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僅十五歲的高麗世子王晛,被鄭仲夫擁立為國王。


    這位國王怎麽說呢?


    丐版宋徽宗!


    王晛擁有宋徽宗的一切愛好和性格,政治手段卻是不及宋徽宗的零頭。


    他在鄭仲夫的脅迫下,火速“登基稱帝”,又娶了鄭仲夫的女兒做“皇後”——在發給大明的國書上,肯定不敢這麽稱呼,但關起門來自嗨卻很正常。


    對,給大明發去國書!


    隻要獲得大明皇帝的認可,這一次政變就算徹底成功了。


    宋朝的時候,高麗國書發往明州(寧波)。


    如今卻是發往平壤,大明的平壤知府,兼掌對高麗的交涉權。即便高麗要派使者去大明,也得先往平壤走一趟,否則就拿不到通關文牒。


    平壤知府是大明第一屆進士李易,由於國書發來的速度飛快,高麗武臣政變的消息還未傳來。


    “高麗國主怎會突然退位?”李易問道。


    使者說:“國王病重,不能理政,因此傳位於世子。”


    李易敷衍道:“我會上奏此事,你且回去複命吧。最遲明年,大明的冊封使臣就會前往開州。”


    領到平壤知府的回執,高麗使者便躬身退下。


    李易立即招來平壤總兵張翼:“高麗或許有變,你且厲兵秣馬,靜待細作傳回詳細消息。我幫你籌措糧草,隨時準備南下滅國。”


    “末將遵命!”張翼大喜。


    張翼原本是王彥的部將,被調來平壤做總兵才兩年。


    總兵也有大小之分,最牛逼的可統率一省兵馬。但在某些關鍵區域,一府之地也會設置總兵,比如姚平仲之前就擔任麟府總兵。


    平壤總兵剛設立時比較重要,南防高麗,北對金國。但隨著金國覆滅,高麗也徹底躺平,這裏的級別就跟著下降了。


    此地偏遠窮困,張翼還覺得自己是被發配了。


    沒想到還能遇到滅國之功!


    當然,這種功勞太大,一個知府,一個總兵,是不可能獨吞的。


    李易打發走張翼,便等著細作的詳細軍情。隻要有合適的機會,他就會寫信去遼陽,請求遼寧省三司的支持——要兵要糧。


    ……


    高麗那邊。


    慶州金氏聽說武人政變,而且大肆屠殺文官,立即拿出錢糧招募兵勇。還給慶州駐軍緊急發糧,以籠絡快要餓死的將士。


    接著又跟隔壁兩個州的門閥聯合,發檄文號召天下義士舉兵勤王。


    三州聯軍,總兵力超過一萬,風風火火的朝開州殺去。


    人數雖多,卻都是烏合之眾,連像樣的兵甲也沒多少,頂多能鎮壓一下農民起義。


    七月初,雙方在漢江對峙。


    鄭仲夫讓李高率領一千精兵,繞去下遊數十裏偷偷渡河。他自己率領數千大軍,囤積船隻數百艘,做出一副要渡江決戰的樣子。


    夜間,李高突襲勤王軍的大營,鄭仲夫趁機率主力渡江。


    勤王軍大亂,慶州都統鄭雄連忙倒戈,帶兵直衝金敦安的帥帳。


    軍中共有數十個豪族子弟被殺,鄭仲夫又揮師殺向慶州,把慶州金氏給連根拔起,一口氣砍了數百個金氏之人。


    緊接著,鄭仲夫又分兵殺往隔壁兩州,想把參與勤王的豪族全幹掉。


    李義方的兄長李俊儀,連忙找到鄭仲夫:“大將軍真能殺盡天下豪族嗎?”


    “殺盡又如何?殺不盡又如何?”鄭仲夫反問。


    李俊儀說道:“地方州郡,盡為豪族控製,他們世代聯姻、盤根錯節。大將軍如果繼續濫殺豪族,全國各州郡必然叛亂四起,到時候我們該如何剿滅?”


    鄭仲夫問道:“我們在開京殺了那麽多文官,難道還能跟地方豪族和解嗎?”


    李俊儀笑著說:“當然可以。大將軍這次剿滅叛軍,正好可以借機立威。如果不再濫殺豪族,其他豪族肯定不敢叛亂。就算有叛亂,也就一兩個州郡,大將軍可以輕鬆鎮壓。把那些豪族逼急了,可就不是一兩個州郡的事情。”


    “怎麽籠絡他們?怎麽讓豪族承認武人秉政?”鄭仲夫問道。


    李俊儀說道:“任元厚前幾年變法改製,一切都依大明製度,改來改去卻又作罷了。大將軍可以再起變法,給地方豪族官員名額。家族實力強大的,就讓他們做閣臣或尚書。家族實力次之的,就讓他們做侍郎和禦史。”


    鄭仲夫搖頭:“你把豪族請回來做官,我們之前政變豈不是白幹了?”


    李俊儀解釋道:


    “大將軍可以親自擔任內閣首相,把內閣變成一個擺設,真正處理朝政的衙門改在樞密院。大將軍可以兼任樞密使,讓六部官員把公文送到樞密院來。不管是閣臣、尚書、侍郎,隻要由豪族擔任的官職,通通都有名無權。”


    “再大力提拔寒門士子,這些寒門才是真正做事的。但寒門士子有權卻無名,想要不失去手中權力,他們就得乖乖依附大將軍。而且,豪族霸占著高品級的官職,寒門士子會繼續厭惡豪族。讓寒門和豪族去鬥,大將軍豈不就能穩定朝堂了?”


