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季川看了眼現實一天實則許久未見的老五,心裏歎了聲息。


    他知道陳少河很想出去。


    但現在還不是最好時機。


    陳少河‘控火’能力還隻是熟練,沒有與人爭鬥的經驗。


    他這個四哥現在更是累贅。


    他們都還需要時間。


    “鐵牛功。”


    “玉帶功。”


    陳季川壓住心中急迫,環顧左右,“要換個岩洞。”


    ……


    霧氣漸濃。


    陳季川叫醒陳少河,去到山腳下。


    一天時間。


    北二區礦工又被帶走兩人,隻剩下三十八人。


    監工‘錢來’愈發暴躁。


    見人就打。


    陳季川、陳少河沒招惹他,但也被尋了個‘偷懶耍滑’的名頭,賞了兩鞭子。陳少河被打在臉上,留下一道可怖血痕。陳季川被打在胸口,火辣生疼。


    兄弟倆不敢怒不敢言,痛的齜牙咧嘴還要給‘錢來’賠笑。


    這位監工大人獰笑著。


    看也不看。


    陳季川感受胸口鞭痕火辣,心中驚也有怒也有,但更多的還是疑惑:“他——”


    姓名:錢來


    年齡:27


    等級:2


    法術:武勝刀(第二層)


    陳季川早在得到‘道果’認主之後,第一次見到錢來的時候,就將其洞悉,知道他是二級人物,有能耐在身。但他並不知道二級到底是什麽層次,有多大力氣。


    如今在大燕待了一年。


    已經有了概念。


    如他。


    在大燕世界中,就是二級。將‘鐵牛功’、‘玉帶功’全都練到第二層,氣力大增。等閑人若是讓他抽上一鞭子,不死也殘。


    而錢來一副暴躁模樣,力道卻跟普通人差不多。


    “擔心打死人?”


    “還是——”


    陳季川不動聲色往北二區其他礦工看去,見幾個同樣被鞭打的礦工臉上也賠著笑,但可想而知,內心定是憤怒的。


    又想到陳少河。


    他當時以為陳少河是因為跟靈石零距離接觸,才覺醒天賦。但現在想來,似乎不僅僅如此。


    “情緒。”


    “天賦覺醒跟情緒也有關聯?”


    陳季川有些猜測。


    想到此處,再想到錢來背後的‘武勝門’,心中警惕又提升一層。


    ……


    回到岩洞。


    “四哥。”


    “等出去了,我想親手燒死錢來。”


    陳少河摸著臉上血痕,感受火辣辣的痛,卻咧嘴笑著。


    “隨你處置。”


    陳季川點頭。


    然後取來清水,為陳少河處理傷口。


    可惜沒有源力,否則頃刻就能令傷口愈合。當然,能不能是一回事,敢不敢又是另一回事。今天才被打了一鞭子,第二天就愈合如初,純粹是給自己找不自在。


    陳季川還沒這麽蠢。


    想到源力。


    這處岩洞中容易開采的靈石都被找到了,接下來繼續待在這裏,工作量會很大,還不見得能找到幾塊靈石。


    所以。


    “換個岩洞。”


    這處礦山有大大小小數百個的岩洞。


    原本五百礦工都占不完,現在死的走的,隻剩下四百礦工,空下來的岩洞更多。


    陳季川一個個岩洞‘洞悉’過去,有選擇性的開采那些埋藏較淺的靈石,用不了太長時間。


    對他來說。


    每一分每一秒的時間都很寶貴。


    而在普遍恐慌的時候,更換岩洞再正常不過。


    是個人見自己所在的岩洞始終找不到靈石,都會懷疑,從而更換。再加上他們兄弟倆今日被錢來鞭打,更不會令人起疑。


    說幹就幹。


    讓陳少河留在岩洞休息,陳季川則去到臨近一處無人岩洞。


    僅半個時辰。


    就找到四塊靈石,便回返,開始練功。


    ……


    姓名:陳季川


    年齡:18


    仙階:無


    官職:無


    等級:0


    天賦:造化·洞悉


    法術:鐵牛功,玉帶功


    仙俸:1


    源力:318


    黑獄中,岩洞中,沒有練功藥酒,沒有合把樹木。但陳季川早在大燕世界想好,並且嚐試過——


    “源力。”


