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逸從床上直接坐了起來, 渾身一顫,嚇得額頭冷汗直流。


    就算是在夢裏, 經曆一次死亡前的崩潰也是讓人十分難受的,那種心髒的快速緊縮感直接傳達到了現實之中。


    令人窒息的恐懼, 下墜時的失重感,還有就是緊張。


    蹦極還有一線生機,讓你不至於心裏沒底, 但是這種醒來的方法,真的非常可怕。


    上一次是送藥跳進泳池裏, 這一次是想去救米樂。


    童逸快速起身,外套都來不及穿, 找出自己的車鑰匙就快速下了樓。


    寢室已經關門了,童逸繞了一圈,最後在一樓到二樓緩步台的窗戶跳了出去,接著還要跳躍鐵大門。


    找到自己的車, 童逸開始默念自己的開車口訣。


    他的駕照下來不久。


    駕照是18歲生日後去考的, 因為也不著急考了一年多。如今駕照剛拿到手不到兩個月,他的開車水平真就不怎麽樣。


    坐在車裏他才算是冷靜下來一些, 下意識就想報警,這樣還能速度快一些。


    可是想到米樂的叮囑又放棄了,傳出消息對米樂有影響,還是換了一種方法比較好。


    他把電話打給了許哆哆。


    “喂, 這麽晚了有事嗎?”許哆哆接聽電話後, 有點不爽地問。


    無論是誰, 大半夜被驚醒都會不悅。


    “幫我個忙,我的朋友出事了,你去我說的地址幫我救個人,需要你立即過去,穿越牆壁瞬間到達的那種!”


    “什麽事?”許哆哆疑惑地問,不過已經在同時穿衣服了。


    童逸這種語氣,就知道童逸已經非常著急了,許哆哆跟童逸認識很多年,自然會幫。


    “我的朋友好像被人下藥了,你幫我去看看。”童逸回答。


    “你別著急,我很快就會到。”許哆哆很快掛斷了電話,應該已經在行動了。


    童逸也不敢怠慢,掛斷了電話後也開著車往米樂說的地方趕過去。


    他的車技不行,這次因為著急,開得比平時都快,快的童逸自己都提心吊膽的。


    這附近的路是真的很差勁,好在導航上顯示的位置,距離他們學校並不算太遠,也就十分鍾左右的路程。


    童逸因為開車很急,在一個劇烈顛簸的路段沒控製好,差點撞到路肩。


    好在他反應還算快,調轉車頭躲開了。


    然而這個緊急調轉幅度太大,車子沒打轉向燈突然轉彎的架勢,差點撞到另外一輛正常行駛的車。


    這個場麵的驚險程度,超越了童逸這個新手司機能應對的範圍。


    他再次快速調整車,接著車子結結實實地撞在了路邊的電線杆子上。


    車速很快,撞擊讓車的前臉全部都毀了。


    童逸坐在車裏靠著安全氣囊劇烈喘息平複心情,艱難地伸手去開車門,遲疑了一下還伸手去拽下了手機。


    下車後他踉踉蹌蹌地走路,覺得腿疼得厲害,低頭就看到自己的腿被劃到了,褲子被劃開,傷口血淋漓的。


    童逸看不了這個,蛇之類蠕動的東西不喜歡,這種血腥的畫麵也不喜歡,直接側過頭去不看,甚至不知道隻是皮外傷,還是傷到了哪裏。


    他隻是能確定骨頭沒事,他還能走。


    他下意識地吞咽唾沫,心裏默念:友誼賽涼了,省隊選拔涼了,國家隊涼了……


    這傷口肯定會耽誤比賽。


    不過這個時候童逸也沒想太多,試著拖動腿站在路邊想要打車,繼續去找米樂。


    然而這附近的車少得可憐,真有車看到童逸這個架勢也不願意拉。


    現在童逸應該叫的是救護車。


    他隻能拖...著腿,往酒店那邊一點一點地走,同時還在時不時回頭,想要打輛車。


    用手機的app叫車,也半天沒有一個人接單。


    這個時候童逸接到了許哆哆打來的電話,那邊聲音很沉,說了那邊的情況:“你的朋友沒事,還在睡覺,身邊沒有其他人,他也是正常地在睡眠,沒有任何問題,你被耍了。”


    童逸終於反應了過來。


    哦。


    米樂發現了,心中不確定,所以又用了另外一種方法試探他。


    然而這種情況下,他居然隻是放下心來,感歎了一句:“哦……他沒事就好。”


    “你在哪裏呢?你的聲音不太對。”


    “我車撞到電線杆了,腿受了點傷。”


    “你在那裏等著,我馬上過去。”


    許哆哆掛斷電話沒有一分鍾,就出現在了童逸的身邊。


    童逸看到許哆哆也不驚訝,隻是坐在了路肩上休息,看了看自己的腿。


    “傷成這樣還不去醫院?”許哆哆氣得不行,對著童逸喊。


    “剛才不是著急嘛,現在確定沒事了我就去。”童逸還有心情笑,估計也隻有他這種性格這種情況下還能笑得出來。


    “不疼嗎?”許哆哆問。


    “疼。”被問了之後,童逸終於說了出來,“真他媽疼啊,我長這麽大都沒這麽疼過,我這條腿不能廢了吧?”


