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麗,海州,安西都護府駐地。


    這樣的都護府,高麗全盛時期有五個。


    如今卻隻有四個了,在大明已吞並的地盤裏,平壤和保州之間有個安州。那裏是高麗的安北都護府駐地,在金兵南下時被打爆了,大明順勢把安州給牢牢控製。


    高麗的行政區劃極為複雜,自從轉運使被廢置以後,“道”已經漸漸淪為地理概念。


    第一級別的行政區為:四京、五都護、八州牧。


    嗯,“某州牧”其實是地名。


    “州牧”作為官名的時候,反而屬於非正式名稱。就如大明那邊,把知府、知州稱為“太守”。


    高麗“某州牧”的一把手,正式名稱叫“某州牧都知官使”。


    此職務既常設,又不常設,往往由中樞大臣兼任,甚至是由宰相親自兼任,平時住在京城很少去履職。如果外放,往往帶兵馬職務,屬於軍政一把抓的封疆大吏。


    海州的一把手,為正三品,官名“安西都護府都知官使”。


    前段時間武人政變,海州崔氏趁機發難,趕走任元厚任命的都護使。


    然後,他們推出一個叫崔道休的族人,自請擔任海州的安西都護使。說白了,就是海州崔氏自領海州軍政大權,而鄭仲夫居然直接同意了這種割據。


    既然是割據,那朝廷就不負責養兵養官。


    海州的官吏俸祿和將士糧餉,需要海州崔氏自己負責。


    高麗大部分地區,都變成這種鬼樣子。


    即軍政府實控京畿,世家門閥實控地方。那些地方官,象征性往中央交一點稅,剩下的全部歸自己分配。


    從黃州逃來的官吏和將士,距離海州城還有數十裏,大明的軍隊已經渡海而來!


    明軍在大同江口登船,首批南下兩千兵和民夫輜重,大搖大擺的在海州港登陸。


    安西都護使崔道休見狀,頓時嚇得魂飛魄散。


    他的思維依舊停留在以前,認為明軍即便殺來,也會先攻破黃州,再一路南下至海州。


    哪有坐海船繞開黃州,直接跑來打海州的?


    安西都護府的將士,大部分駐紮在城市周邊。此時此刻,有的在種地,有的在打工,根本沒有任何防備。


    “阿彌陀佛!”


    崔道休身為海州的一把手,見此情形忍不住口宣佛號。


    道休是他的法號!


    這家夥是副宰相崔弘宰的兒子,由於父親、兄弟、叔父、堂兄弟被殺了一大堆,崔家實在找不出能夠主持大局的人物,才請求崔道休緊急還俗來控製地方。


    崔道休下令:“趁敵軍還未靠岸,趕緊召集將士進城防守!”


    很難迅速聚兵,因為根本找不到人。


    高麗守軍隻能瘋狂敲鍾示警,希望將士聽到鍾聲可以往城內集結。


    許多高麗士兵,在聽到鍾聲以後,第一時間並非進城防守。而是扛著鋤頭趕緊回家,要麽在家裏躲著,要麽帶著妻兒逃命。


    海船桅杆上的明軍瞭望手,舉著望遠鏡大喊:“城外各處有許多高麗人,提著兵器往城牆跑,應該是駐紮在城外的敵軍。他們大部分來不及著甲,而且三五成群雜亂不堪,跟進城躲避的百姓混在一起!”


    折彥質下令道:“朝著城牆外各處開炮,驅散敵軍和百姓!運載騎兵的船隻先靠岸,隻要能聚集五個騎兵,就不要再等待友軍,立即往城外四處衝殺。”


    “轟轟轟!”


    一連串炮聲響起,靠海的南麵城牆外,成為炮擊的主要目標。


    很多逃到南城外的高麗軍民,被炮彈嚇得四散奔跑。那裏的附郭居民,有人躲在家裏瑟瑟發抖,有人衝出家門往更遠處逃命。


    第一批登陸的大明騎兵,不等後續友軍下船,也不顧戰馬是否適應,湊齊了五人立即騎馬衝出。


    他們朝著人多的地方衝,專挑手裏有兵器的砍殺。


    甚至是木棍都被大明騎兵視為兵器,見到了立即衝上去砍死,很快就驅散一大片高麗軍民。


    明軍的海船不再開炮,可登陸衝鋒的騎兵卻越來越多。


    “關閉城門,關閉城門,別讓明軍跟著衝進來!”崔道休嚇得驚恐大呼。


    明軍乘坐海船來得太快了,接近海灣才被高麗漁民發現。


    這裏作為高麗開京西部最重要的軍事基地,至少一半以上駐軍都來不及進城。


    都統孫圭說道:“都護,須得打開東西北三麵城門,出兵接應那些進城的將士。否則等敵軍完全登陸,而我們大半將士在城外,海州就根本沒法再守了!”


    崔道休質問:“奸細混在平民當中衝進城怎辦?”


    孫圭說道:“出城接應的士兵,也要負責攔截平民,不準任何一個平民靠近城門!”