    “隻要有足夠多的源力,完全可以代替藥酒,還不用跟尋常人那樣循序漸進。”


    陳季川找到一處粗細合適的岩柱,上前紮馬,將其環抱。


    岩柱坑坑窪窪,也有小的突起。


    比起樹皮隻會更粗糙。


    質地堅硬更是遠超樹木。


    陳季川脫下棉襖,潮濕、陰冷、淒寒,全都襲來。從岩柱也傳來一陣陣涼氣,侵蝕他的五髒六腑。陳季川咬著牙,擼動岩柱。


    ……


    大燕世界。


    彈指半年。


    陳季川推開房門,草長鶯飛,已是三月時節。


    時空的錯亂,美妙不可言。


    陳季川感受一下自身。


    在現實中過了約六個時辰,回到大燕世界,這副身體似乎與半年前並無不同,絲毫沒有留下時間的痕跡。


    “回歸現實。”


    “這副身體就處於‘下線’狀態,不論百年千年,再回來,依舊是當初模樣。”


    陳季川感慨‘道果’的玄奇。


    心底也在慶幸。


    若非有此機製,他還真不放心輕易‘下線’。


    否則按著大燕世界跟黑獄的時間比,他在現實中待上一個時辰,大燕世界中就要生生餓死。待上六個時辰,隻怕身體早就腐爛。


    徒添許多麻煩。


    有道果幫忙‘收容封存’身體,上線、下線也能隨心所欲。


    “這樣的話。”


    “我完全可以在現實中練上一個時辰,再在大燕世界待一個月。”


    陳季川心裏琢磨著。


    緊接著。


    記起這次進入大燕世界的目標——


    “鐵牛功、玉帶功不弱。”


    “但要逃出黑獄,還不夠。”


    陳季川小有成就,卻不自滿。有了基礎武力傍身,想到逃出黑獄,接下來第一個想到的就是:“輕功!”


    朗寧城中。


    統領捕班快手的捕頭‘千裏追風’楊慶,就是朗寧府數一數二的輕功高手。


    ……


    醉仙樓。


    朗寧府數一數二的酒樓。


    ‘千裏追風’楊慶與‘神醫’陳季川挨著座。


    說起這楊慶。


    原先也是朗寧府綠林道上的一位奢遮的人物,跟泰青山十八匪幫中的二當家‘趕浪無絲’阮木齊名。


    一個號稱陸上最快,一個人稱水中第一。


    隻是兩人際遇卻全然不同。


    後者落草為寇,因一身‘浪裹功’出神入化,在泰青山複雜的水係網絡中如虎添翼,任是何等人物,都休想抓住他。


    故而穩坐十八匪幫第二把交椅。


    “沉氣坐水千氣重,應敵躍水似蛟龍。”