    童逸說完,忍不住捂著臉哭了起來:“疼死我了……我之後還有比賽呢,我開車水平怎麽就這麽次呢……”


    許哆哆走到了童逸的身邊,伸手按在童逸的腿上,童逸腿上的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複原:“幸好隻是皮外傷,如果傷到筋骨就得叫我爸爸來了。”


    童逸看著自己一點事情都沒有的腿,還伸手摸了摸上麵的血,又問:“老姐,原來你這麽牛逼啊?我以前有什麽得罪你的地方你多擔待著點,都是我沙雕,你別往心裏去。”


    “現在道歉已經來不及了!”許哆哆拒絕得毫不留情,“如果沒有我,這次你怎麽辦?就這麽受傷腿廢掉?”


    “如果沒有你,我也進不了他的夢裏,一切都不會發生。”


    腿已經沒事了,童逸立即擦了擦自己的那幾滴眼淚,調整自己的情緒。


    許哆哆跟著坐在路肩上,撐著下巴看著童逸問:“說說看吧,究竟是怎麽回事,你就算沒心沒肺,也不至於被戲弄成這樣也一點也不生氣吧?”


    “你那麽聰明,估計都猜到了吧?”童逸問。


    “嗯,猜到了,我看了那小子了,長得挺好看的。”


    “你說這件事,能算是他戲弄我嗎?我在他沒有允許的情況下,擅自進入到他的夢裏,知道了他很多秘密,還在他的夢裏跟他戀愛了。他是一個超級注重隱私的人,這種情況下不得恨死我?”


    許哆哆聽完想了想,點頭:“的確會生氣。”


    “他應該是發現什麽了,所以才試探我,估計隻是想看看我會不會去找他,這才會叮囑我不要報警,這樣就能證明他的猜想了。估計說的時候也沒想太多,還故意選了一個挺近的地方,他沒見過我開車的樣子,隻知道我有跑車,他也不會想到我車技這麽差,居然會自己撞到電線杆上。”


    童逸吸了吸鼻子,努力忍著眼淚,卻還是顯得委屈巴巴的。


    “難得你都這德性了,還替別人著想。”許哆哆的話裏帶刺。


    “哆哆,你說喜歡一個人怎麽就這麽難呢……”童逸問完,又哭了起來,一個快兩米高的大男生哭得跟個小傻逼似的。


    “怎麽了?”許哆哆拍了拍童逸的肩膀問。


    童逸在哭訴,說話也顛三倒四的。


    “我一直在惹他生氣,你了解我的,我都是憑直覺做事情...,然後就會惹他生氣。我很多時候什麽都沒做,可是還是一次一次的出問題……我第一次喜歡一個人……我明明很努力,可是做出來的事情就是不招人喜歡……怎麽辦啊?你說我是不是就是個傻子?”


    許哆哆看著童逸這個樣子,本來該做一個人生的導師,然而看到童逸哭得眼淚一把鼻涕一把的樣子,居然被逗笑了。


    “一個陷入感情困惑的小二逼?”許哆哆問。


    “你還有心情笑我!我都要頭疼死了!”


    許哆哆拿來手機,查詢米樂的生日。


    童逸湊過去看,問她:“怎麽,你還打算看看他是什麽星座,再點評一下嗎?”


    “我查查他的生辰八字,推算一下你們倆的姻緣。”許哆哆回答。


    “算!快算!算對了我有賞!”


    許哆哆推算了一會,又盯著童逸看了一陣子,接著笑了。


    童逸被許哆哆笑得心裏直毛。


    許哆哆突然收起手機,對童逸說:“天機不可泄露,不過呢……你不在意他戲弄你,我在意。在我這裏,他就是一個陌生人,而你是我哥們兒。”


    “你別收拾他!這事也不怪他!他也不會想到我會出事。”


    “放心,不會讓你心疼的方法。”


    頂多是讓米樂心疼的方法。


    隻要米樂對童逸的感情不是假的。


    許哆哆說完,就轉過身,走到了一個牆壁邊,直接走進了牆壁裏。


    米樂做了一個夢。


    夢裏童逸知道他出事了後,用極端的方式強製自己醒過來,然後開車往他這裏趕,在半路上出了車禍。


    然而童逸還是憑借著自己的毅力下了車,拿著手機導航,拖著重傷的腿往酒店蹭著走。


    這是許哆哆給米樂安排的夢,讓他夢到童逸在這一晚上發生的事情。


    總有一天會真相大白,到時候米樂應該承受今日的愧疚。


    或者不是愧疚,而是知道童逸都做了什麽。隻要米樂不是鐵石心腸,知道真相後也不至於跟童逸鬧得太僵。


    童逸是真的在意他。


    米樂看到童逸的樣子心疼得要命,直接從夢裏驚醒,第一件事情就是打電話給童逸。


    他也是在驚醒的一瞬間才想到一件事情:司黎被卡住的時候,童逸過來找他開車,明明童逸自己也有車,為什麽不開?因為童逸開車水平不行嗎?