    鄭仲夫仔細思索一番,覺得非常有道理,當即拜倒:“李將軍果真是智謀之士!”


    那些門閥豪族,家家都有人被鄭仲夫殺死,他們願意再派人到開京做官嗎?


    願意!


    而且來得飛快,生怕抵京太晚,會就此錯失高位。


    然後,高麗就出現非常詭異的局麵——


    武人集團隻能控製京畿地區,而地方州郡依舊被豪族把持。


    豪族在朝廷身居高位卻沒權力,寒門士子控製六部卻連侍郎都當不上。


    內閣和六部完全成為擺設,六部的中級官員負責辦事,一切政務都需要跑去報告樞密院。


    鄭仲夫身兼首相和樞密使,跟著他政變的將領,也都撈到了文職虛銜和樞密院實權。京畿地區的實權地方官,也交給武人和寒門士子擔任。


    一個隻能控製京畿的軍政府,就此迅速成型。


    豪族怎麽可能乖乖就範?


    他們不敢公然反抗,卻開始玩陰謀詭計。


    李俊儀、李義方兄弟獲得鄭仲夫重用,一起政變的李高卻有些被冷落。


    被豪族文官宴請幾次,不斷的吹噓奉承,李高漸漸就飄起來。


    他覺得自己在政變時功勳卓著,又在消滅勤王軍時立下頭功,理應獲得應有的回報。


    他能容忍鄭仲夫、李義方騎在自己頭上,可那從頭到尾看戲的李俊儀,隻是在鄭仲夫麵前耍嘴皮子,憑啥也比自己的官職更高?


    被文官一忽悠,李高覺得自己也能當老大!


    他暗中叫來自己的心腹商量計策,決定在鄭仲夫、李俊儀、李義方下班的途中,突然殺出把他們給一鍋端。


    計劃泄密了。


    雙方在開京城內兵戎相見,軍政府第四號人物李高,兵敗之後舉家被殺。


    豪族文官的陰謀還在繼續,他們開始挑撥李氏兄弟。


    同為武人,都是寒門,有著自己的家族勢力。


    但鄭仲夫的家族勢力太弱,李氏兄弟卻出自世代將門。


    李俊儀、李義方二人,靠著軍中的家族舊部,真實實力迅速膨脹起來,隻不過政治權力一直被壓著。


    鄭仲夫對此大為不安,在家中埋伏刀斧手,邀請李氏兄弟進行試探。


    李俊儀隱隱感到不對勁,酒喝到一半突然跪下:“相公於我兄弟有再造之恩,若無相公舉兵除掉奸邪,我兄弟二人怎能有今日富貴?我父已經亡故,今欲拜相公為父!”


    李義方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也噗通跪到地上:“父親大人在上,請受孩兒一拜!”


    如此場麵,鄭仲夫完全沒有料到,隨即就誌得意滿,哈哈大笑說:“快快起來。今後我們父子三人聯手,定能忠君報國、振興社稷。”


    宴罷離去,李氏兄弟的背心全是汗水。


    李義方回家之後,心有餘悸道:“幸好兄長有急智,否則我們必死無疑。”


    李俊儀說道:“鄭仲夫此人,性格多疑善變。如果再有人暗中挑撥,他還會對我們痛下殺手。從明天開始,我們要待他如親父,每次遇到都應下跪問候。”


    “難道要一直給他當假子嗎?他比我們年長不了幾歲,傳出去實在太丟臉了。”李義方心有不甘。


    李俊儀安撫道:“我們在軍中雖有許多舊部,但鄭仲夫如今威望極盛,大部分武人都視他為英雄。現在就該奉承他,把他捧得高高的。他自己是武人,其實看不起武人,這些日子多與文官來往。等武人跟他離心離德,我們就可以動手了!”


    次日,兄弟倆去樞密院上班。


    當著許多文武官員的麵,二人跑到鄭仲夫麵前,跪地大呼:“孩兒問父親安。”


    文武全員全都傻乎乎看著他們,鄭仲夫卻虛榮心得到極大滿足,笑著說:“乖孩子,你們且去辦公吧。”


    “孩兒告退!”


    兄弟倆再次磕頭,恭恭敬敬離開。


    如果照這個趨勢發展下去,用不了幾年,李氏兄弟就能把鄭仲夫幹掉。


    但他們沒有時間了,一封大明國書從平壤發來,質問鄭仲夫為何犯上作亂、囚禁君主、另立新王。


    鄭仲夫被大明國書嚇得夠嗆,連忙把李俊儀叫來商量:“大明天子不肯冊封新君,這該如何是好?沒有大明冊封,我們就一直是亂臣賊子。”


    李俊儀說道:“隻能派人出使洛陽,多給天子送些禮物,或許還能挽回局麵。”


    鄭仲夫說道:“武人打仗還行,出使大明卻不堪重用。派文官過去,我又著實不放心。在武人裏麵,隻有你最聰明,這次須你去洛陽走一趟。”


    “父親所托,孩兒必定竭盡全力,”李俊儀說道,“孩兒需要帶一些禮物。要最精美無暇的綿繭紙,要最圓潤碩大的珍珠,還要最好的皮毛和人參。對了,還要美女。”


    鄭仲夫說道:“你且先去國庫裏找,我再讓地方州郡進貢。至於美女,在整個京畿搜尋,務必要找出第一美人。”


    李俊儀說道:“有了這些禮物,應該可以討好大明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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