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家也是坐船跑的。


    當港口的炮聲響起,他們立即搬運財貨上船,甚至還帶了一些糧食,飛快駛入南邊的森林之中。


    除了家人,還有兩個族弟、三十多個同鄉,算是曾家的基本盤,負責管教那些土著奴仆。


    另一個族兄和表弟,在港口附近打理商鋪,已經被明軍給抓住了。


    這些人都是被忽悠過來賺錢的,而且一個個都拿了安家費。等他們發現自己幫忙造偽鈔時,曾氏兄弟便連哄帶嚇,一邊給他們提高工資,一邊恐嚇說已經犯了死罪。


    當然,主要還是錢給夠了,並且遠在海外有僥幸心理。


    “你們不要想著再回去,偽造寶鈔夠殺你們好幾次。抓我們兄弟去立功都沒用,官兵已經殺過來了,不會放過這裏的任何人!”曾伯發還在恐嚇。


    曾伯達也說:“現在隻能先避風頭,再找機會坐船去錫蘭。那邊是漢人自治,而且不問來路,我們到了錫蘭就能改頭換麵。”


    兄弟倆的父親早已去世,老母親嚇得瑟瑟發抖,他們的妻妾兒女也頗為恐懼。


    那些親戚和同鄉則一言不發,拿高工資時個個殷勤忠誠,現在卻開始怨恨雇主拖他們下水。


    船隊已經駛入森林,一個個都警醒起來,拿出弓弩對著河流兩岸。


    因為森林深處有野人部落,半狩獵、半耕種,還處於刀耕火種的時代。


    相對而言,中爪哇和東爪哇,早在唐代就農業發達,稻米等農作物遠銷中國和印度。


    西爪哇這邊卻不行,農業要落後得多。


    同樣是熱帶雨林氣候,西爪哇在濕季降雨更多,在幹季降雨又更少,非常不適合古代農業發展。


    不管什麽爪哇,反正到了現代都牛逼,水稻最高能夠做到兩年九熟!


    “下雨了。”


    一個同鄉忽然說。


    此時正值濕季,西爪哇降雨量大增。也不是天天下雨,但雨水經常說來就來。


    現在就毫無征兆的下雨了,剛開始隻是飄著毛毛雨,似乎提醒人類趕緊找地方躲避。不到一刻鍾,雨勢驟然變大。


    各艘船上,人們點燃木炭,圍著火盆取暖烘烤,防備因濕度過大而失溫,還有人負責把船係在樹上。


    雨水來得快,去得也快,兩個多小時就停了。


    可一場雨過後,由於追兵沒來,又停下來瞎想,大部分人都心境變化。


    族弟曾伯端帶著滿腹怨氣說:“官兵能殺到椰城來,我福建的家人肯定沒了。”


    曾伯達沒好氣道:“早就讓你們把家人接來,是你們自己不願意的,說什麽再幹幾年就回鄉。”


    曾伯發一聽這話就感覺不妙,連忙打圓場說:“朝廷這次出兵,不一定是因為我們偽造寶鈔,有可能隻是懲戒巽他國王無端攻擊鄰國。等風頭過了,我再派人回椰城打聽打聽。”


    一個同鄉說:“那麽多火炮,肯定要把巽他滅國。巽他國王被抓,不把我們供出來戴罪立功?”


    另一個同鄉說:“就是,山區和森林全是土著,有可能突然殺出來搶劫。就算過了這一片到城鎮,人生地不熟的,我們也很容易被搶。打不贏土著,這裏全都得死!”


    曾伯發安撫道:“我是國王的廷臣,認識前方城鎮的貴族,還一起在椰城喝過酒。隻要我們過去,肯定沒有危險。”


    又有同鄉說:“巽他國都沒了,你跟那些貴族認識管什麽用?誰不知道你曾家富有?去了那邊就是被人當豬宰!”


    曾伯發聽得心頭一緊,因為此言說得在理。


    一瞬間,眾人都不說話了。


    逃去前方城鎮,極有可能被當地貴族殺人越貨。若是返回椰城,又必然被官兵抓了處死。


    留在野外就更不可能,不但森林裏隨時可能殺出來野人,而且熱帶雨林的濕季非常容易生病。


    他們,沒有生路了。


    忽然之間,一個同鄉把瞄準岸邊的弓弩,調轉方向朝著曾伯發扣動扳機。


    因為濕度過大引起弓體發軟,這一箭已經沒了什麽威力,但如此近距離還是足夠射透肌肉。


    曾伯發捂著胸口倒下,指著同鄉說:“愚……愚蠢……”


    他話音未落,曾伯達已經抬起弓弩要反擊,但之前那人已經縱身撲過來。此箭貼肉射出,反而造成的傷害不大。


    那同鄉撲在曾伯達身上,衝著其他人大喊:“還等什麽?拿他兄弟的腦袋回椰城贖罪!”


    眾人終於回過神來,但不知道該幫哪邊。


    那同鄉又喊:“橫豎都是死,回椰城或許還有活路!”


    此言終於奏效,就連曾氏兄弟的族弟,都連忙過來幫著同鄉殺人。


    偽造寶鈔,被連坐殺頭的隻有親兄弟、親叔伯,堂叔、堂兄之類的都不會被牽連,更何況他們隻是族弟而已。他們都隻是從犯,如果戴罪立功,確實有一線生機。


    幾人把曾氏兄弟按住,曾伯達怒吼:“蠢貨,你們回去死定了,跟我逃走才能活命!”