    說的就是這位二當家。


    而楊慶跟阮木齊名,自然也不是浪得虛名。打小煉就一身‘陸地飛行術’,一次能疾行百裏,行走如閃電。


    早些年被朗寧府通判提拔為府中捕頭。


    楊慶盡職賣力。


    十年來,抓捕要犯、歹人、江洋大盜數十人之多。一身‘陸地飛行術’,以及一手無雙箭術,令綠林江湖聞風喪當,道上更是多有罵名,稱其為‘朝廷鷹犬’。


    楊慶渾不在乎。


    時人多有不解,不知為何區區不入流的捕頭,卻讓楊慶這般人物趨之若鶩。


    直到去歲。


    有消息傳出,說朗寧府現任通判,舉楊慶為朗寧府司獄,司掌一府提拿控管獄囚之事。


    這是正九品職。


    一旦能成,楊慶可就是朝廷命官,截然不同。


    而以楊慶十年來的功績,又有前後兩任通判保舉。


    司獄之位。


    十拿九穩。


    是以,今年剛滿四十歲的楊慶,也有些誌得意滿。大碗喝酒大口吃肉,與朗寧府去年聲名鵲起的‘神醫陳’相談甚歡。


    “陳大夫醫術高超,人人稱神,也對我們這些糙人的粗鄙武藝感興趣?”楊慶大著舌頭,聽‘神醫陳’說想要跟他學‘陸地飛行術’以及‘分水功’,有些奇怪。


    “醫、武不分家。”


    “陳某醫術難有寸進,就想鑽研武學,以期突破。”


    陳季川衝楊慶解釋,同時,又從懷中掏出兩錠紋銀放到楊慶跟前。


    楊慶看了眼。


    頓時眉開眼笑。


    二十兩銀子不算少了。而且,跟一位遠近聞名的神醫搞好關係,好處多多,楊慶沒有推辭的道理。


    ……


    酒足飯飽。


    陳季川跟楊慶走出醉仙樓。


    第二日。


    陳季川就去找楊慶,開始修煉‘陸地飛行術’與‘分水功’。


    前者是輕功。


    專門練習人身快速奔跑行走的功法。


    “陸地飛行術法通,練成須要八年功。功成行走如閃電,東西南北任意行。”


