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王城。


    國主段正興驚慌逃出寢宮,身後還跟著一個王後、三個妃子、十多個宮女和太監。


    對了,還有兩個嬰兒。


    其中一個嬰兒叫段智興,也不曉得是否有修煉一陽指的天賦。


    他們將近二十人躲到花園裏,三三兩兩藏進花叢中。偶有人撅著露出屁股很正常,反正黑燈瞎火也看不清,真有人來找藏再好也藏不住。


    外麵吵吵嚷嚷已亂作一團,有些宮女和太監,甚至趁機偷了財貨跑路。


    王城的城門處,已經打起來。


    高逾城生派來看守王宮的心腹,與前來“救駕”張氏私兵互射弓箭。


    張德興朝著城樓怒吼:“高阿機,你爹都逃出城了,你還想死守王宮不成?”


    “放屁,明軍哪有恁快攻進城裏?”


    高阿機鼓舞士氣說:“不要信這人的鬼話,相國很快就能帶兵來援!”


    張德興喊道:“除了高氏,城內諸姓文武皆已投明,爾等再負隅頑抗必無好下場。快快擒殺高阿機,不但可以保命,而且還能立功!”


    “射死他!”高阿機下令。


    又是一陣箭雨飛出,但力道變得更小,準頭也歪得有些離譜,那些士兵都在給自己留退路。


    暫時無人擒殺高阿機倒戈,純粹是不知旁人怎麽想,害怕自己先動手會被殺死。


    可惜這大好局麵,張德興卻沒有帶攻城器械,隻抬了幾架民用的木梯子,根本無法對守城士兵造成威脅。


    就在此時,南城方向傳來震天呼喊聲。


    那是董明壽奪取城門之後,把一路追來的大明騎兵迎進城。


    王宮這邊,守城將士紛紛色變。


    他們都屬於高逾城生的私兵,長久養成的忠誠觀念,讓他們不敢對高阿機下手。但終歸是要逃命的,忽然就有軍官離開城牆,其麾下士卒也跟著一起逃。


    “快開城門,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城門處的士卒聽聞此言,下意識的就聯手把城門打開,然後爭先恐後往外麵逃。


    張德興呼喊道:“不要射箭,不要阻攔,讓他們逃!”


    發現最先衝出城門逃走的士卒,竟然沒有遭到張氏私兵截殺,還守在城上的士兵欣喜若狂。當即啥也顧不上了,扔掉兵器轉身就跑,不論高阿機怎麽阻止都不管用。


    等守城部隊逃走大半,張德興突然下令:“放箭!”


    “射!”


    張氏私兵裏的弓箭手,立即朝著城門洞齊射。


    “衝過去!”


    “殺!”


    逃得慢的高氏私兵,先是被一頓攢射,繼而被三麵圍攻,瞬間心理崩潰發瘋哭嚎。一些人繼續往外衝,被外麵的敵人給戳死;一些轉身又逃回去,跟後續友軍撞在一起。


    高阿機本人,早就趁亂離開,帶著少量死忠朝皇宮深處而去——他想劫持大理國主。


    段譽手持一串念珠,對匆忙返回的太監說:“王城被堵了出不去?”


    幾個太監苦著臉:“城門處正在打仗。”


    段譽說道:“你們當中,有人是高逾城生安排來的,有人是高觀音隆安排來的。現在還要幫你們的主人做事嗎?”


    太監們麵麵相覷。


    段譽猛然嗬斥:“想要活命,就乖乖聽話!”


    太監們猶如被當頭棒喝,一下子就清醒了,紛紛跪地呼喊:“太上皇萬歲!”


    段譽帶著這些太監往外走,沿途看到能用的東西就撿起來當武器,遇到驚慌不定的宮女和太監就招來抱團。


    轉眼之間,隊伍就壯大到五十多人。


    段譽直奔兒子的寢宮,陸陸續續又招攏十多個,還被其中一個宮女帶去花園。


    “快滾出來,隻曉得躲!”段譽站在花園門口嗬斥。


    段正興聽到是老爹來了,仿佛溺水之人抓住救命稻草,由花叢之中疾奔而出:“父親救命!”


    段譽把兒子這夥人帶上,繼續在王宮裏遊走,不斷召集更多宮女和太監。


    直至高阿機帶兵殺來時,段譽身後已經跟著上百人,把桌椅腿兒拆了做棍棒,甚至有人解下褲腰帶當武器。


    “拿下!”高阿機喊道。


    段譽卻拿著一塊瓷片,抵著兒子的脖頸大喝:“想死就一起。我們父子死了,你們誰也別想活。來啊,亂刀把我父子砍死!”


    段正興的喉嚨被瓷片抵得生疼,驚慌呼喊道:“爹爹饒命……”


    高阿機愣住了,他手下的兵也愣住了。


    段譽又說:“殺了高阿機,與我父子一起投降明軍就有大功。”


    王城的城門方向,傳過來的喊殺聲越來越小,估計那裏的戰鬥已經進入尾聲。


    忽然,一個親兵軍官轉身朝向高阿機:“誰願隨我立功保命?願意的,就一起喊殺!”