    曾伯端麵色猙獰,拔刀對著曾伯達的脖子狠狠一抹。


    其他人也分工合作,把曾伯發也殺死,並控製他們的老母和妻兒。


    朱孝忠派出的追擊人員,因為一場大雨而撤回椰城,主要是聽向導說這裏的雨天非常危險。


    就在朱孝忠再次派人追來時,那些內訌的家夥自己就回來了。


    “押回廣州再說。”朱孝忠也不知道該怎麽處置,幹脆全部移交給刑部辦案人員。


    數日之後,巽他王室成員的腦袋,先是被送到隔壁的馬打蘭國。


    馬打蘭國王又驚又喜,老是跑來入侵自己的家夥,終於被大明爸爸給幹掉了。但明軍似乎趁機占領椰城,今後會不會來打自己呢?


    使者指著一堆腦袋說:“任何敢偽造大明寶鈔,包庇偽鈔罪犯者,通通都是這樣的下場!你可聽清楚了?”


    馬打蘭國王跪在地上,連連朝大明使者磕頭:“小王牢記在心,絕對不會縱容偽鈔,也不會自己製造偽鈔!”


    “還要告誡你國內那些貴族。”大明使者說道。


    馬打藍國王連忙說:“我立即派人,到全國各地宣揚大明皇帝的威嚴,告訴他們巽他國王為什麽會被處死!”


    大明使者微笑道:“很好。”


    又過三日,巽他王室的腦袋來到諫義理國。


    此時的諫義理國王叫查亞巴雅,他是印尼曆史上有名的雄主。後世還被賦予各種神秘色彩,比如預言白人殖民爪哇,預言法國大革命,預言希特勒崛起,預言日本二戰侵略東南亞,預言美國911事件,甚至預言汽車和飛機的出現等等……就很扯淡。


    曆史上,在查亞巴雅的統治下,諫義理疆土擴張十幾倍,甚至跑去占了蘇拉威西和馬魯古等島嶼。


    看著那堆被硝製過的腦袋,查亞巴雅趴伏在地連連磕頭,賭咒發誓會聽大明爸爸的話。


    他熱情款待大明使者,等夜晚回到寢宮,才顯得憂心忡忡。


    寵妃問道:“陛下不高興嗎?”


    查亞巴雅歎息:“說了你也不懂。”


    “剛才在宴會上,陛下與大明使者聊得很暢快啊。”寵妃說道。


    查亞巴雅說:“因偽造寶鈔而滅國,這種事情誰會相信啊?無非是椰城的港口繁榮,大明找個理由出兵而已。下一個被覆滅的是馬打蘭,再下一個就輪到我們了。要論物產豐富,尤其是糧食產出,我們才是爪哇島最富有的國家。”


    寵妃驚慌道:“那該怎麽辦?”


    查亞巴雅歎息:“還能怎麽辦?諫義理隻是小國,哪裏能跟大明對抗?今後必須對大明更加順從,不給大明皇帝出兵的理由。西邊的馬打蘭,絕對不能再去碰了,大明寶鈔就更不能偽造。”


    跟曆史上差不多,查亞巴雅隻能往東擴張。


    不同的是,曆史上他是被三佛齊攔著,現在變成了大明攔在西邊。


    如果大明不出兵幹涉,這家夥能吞掉菲律賓以南的大部分島嶼!


    而且他搞文教也有一手,以婆羅門式詩歌為載體,鼓勵詩人創作爪哇本土文學,從而糅合治下一盤散沙的各族思想,進一步促進東爪哇的民族意識形成。


    次日,查亞巴雅召見廷臣:“你們去尋找全國最美麗的女子,我要在進貢的時候送到洛陽獻給大明皇帝。我親自去洛陽!”


    三佛齊覆滅,查亞巴雅都沒這麽怕,反而還有點幸災樂禍。


    巽他國覆滅,實在把查亞巴雅嚇得不輕。


    因為南洋如今還存在的國家,就數諫義裏國最為富有,糧食多得根本吃不完,每年甚至還會賣給中國海商。


    巽他國隻是因海貿有錢而已,他的諫義理國是實打實的有糧,水稻一年可以達到三至四熟。


    熱帶雨林氣候不適合古代農業?


    但人家有火山灰帶來肥力,而且由於特殊的地理條件,導致爪哇島居然有幹濕兩季之分。幹濕季分離的現象,在爪哇島越往東越明顯,已經有點像熱帶季風氣候了。


    若有現代農業技術加持,這裏兩年九熟不是說著玩的。


    查亞巴雅的思路很明確,反正自己打不贏大明,那就做大明最忠實的走狗。


    親自跑去洛陽進獻美女,隻是表明態度的手段。


    他還會向大明皇帝承諾,今後自己賣出的糧食,隻賣給漢人海商運到大明。隻要大明皇帝下令,讓他打誰就打誰,不向大明索取任何回報。


    把皇帝哄開心了,他在爪哇就穩了。


    然後持續向東擴張,就算吞並了臣服於大明的某個小國,想來偉大的皇帝陛下也頂多斥責幾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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