    與鐵牛功、玉帶功一樣。


    修習此功,要有恒心,循序漸進,不可猛進,既不要疲勞,也不要偷閑,堅持不懈,長時期練習,方可以成功。


    陳季川能在黑獄忍耐六年,最不缺的就是毅力。


    每日早起。


    先練一趟‘鐵牛功’。


    然後腿上縛上沙袋,身上穿沙衣,在地上練習跑路之功夫。每腿帶沙袋1斤,身上沙衣裝2斤黃沙。


    其中黃沙都是楊慶以秘法特製。


    極為神秘。


    卻不知陳季川看一眼,便洞悉製法。


    說起來也簡單。


    把沙放鍋內炒熱以後,再放醋內浸泡一夜,取出晾幹再裝沙袋子。


    如此。


    便可避免毒氣磨損致使潰爛皮膚。


    全身共裝沙袋4斤,每次跑30裏路,每天跑兩次。早上跑到城外南郊林中,晚上再回城中住處。


    共跑60裏路。


    到了林中。


    又練‘玉帶功’與‘分水功’。


    前者不用多說。


    後者也是楊慶看家本領。


    功法名喚‘分水’,實則與水並無幹係,隻是取水之意境,練的是兩臂之力。


    初練時,擇廣地植粗竹一排,約十餘支,上下兩端以鐵鏈橫係之,使其密排無縫隙,緊貼如竹牆。


    陳季川先在正中兩竹間,用合掌竭力插入。


    竹性韌而有彈力,雖然密排無隙,但若用力分之,也能弛張。兩臂插入之後,向左右奮力開辟,一開始僅能開小縫隙。


    每日練習。


    久而久之,小縫隙漸漸加大,直到如門戶一般,可容人出入。


    再於兩旁多植巨竹,由十數支漸增至數十支,也能開辟自如,則功已半成。


    多植一竹,其增加之重量,至少有百斤。


    若以三十支計之,兩臂之力又何止千斤。


    然後更迭細砂為壁,如鄉間土牆亦可,用臂插入,向左右排之,須至兩臂在沙中排合自如,而沙不飄揚,則爐火純青,大功練成。


    楊慶箭術了得,可百步穿楊,所仰仗的無非就是兩臂千斤之力。


    當然。


    不論陸地飛行術還是分水功,都要吞服楊慶配置的藥丸,還要浸泡藥浴,塗抹藥酒。


    若是沒有這些,貿然練習,不出幾年就要把自己身體先練垮了。


    陳季川將藥丸、藥浴、藥酒配方洞悉,卻也不在乎些許銀錢,依舊從楊慶處購買。


    如此。


    陳季川日日苦練。


    鐵牛功、玉帶功、陸地飛行術、分水功。


    四門武藝,火候逐漸加深。


    ……


    時間飛逝。


    進入大燕世界的第四年,也就是在習得‘陸地飛行術’的第二年。


    陳季川去葛家武館,學來‘鷹爪功’與‘金刀換掌功’。


    去趙家武館學來‘臥虎功’與‘鐵掃帚功’。


    去楊家武館,學來‘金鏟指’。


    進入大燕世界的第九年。


    泰青山十八匪幫被破,楊慶千裏追擊生擒泰青匪幫二當家‘趕浪無絲’阮木,陳季川趁機,從阮木身上學來‘浪裹功’。


    第十四年。


    ‘陸地飛行術’最先大成。


    雖還不如楊慶,但無論是山嶺上的崎嘔小道,還是在陡壁懸崖上,都能行走自如。沙袋、沙衣增加至60斤,穿在身上,縛在腿上,每天早晚兩次,每次50裏路,全天跑路100裏。


    爬上跳下輕如靈猿。


    脫下沙衣沙袋,更是健步如飛,可稱‘飛毛腿’。


    而後。


    又兩年。


    ‘鐵牛功’與‘玉帶功’大成。


    懷抱千斤石鼓,行走自如,不弱當初‘鐵牛’魯鵬。兩臂力大,回環相扣而抱持之,似可包攬乾坤,自此,陳季川將‘玉帶功’修行至圓滿之境,可稱‘乾坤圈’。


    第十七年。


    ‘分水功’大成,能力排千斤,一舉手莫不如山奔海嘯,但一著手,鮮有不立斃者。兼修箭術,亦可百步之外取人性命,百發百中。


    第二十六年。


    魯家老爺子魯鵬,剛過完七十大壽的第二年,於家中無疾而終,享年七十歲。


    同年。


    陳季川將‘金鏟指’與‘鐵掃帚功’堪至大成。


    “金鏟指法妙無窮,陰陽兼修威力雄。槍刀不入鐵羅漢,若遇鏟掌敗下風。”


    當初將魯老爺子打敗,險些一身本事盡廢的‘金鏟指’名不虛傳。


    練的是掌指端上的刺勁功夫。


    最是克製鐵牛功。


    陳季川苦練二十多個春秋,四指並攏,指點鐵板,亦即成凹陷。


    不僅如此。


    ‘鐵掃帚功’也堪至爐火純青之境。


    此功專練腿部。


    其全力皆注於腿,並重於小腿部分。蓋將兩腿練至堅實,用以拂擊敵械或掃擊敵人。爐火純青時,腿到處,樹木搖動,似欲折斷狀。如是遇敵,以腿橫掃之,必骨斷筋折,當者披靡。


    兩功大成。


    陳季川拳腳皆有成就。


    這一年。


    他四十四歲。


    本該是身體機能逐漸下降的年齡。


    但因每年僅有一半時間在大燕世界,也就是說,大燕世界過去二十五年,但隻在陳季川身上留下十二年六個月的烙印。


    骨齡僅有三十一歲。


    依舊處在巔峰。


    亦是從這一年開始,陳季川邀戰嶺南高手,切磋武藝。


    醫術之後,拳腳威名也廣為傳播。


    ……


    日升月落。


    白駒過隙。


    一轉眼。


    陳季川進入大燕世界已經四十一年。


    這一日。


    朗寧城,陳府外。


    年逾花甲的魯雄,滿頭銀白,帶著四十六歲的獨子‘魯子健’,還有三個孫子‘魯白’、‘魯玉’、‘魯京’。其中大孫魯白、二孫魯玉,都已經成家,結婚生子,這次來,各自也帶著孩子。


    六歲的魯長壽站在父親魯玉身旁,抬頭往陳府看去,兩眼好奇,湊在太爺爺魯雄跟前問道:“太爺爺,‘南朝陳’就住在這裏麵嗎?”