    崔道休想了想:“好,立即出兵。”


    不靠海的三麵城門陸續打開,並在城樓上瘋狂敲鍾敲鑼。


    高麗守軍一隊隊出去,在護城河橋內側搭建拒馬工事。隻有手中有武器的高麗人,可以從拒馬缺口處通過,平民靠近就會被亂槍捅走。


    卻見五個大明驍騎追殺而來,攆著想要進城的高麗士兵衝上橋梁。


    驚恐之下,高麗士兵紛紛跳進護城河。


    守在拒馬工事後方的高麗軍官,對麾下士卒說:“不要害怕,不要逃跑,我們有兩百多人,他們隻有五個而已。射箭,射箭!”


    卻見那五個大明驍騎,各自在橋上射出一箭,然後翻身下馬朝著高麗軍衝去。


    高麗士兵的弓箭,射在大明驍騎的棉甲上,射在大明戰馬的輕型馬甲上,幾乎無法造成有效殺傷。


    而那五個大明驍騎,提著四米長槍,步行衝到拒馬前,隔著工事與敵人近戰。


    五人主動殺向兩百多人!


    那兩百多高麗兵,甚至不敢越過拒馬,隻敢躲在工事後麵廝殺。


    雙方的裝備差距太大了。


    高麗頂級武將的盔甲,跟遼國樣式差別不大,都是從唐朝演化而來。不但不簡陋,反而非常精良,但這種甲胄的數量少之又少。


    正常的高麗盔甲,是皮夾鐵劄甲。


    他們把皮革做成甲片形狀,然後串起來為劄甲樣式,關鍵部位也會弄些鐵甲片。如此一來,製作成本降低了,日常維護也更容易,而且穿出去有麵子,乍一看還以為是鐵甲。


    這種鐵片夾雜皮革片製成的劄甲,在高麗被稱為“介胄”。


    就連高麗的上六軍將軍,也是清一色穿戴介胄。鐵片越多就越精良,皮革片越多就越劣質。


    至於高麗的低級將領、軍官和精銳士兵,則是清一色皮甲。


    普通士兵,連皮甲都沒有!


    他們看到大明驍騎的棉甲,還以為那全是布甲,因此交戰之初還算勇猛——至少沒有臨陣脫逃。


    可打著打著就感覺不對勁,長槍戳在棉甲上,那力道著實有問題啊!


    大明驍騎這邊,隻要命中敵人,幾乎槍槍見血。


    高麗守軍那邊,戳半天根本不能破防。


    負責領兵的高麗武將,居然還格外驍勇,他大喊道:“敵人隻有五個,越過拒馬圍死他們!”


    這貨親自率隊,從拒馬缺口處衝出。


    五個大明驍騎且戰且退,來到護城河橋中央。橋梁並不寬,他們五人列陣擋在那裏,高麗士兵再多也沒用,頂多能同時投入十幾人接戰。


    在橋上打了一陣,五個大明驍騎一人未損,甚至都沒有受什麽外傷,隻是被敵軍捅得陣陣肉疼。


    高麗兵那邊,反而死傷了七八個。


    若非高麗前排有盾手保護,早就被大明驍騎給殺潰了!


    “嗚嗚嗚~~~”


    護城河外,號角聲響起。


    陸續有三十多騎過來幫忙,還有兩三百騎,朝著這麵城牆的其他護城河橋衝去。


    感覺援軍的馬蹄聲接近,橋上的五個大明驍騎,立即抓住時機進行反擊。


    “殺!”


    他們齊刷刷舉著長槍往前衝,不顧敵軍的兵刃,衝近了就棄槍拔出副武器。


    全是鈍器,掄起就砸。


    負責帶隊的高麗軍官,被一骨朵直接砸破腦袋。


    “快逃啊!”


    高麗兵當即就潰了,他們打五個已是難受,後麵又衝來三十多騎,哪有半點獲勝的希望?


    五個大明驍騎趁機追殺,到了拒馬處並不貪功,而是搬開拒馬為友軍開路。


    後續的大明驍騎魚貫而入,高麗城樓上有人大喊:“關閉城門,關閉城門!”


    這股高麗潰兵正在往城裏逃,眼睜睜看到城門一點點關閉。


    所有城門,都在陸陸續續關閉。


    所有出城接戰的高麗兵,全部被他們的友軍給拋棄。


    好吧,也不是真的放棄不管。


    城牆上很多籮筐懸下來,同時又朝著追兵放箭。


    但籮筐數量有限,急著逃跑的高麗兵,為了搶籮筐自己打起來。


    戰鬥漸漸停息。


    折彥質麾下第一批軍隊,已經全部登陸完畢,海州城也被包圍起來。


    所謂的包圍,是派騎兵輪番繞城巡邏,不準城內外有任何接觸。


    暫時沒有攻城,士兵們就在岸邊紮營,同時去卸載船上的輜重。那些海船,還要回大同江口接來第二批明軍。


    折彥質要圍城打援!


    這裏是高麗首都開京的西大門,一旦海州淪陷,開京就暴露在大明將士的眼皮底下。


    鄭仲夫如果不派兵來救,那就隻剩下遷都,或者帶著國王“東狩”,否則隨時可能被包圍首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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