    打電話的時候,手都在發抖。


    千萬不要有事!


    他沒想到童逸會跳下去。


    也絕對不要出事!


    幾聲後,童逸接通了:“喂?”


    “你在哪裏?!”米樂急切地問道,音量都沒控製住。


    電話那邊沉默了一會,回答:“我在寢室裏寫作業。”


    米樂立即放下心來,擦了擦鼻尖的冷汗,又問童逸:“做到這麽晚?”


    “我不想給你拖後腿。”


    “你怎麽鼻音這麽重,跟哭了似的。”


    “作業實在是太難了,我不會做。”


    米樂聽著童逸委屈巴巴的聲音,突然沒忍住,溫柔地笑了起來。


    “回去以後我教你。”


    “好。”


    童逸站在路邊掛斷了電話,看著保險公司拖車離開。


    他又跟保險公司複述了一遍事情的經過,一直十分配合。


    “你是不是受傷了?”工作人員看到童逸身上有血,褲子也劃壞了,跟著問了一句。


    “沒多大事,無所謂。”傷口已經好了,隻是陣仗有點嚇人。


    等事情處理完,童逸被人送到了學校。


    他為了不露餡,再次翻...越圍欄,接著從緩步台窗戶爬了回去。


    為了不吵醒李昕,一直摸黑換了褲子,將垃圾袋整理好,接著坐在馬桶上發呆。


    驚魂未定就是這種心情吧。


    反正瞌睡蟲是一點都沒有了。


    米樂沒事就好。


    米樂回到寢室就看到童逸在洗頭。


    他站在廁所門口看了看童逸的狀態,又盯著童逸的腿看了半晌,一句話都沒說。


    童逸也注意到米樂了,還跟他打招呼:“嗨,43大腳。”


    “嗨,快二百斤的胖子。”


    童逸“撲哧”一聲樂了,繼續洗頭。


    米樂依舊站在門口沒走,盯著童逸看,順便提醒:“右邊耳朵後麵還有泡沫沒洗幹淨。”


    “怎麽,你要用洗手間啊?”童逸洗耳朵的同時問米樂。


    “沒事。”


    米樂昨天嚇得手腳冰涼,後半夜都沒睡好。


    他甚至開始自責,明明可以用其他的方法,為什麽非得用這種呢?


    然而他當時想到的比較有效的方法,也隻有這個了。


    太著急想要驗證了。


    幸好那是夢。


    幸好都是他多想了。


    此時的他心裏還在忐忑,生怕童逸真的出事了,夢得太過真實讓米樂仿佛經曆了一場浩劫。


    所以他想一直看著童逸,反複確認童逸沒事才能放心。


    童逸洗完頭出來,把毛巾丟在了一邊,轉過頭對米樂說:“我今天有友誼賽,超級緊張。”


    米樂還挺驚訝的:“什麽?比賽是今天?”


    “對啊,我沒說過嗎?”


    “沒有。”


    “現在說還來得及嗎?”


    米樂掐著腰看著童逸半天,也不知道是生自己的氣,還是生童逸的氣,問他:“今天比賽,昨天還熬夜,你瘋了?!什麽最重要,什麽是次要你分不清楚嗎?你都多大人了?”


    “怕你又生氣,而且……沒多大事吧……”童逸說著,吞咽了一口唾沫,“應該。我……就是有點緊張。”


    “你都是打過全國比賽的人,怎麽會對這種比賽緊張?”


    “就是緊張,這次友誼賽會有人來選拔隊員,能不能進國家隊,這次還挺重要的。”


    “那你加油。”米樂立即鼓勵道,心裏則是無奈,知道重要還熬夜?


    他還說喜歡童逸呢。


    童逸哪天比賽都不知道。


    “不行,還是緊張,得抱一下。”童逸說完,就張開手臂示意米樂過去。


    米樂愣了一下,不過還是走過去抱了童逸一下。


    跟夢裏同樣感覺的擁抱,很舒服,很踏實。


    童逸終於抱到了米樂,高興得不肯鬆手,繼續嘟囔:“好緊張啊……”


    “我緊張的時候一般都會聽音樂,要不你試試看?”米樂問。


    “抱一會也許能好。”


    “嗯……你……加油。”米樂真不擅長說這種鼓勵的話。


    童逸笑了笑,輕聲應了一句:“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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