    “是啊。”


    魯雄滿臉褶子,低頭看向重孫,滿是慈祥。他看著大重孫,笑著道:“長壽你兩歲那年,還來過這裏,不記得了?”


    “爹。”


    “長壽那時候才兩歲,記得什麽。”


    魯子健聽見父親的話,有些哭笑不得。


    白、玉、京。


    這三個子輩站在父親、爺爺身後,忍著笑,不敢插嘴。


    魯雄不搭理兒子,看著重孫。


    魯長壽不怕太爺爺,又正是要強的年紀,聽見太爺爺問他記不記得,忙回道:“太爺爺,我記得。我在賀水的時候,還跟別人說過呢,但是大家都不信。說‘南朝陳’打遍嶺南二十八府無敵手,才不會見我一個小孩子。我這次來,要跟陳太爺求一幅字,告訴大家我就是見過‘南朝陳’。”


    兩歲的小孩子哪裏真的記事。


    不過是聽父母提過,在腦子裏想了想,留下烙印,就以為真的記得。


    其實根本記不清當時場景。


    魯長壽卻篤定自己記得,眼睛發亮,豎起兩個小手指補充道:“這次之後,就是見過兩次了。”


    “哈哈。”


    “好。”


    “太爺爺也替你求求陳太爺,一定給你寫一幅字帶回去。”


    魯雄被重孫逗笑。


    老人家跟小孩子說起話來沒停。


    魯子健在旁看著著急,催促道:“爹,陳叔還在府裏,別讓他等久了。”


    “那進去吧。”


    魯雄有些意猶未盡。


    但想到陳季川還在裏麵等,就衝魯子健瞪了眼,然後帶著孫子、重孫往府裏走。


    “魯太爺。”


    “魯老爺。”


    陳、魯兩家交好。


    陳府門房認識魯雄、魯子健,也不用通報,就帶著一家子進了府。走在府裏,魯子健衝身後兒子、孫子低聲訓道:“陳太爺喜靜,待會兒見了都不要吵!”


    “知道了。”


    白、玉、京一齊應聲,魯白、魯玉又小聲的告誡自己的兒子。


    其實他們自己也緊張的很。


    魯白、魯玉、魯京兄弟三個的名字雖然都是那位‘南朝陳’取的,小時候也經常見著,但近些年各自分散,各在其他州府打理‘白玉京’,見得少了。


    再加上這位老班主近年來名頭愈發響亮,邀戰嶺南二十八府綠林高手、名拳宿老,無一敗績。


    被尊為嶺南綠林第一高手。


    與北麵‘散花腿’譚晉玄,並稱‘南陳北譚’,在整個大燕武林,都有極高的名望。手底下還有遍布嶺南的連鎖勾欄‘白玉京’,人言富可敵國,故有‘南朝陳’的名號。


    這等人物。


    誰見了不得戰戰兢兢?


