些好笑,特意湊到他耳邊念道:“少城主。”


    小胖子腦子裏一時間轉過無數個念頭,將人皮麵具、假名,簡二過於出眾的能力等等信息聯係到一起,很快得出了一個可怕的結論……


    跟他稱兄道弟的王兄……就是他們天庸的少城主啊!恐怕是故意隱瞞身份隨城主一同出征曆練,隻是被迫進了這陣法當中,為了服眾才顯露了真實身份!這麽一想陳世戎直接噗通一聲跪了下去。


    這一跪跪的太過紮實,倒是把宋域嚇了一跳,有些好笑又有些無奈的將人拉了起來:“倒也不用行如此大禮。”


    他看了一眼陳世戎身後那些人也都一臉恍惚的模樣,倒也體貼的給他們留出了接受和消化的時間,對著旁邊的唐崖吩咐:“這次是真的出發了,別耽擱了。”


    唐崖自然沒有異議,一行人跟著鄭堯向城內駐地的方向前進。


    驟然又多出了這一百來人,鄭堯愁得發緊,林染舒也感覺到隱隱的胃疼。可偏偏從平安司到不著調的少城主,沒有一個人對此皺一下眉毛的,兩人也隻能私底下小聲交流。


    “堯哥,要不還是提醒他們一下?他們實在是太小看這片霧氣了。不說霧氣,光是我們之前遇見的異獸,再來幾頭恐怕也是死傷慘重。”林染舒對鄭堯小聲附耳。


    鄭堯搖了搖頭:“隻希望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這劍修確實那麽厲害。否則你我恐怕也難以脫身……卻不知阿乙他們和駐地裏打好招呼沒有。”


    “就算阿乙不行,周七等人做事穩妥,想來也不會有什麽岔子。”林染舒說出口後突然覺得這話頗為不吉利,秀眉緊蹙,不自覺地抓緊了鄭堯的手。


    鄭堯不擅言辭,不知如何安慰,隻能將目光放到一馬當先的解南石身上。正如阿乙所說,這名劍修雖然看起來普普通通,氣息更是極其內斂,但身形姿態卻無一不講究。或許……或許他的修為確實比自己想象的還高,能護住所有人,能破了眼下鄒業的局呢?


    鄭堯搖了搖頭,一時間竟有些不敢再想。被困的這段時間以來,他已經不敢再輕易相信希望了。


    在眾人離開之後,迷霧重新吞噬了原本被靈氣陣法隔開的駐地。清晨發現的那三具屍身,原本已經被掩埋入土,而此時一道霧氣入侵到土壤當中,那三具早已涼透的屍身轉瞬之間就被徹底消化吸收。


    仿佛從未存在過一般。


    ……


    一路上,陳世戎都不知道瞄了宋域多少次,但每當宋域回看過來時,他都快速又惶恐的避開了視線。


    宋域隨手搭在了小胖子的肩膀上:“我又不是洪水猛獸,至於怕成這樣嗎?”


    陳世戎訕笑了兩聲:“這不是還沒有習慣嘛……我的兄弟竟然是少城主……不、不、不對,少城主您大人不記小人過,草民言語無狀,恕罪、恕罪!”


    宋域輕笑了一聲:“你的罪過是什麽?本少主不配與你稱兄道弟?”


    陳世戎膝蓋一軟差點又跪了下去,還是被宋域拽了一把沒讓他跪。“好了,別扯那些亂七八糟的,說說外麵的情況。還有你一個奶媽為什麽會進來?”


    陳世戎已經習慣了奶媽之類的莫名稱呼,停頓了片刻,快速說道:“我進來是為了尋你。”


    他雖然是個可以在戰場上加血的術士,但畢竟等級太低,隻能勉強拉穩同等級的隊友的血量,人多或者等級高的就起不到作用了,又沒有什麽背景後門。所以軍中待遇縱然好,卻也沒到被刻意保護的程度。


    這一次進先鋒隊是他主動申請的,也確實遇到了一點阻攔,不過他主動上供了一些銀子就加進來了,還特意囑咐了同行的人保護著他一點。


    宋域自問對這小胖子也沒多好,也不至於讓他冒這麽大的風險進城。


    陳世戎聞言訕笑了兩聲:“其實外麵也不怎麽安全。”


    應該說戰場遠比他想象中要殘酷太多了。


    “在你……少城主你們陷入困陣之後,城主立刻發現不對,在鄒業五十裏外駐營。”陳世戎還沒有習慣對宋域的稱呼,以至於說話都變得磕巴了。“並且很快和陳國公匯合,至此才得知白召的兵馬一直駐紮在鄒業外,兩軍已經交戰多次。”


    陳世戎想到自己親眼見到的血戰,忍不住一抖:“陳國公提議放棄鄒業,兩軍匯合打退白召來兵。但城主大人卻不願意放棄任何一個百姓,便將軍隊暫時交由國公代管,自己全力破陣。”


    他說著神色一暗:“國公用兵如神,但……新兵對他來說就是馬前卒,隻交戰了一次,我們營的人都死了。我是因為能力特殊,才被兄弟們力保了下來。”


    明明才進來一天,外麵竟然已經發生了這麽多事情,宋域一時也有些恍惚。要是不知道,還以為他已經被困進來多久了。


    “這期間城主一直試圖破陣,卻發現這裏隻能進不能出。無奈之下,便決定派出一隊先遣兵,我那時候剛從戰場回來,聽聞消息便一刻不敢耽擱的報了名。”


    陳世戎說著摸出一個令牌遞給宋域:“我們雖然沒辦法將消息傳遞出去,所有城主親子給了我們一人一個令牌,城主通過主令就可以感知到這陣法當中的信息。”


    宋域拿著令牌,表情變得很微妙:“實話告訴我,你當先遣兵到底是為了進來找我,還是為了能和我爹說上話?”


    陳世戎不好意思的嘿嘿一笑:“都……當然是為了找您。”


    “行了,少拍我馬屁。”宋域也是無奈了,想想也知道,他們壓根不在同一小隊,這人又是如何在一天之內就得到自己陷在陣法當中的?治療的手段沒上去多少,好話倒是說的一個比一個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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