    “殺!殺!殺……”


    越來越多親兵呼喊起來,高阿機見勢不妙當即逃跑,被自己親兵追上亂刀砍死。


    那些高氏私兵拖著高阿機的屍體回來,在段譽麵前陸陸續續跪下。


    不多時,張德興率軍衝進來,發現段譽父子被將士、宮女、太監團團護住。


    段譽從懷裏掏出一塊絹布,排眾而出說道:“高逾城生、高觀音隆等亂臣賊子謀逆叛亂,大明天兵是我請來幫忙的。此為獻國降表,由我父子的鮮血書就,你們要攔著我把大理國獻給天子嗎?”


    張德興欲言又止,猶豫了十多秒鍾,猛然跪下說:“臣是帶兵來救駕的,這就護著兩位陛下去獻國投降。”


    於是乎,張氏私兵也被段譽收了。


    段譽的政治手段極為高明,否則不可能穩坐江山數十年。他落到現在這般下場,並非自己太昏庸,而是基本盤實在太爛難有作為。


    很快,一隊大明騎兵衝到王城外,負責帶兵的是一個明軍小校。


    他們見城門大開,裏麵又軍容整齊,一時間還真不好衝進去。


    段譽拉著兒子上前跪地,高舉著血書說:“大理國太上王段正嚴,攜子大理國王段正興,獻上降表遙拜聖天子!”


    大明騎兵連忙避讓,這是在跪皇帝,他們可不敢受了。


    直至段譽父子站起,那明軍小校才領兵進來,恭恭敬敬接過那份血書降表,同時派人回去給上官報信。


    進城的大明將士越來越多,到了後半夜,連白琪都來了。


    白琪拿到血書降表,仔細詢問情況,甚至讓人審問了太監和降兵,把今夜大理王宮裏的事情問得清楚。


    最後,白琪歎息說:“此為賢君也,可惜朝中全是亂臣賊子。”


    他拿著獻表去見段譽父子,扶起二人不讓他們跪拜,並且安慰說:“有此降表,汝父子可保餘生富貴。還請暫時住在王宮不要出去,待我平息了亂局,就送你們全家去洛陽。”


    聽到這話,段譽總算心安:“小王不求富貴,餘生隻願在洛陽尋間寺廟禮佛,我這些兒孫還請將軍幫忙美言幾句。”


    白琪說道:“應該的。”


    龍首關那邊,聽聞龍尾關和大理城相繼淪陷,高觀音隆直接開啟關城向林衝投降。


    半個月後,雲南省左布政使楊稷,帶著諸多官吏趕來大理。


    大明文武官員互相配合,先遣散投降或被俘的本地兵馬,接著把段譽一家子送去洛陽。


    繼而遷徙大理國各大姓在老家的族人。


    比如高氏,隻遷走昆明那一片的族人,其他地方都不用大動幹戈。因為高氏在新的領地,根本就還沒把宗族勢力發展壯大。


    就拿高量成來說,他爹奪取威楚府不過數十年,兩代人使勁生也才生出十多個子孫。


    那高量成是如何控製威楚府的?


    一是私兵武裝。


    二是本地望族。


    三是釋儒官員。


    不管有沒有立下大功,雲南境內不準再有私兵。


    沒有私兵,地方望族就不會再投效,今後隻會聽官府號令。


    至於釋儒官員,這玩意兒是大理特色。


    大理密教僧人讀書科舉,便被稱為“釋儒”,有時也叫做“師僧”。他們必須“儒佛雙修”才能考進士,隻修佛或隻修儒都是考不上的。


    但實際操作中,往往更偏重佛學。


    “釋儒”才是今後治理雲南的關鍵,修佛習儒考進士做官的,基本都是那二十幾個姓氏的子弟。他們學習的這種內容,不可能被朝廷承認,稍不注意就會鬧騰起來。


    楊稷對白琪說:“各地駐軍不可放鬆警惕,尤其是要保護陸續設立的官學。若是有釋儒鬧事,可以趁機狠狠殺一批,然後再順勢取締多餘寺廟。”


    白琪點頭說:“我也問過了,大理密教必須嚴加盯防。這裏的釋儒,遍布各個鄉村,他們甚至勸導每家每戶都供奉佛像。一邊讀著聖賢書,又一邊給鄉民用巫術做法治病消災,極有可能暗中煽動各地鄉民作亂。”


    楊稷說道:“董明壽是大理密教的首領,讓他來引導改革大理密教,把那些亂七八糟的內容全都改了。他要是不聽話,便尋個由頭逮捕送去洛陽,換他兒子來主持大理密教改革。還有,一定要在雲南滅絕梵文!”


    梵文在大理國屬於官方主流文字。


    隨便找一本用漢字印刷的《論語》,多半是用梵文進行注釋。各種牌匾碑刻,甚至是墓碑,也往往刻漢梵雙語,甚至是隻刻梵文。


    楊稷前兩天了解情況之後,尤其是把本地的聖賢書拿到手,看到書裏的梵文簡直怒不可遏。


    必須禁絕梵文!


    白琪擔憂道:“一旦禁絕梵文,恐很快就要生亂子。”


    楊稷雖然是文官,但此事涉及聖賢教化,他比白琪更激進無數倍:“有人鬧事,正好狠狠的殺,正好有借口拆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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