    魯白三人也不例外。


    ……


    一路穿堂過院,來到內宅。


    ‘南朝陳’一生不曾娶妻,孤身一人。朗寧府各路豪門大戶,不知自薦了多少次,都不入南朝陳法眼。


    魯玉七八年前,就跟著父親去東麵賀水府,開拓市場。


    四年前回來一次。


    也有很長時間沒見到這位陳老班主。


    進入內院。


    打眼先看到的是玲琅滿目的練功器材。


    有種在牆邊,好幾排鎖鏈鏈起的青竹。


    有釘在地上,錯亂分布的木樁。


    有石鼓。


    有石磨。


    有石鎖。


    有鐵板。


    還有各種砂袋。


    讓人眼花繚亂。


    但最引人注目的,還是一處高高搭建的棚子。棚子頂上橫豎交叉的橫木上,吊著上、中、下三層高矮、長短不同的吹毛利刀。


    細數一番。


    共有十八口刀子。


    中有一人。


    在裏麵前後左右撥打、踢擊、肘拐、頭碰,把刀子撥動的來回擺動不停。身子在裏邊,閃展騰挪、行南就北,躥躍蹦跳,十八口刀子不沾身。


    著實看得人膽戰心驚。


    魯白、魯玉等人,早就瞠目結舌。這等本事,難怪能拳打嶺南二十八府。連刀林當中,都能避讓自如,這份手、眼、身、步的能耐,與人對戰,豈有不勝之理?


    不僅是他們。


    就連年幼的魯長壽跟弟弟也看的目眩神移,險些就要拍手叫好。


    似是見到他們進來。


    這人隨意撥、打、踢、勾、點、撩、挑、拐、頂、碰、勾、擺,避開一口口涼颼颼、明晃晃的刀子,如魚出水,抽身出來。


    原來是個硬朗健碩的中年。


    體型修長,整個人看上去也才四十來歲模樣,甚至比四十六歲的魯子健看上去還要年輕許多。


    魯玉認識這人。


    這就是白玉京老班主,嶺南赫赫有名的‘南朝陳’——


    陳季川!


    ……


    “都來啦。”


    “坐。”


    陳季川停下‘金刀換掌功’的練習,走出練功棚,衝魯雄、魯子健示意。


    “班主。”


    “陳叔。”


    父子二人坐下。


    陳季川看向魯白三人,點頭道:“不錯,都長大了。”


    魯白、魯玉、魯京忙稱‘老班主’。魯玉口中恭敬道:“老班主還是跟四年前一樣,一點都沒變。”


    其他人聽了,也不住點頭。


    魯雄看著陳季川,更是忍不住羨慕。


    屈指算來。


    他與陳季川相識也有四十一年。


    當年,陳季川初來朗寧府,去到魯家武館習武,看上去足有三十歲。而後習武,身體調理好之後,才知道原來當年僅有十八歲。


    即便如此,四十一年過去,也該近六十了。


    尋常人早就顯得老態。


    可看這位。


    說有四十都是說多了。


    就算對外說是三十幾,也沒人不信。


    能跑能跳,懷抱千斤巨石毫不費力,方才動作敏捷更是連山中猿猴都給超過了。


    全然沒有尋常武人一過五十就氣血衰弱、氣力大減的趨勢。


    實在是咄咄怪事。


    魯雄隻能將其歸於陳季川那一身出神入化的醫術上。


    “習武強身。”


    “魯老爺子當年經營武館,有不小威名。現在被魯榮繼承,你這一支,到子健的時候,還有心思糊弄糊弄老爺子,練了兩年。但再到魯白他們,樣子都不做了。”


    陳季川看著魯雄,不住搖頭。


    魯家以武傳家。


    到了魯雄這一支,算是徹底變了。好在還有魯榮繼承魯老爺子衣缽,將魯家武館經營的有聲有色。


    “有魯榮就夠了。”


    魯雄笑著。


    衝陳季川道:“練武太苦。我當年要不是爹逼著,也不想練。跟著班主,我魯雄這一生富貴,家底攢了不少。子孫後輩不願吃這苦,我也理解,隨他們吧。”


    魯子健、魯白等人聽著兩位‘老人家’說話,臉上有羞愧神色。


    但要讓他們練武,他們也定然是不願的。


    家裏不缺錢。


    請厲害的拳師保家護院就是,沒必要自己去練武,與人爭鬥。


    人一富貴。


    就開始惜命,吃不得苦。


    ……


    “陳太爺,我我我,我想練武。”


    魯玉身旁,兒子魯長壽高舉小手,聲音清脆。


    “長壽!”


    魯玉、魯子健臉色一變。


    正要訓斥。


    陳季川擺擺手,止住他們,衝魯玉問道:“這是你家長壽?”


    “回老班主,是長壽。”


    “長壽不懂事——”


    魯玉臉上一慌,想要解釋。


    陳季川笑笑,道:“我屋裏有近些年編成的《武術精義》,上麵有我一生所學武道感悟包括武學練法、打法,其中也有你魯家‘鐵牛功’跟‘玉帶功’。你稍後帶上一本,等長壽年長些,要是還願意練武,可以找你叔爺爺那一脈的武師教他。”


    “老班主——”


    魯玉愣住,不知該應還是如何。


    倒是他那兒子魯長壽機敏,滿臉歡喜上前兩步小模小樣的衝陳季川跪下,脆聲道:“謝謝陳太爺,長壽將來一定要跟太爺一樣厲害。”


    “好。”


    “那我可就等著了。”


    陳季川見狀,忍俊不禁,讓魯玉將小人扶起來,扭頭衝魯雄道:“要不是這幾天我就要離開朗寧府,倒是可以帶帶這孩子。”


    魯玉一聽。


    心髒一跳,有些驚喜,又有些失落。


    驚喜的是,沒想到這位老班主對兒子長壽這麽喜愛。


    失落的是,老班主這話,顯然是沒有將長壽帶在身邊的意思。


    老班主一生不曾娶妻,無兒無女。


    要是長壽跟著他習武,雖說苦了些,可等到老班主百年之後,那——


    想到此處。


    魯玉心中頓時活泛開了。


    而一旁。


    “班主叫我們過來,就為這事?”


    魯雄一愣。


    這些年。


    陳季川每年都要消失六個月,也不知去哪裏,他早就習慣。沒必要鄭重其事的把他們一家子都喊過來吧?


    “這次離開的時間可能會有點長。”


    陳季川頓了頓,神色有些變化,但也不多說,隻道:“白玉京一切都跟以前一樣,你們好生打理就是。這處宅子不要動,我會把下人們都遣散,以後每個月你派人來打掃打掃就成。”


    “班主這是要去多久?”


    魯雄聽得一愣。


    不過是‘例行消失’,怎麽說的跟交待後事一樣?


    “說不好。”


    陳季川看了眼魯雄。


    這位老夥計今年也有六十六歲,當年相識,至今四十一載。這次出去,再回來的時候,恐怕是見不到他了。


    陳季川是個念舊的人。


    想了想。


    讓人取來信紙,揮手就寫下數百字,遞給魯雄。


    魯雄一看。


    兩眼一瞪,臉上有驚有怒,一把扔在桌上,質問道:“班主這是什麽意思?”


    “沒什麽意思。”


    “收著吧。”


    “能省不少麻煩。”


    陳季川渾不在意。


    魯玉偷偷抬頭,看了眼桌上信紙,隱約看到的內容,讓他心裏砰砰直跳。不敢置信,也不敢多看,趕忙低頭。


    “班主——”


    魯雄看向陳季川,滿是不解。


    “就這樣吧。”


    “這幾天我再給嶺南同道、交好的官員去些書信,不會有人找你魯家麻煩的。”


    陳季川見魯雄還要再說,當下道:“收好吧。別的不說了,我讓廚房準備了不少菜,今天熱鬧熱鬧。”


    ……


    一場晚宴。


    有人惆悵,有人茫然,有人喜笑顏開。


    七日後。


    姓名:陳季川【其一】


    年齡:59


    仙階:無


    官職:無


    等級:5


    天賦:造化·洞悉


    法術:鐵牛功(第五層),玉帶功(第五層),陸地飛行術(第五層),分水功(第五層),金鏟指(第五層),鐵掃帚功(第五層),臥虎功(第四層),金刀換掌功(第四層),鷹爪功(第四層),浪裹功(第四層)


    仙俸:1


    源力:14263


    四十一年苦功,皆在於此。


    “該出去了。”


    陳季川最後看一眼,心念一動,回歸現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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