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鏜已取興仁府、廣濟軍、濮州、單州、徐州,與李寶留在淮南的軍隊連成一片。”朱銘把最新戰報傳下去。


    王淵驚訝道:“那麽快?三州一府一軍,隻是行軍也要一兩個月吧。”


    李寶笑著說:“俺打兩淮時更快,許多州縣派支偏師就能占領,當官的一個個都望風而逃。”


    朱銘拿出另一封急件:“你留的所謂偏師,被趙佶招安叛變了!”


    李寶臉上的笑容一滯,連忙去閱讀那封急信,隨即氣得拍桌子:“這個混賬,當官的都知道投效義軍,他居然能被昏君趙佶招安!”


    卻是李寶急著北上跟朱銘會師,淮東大部分州縣,他都沒有親自攻打。


    當時在淮西招募了許多義軍,這些臨時新編部隊,都扔給巡檢係統的將官帶領,讓他們快速攻占淮東各個州縣。


    另外,淮南轉運副使方孟卿,在帶兵歸順義軍之後,被臨時任命為淮東總管,統一指揮那些新編部隊。


    由於錢糧調派不均,又因劫掠百姓遭處罰,還被梁師成派人利誘策動,一個匪寇出身的軍將劉青,殺了安排過去的巡檢官和文官,竟然在泰州接受宋徽宗招安。


    不但如此,劉青還讓士卒扮演潰兵,一舉奪取如皋縣,勾結鹽梟韓順攻占通州(南通)。


    已經複辟的宋徽宗大喜過望,宣傳這是自己北伐的第一步。


    遂任命劉青為泰州節度使,任命韓順為通州節度使,給予他們除鹽稅之外的一切征稅權力,令這二人就地籌集糧草募兵反攻。


    正在攻打漣水的方孟卿大怒,也不再打漣水了,率一萬兵馬南下平叛。


    朱銘又拿出一份公文:“滁州士兵劫掠百姓,來安縣令不能製,雙方起了衝突,縣令竟被軍將殺死。總共數百人叛亂這些全是土匪出身,幸好被迅速剿滅了。”


    李寶撓撓頭:“擴軍太快,實在難以甄別,總體沒出大亂子便好。”


    “這些還隻是明著叛亂的,暗中不知有多少新兵為非作歹,”朱銘說道,“戰後須得好生整頓,否則義軍的名聲在兩淮就壞了。”


    李寶嘿嘿一笑,沒再接這茬話。


    “是不是該攻城了?”張廣道幫著轉移話題。


    朱銘搖頭:“攻打這種堅城,講究一個瓜熟蒂落,現在還隻是個半熟的生瓜。若無金人虎視眈眈,明天就可以攻城。可金人一直在黃河北岸,我軍一旦攻城,極有可能被金人襲擊。”


    金兵加上宋兵,總兵力約十四五萬。


    而朱銘手裏隻有六七萬,其中僅五萬人屬於正規軍。


    若被宋金夾擊,後果不堪設想。


    宋國君臣認為聯軍有兵力優勢,因此一直在催促金人出兵。但金人卻始終在敲竹杠,想多敲出點好處再說,至少要把太原城給拿到手。


    東京,皇城。


    王濬怒斥道:“你們宋人言而無信,太原不肯讓出就不提了,罷免一個宗澤都做不到。如今不但磁州在反金,相州和洺州也打出反金旗號。如此毫無誠意,竟還想讓我大金出兵?”


    耿南仲隻得解釋:“朝廷已經在處理了,使者無須多慮。”


    “不用你們處理,我大金自會解決,過幾日再來談出兵之事!”王濬拂袖而走。


    趙桓吃了一嚇,問道:“金國自行解決是甚意思?”


    種師中半眯著眼睛:“金人要去打相州、洺州和磁州。”


    吳敏開口道:“宗澤油鹽不進,汪伯彥和王麟應該會聽話,須得快快派人令他們收奪兵權。”


    吳敏這廝,是蔡京黨羽出身,還差點被蔡京招為女婿。繼而又投靠蔡攸,還做過童貫的門客,偏偏名聲還不錯,又能跟李綱混在一起。


    如今卷入政鬥漩渦,那是徹底暴露本性了,徹頭徹尾拋棄禮義廉恥。


    卻說河北多個州縣文官武將都投降金人,他們搜刮糧食給金兵運送過來。金人也會派出一些騎兵,北上接應那些糧食。


    宗澤、王彥和嶽飛抗金,便是襲擊那些運糧隊,偶爾還能伏擊到金國騎兵。


    “嶽將軍,太守召見,商談抵禦金兵之事。”一個衙前吏前來通傳。


    嶽飛已經探知金兵北上,並且直奔相州而來,當即不疑有他,騎馬前去見知州汪伯彥。


    汪伯彥一臉笑容,招呼嶽飛坐下:“金兵要殺來了,伱可知道?”


    嶽飛回答:“正欲與太守商量防禦之事。”


    “不須防的,”汪伯彥喊道,“來人!”


    十多個衙前吏衝進來,將嶽飛給團團圍住,而汪伯彥已經退到門口。


    嶽飛驚問:“太守,這是何故?”


    汪伯彥說:“朝廷聯金剿賊,你這廝得了宗澤亂命,竟然違抗聖旨阻撓剿賊大事!陛下仁厚,也不會殺你,隻讓你帶兵去東京勤王。捆起來!”


    嶽飛下意識想反抗,但拔刀出鞘僅兩寸,又壓住怒火把刀插回去,說道:“太守不用縛我,既是天子旨意,我帶兵去東京勤王便是。”


    “卻是怕你再抗旨,綁了!”汪伯彥下令道。


    嶽飛乖乖就縛,並無反抗之舉,但已經憋了一腔怒火。


    他被押付城外軍營,王貴等部將見了,也是紛紛罵娘,卻不得不跟著嶽飛去東京。


    嶽飛招募的鄉勇不足兩千,聽說要去東京勤王,而不是留在相州保衛桑梓,當即就有數百士兵逃回家裏。


    剩下的將士,跟著被捆綁的嶽飛,一路走到湯陰縣地界。


    卻見金國騎兵已經來了許多,正在四裏八鄉搶劫錢糧,官府卻對此視而不見。


    年輕時的嶽飛,可沒那麽老實,同樣是莽撞人一個。


    他幹的那些事情,嚴格論罪處理,不知得被砍頭多少次,隻不過每次都有人愛才保他性命。


    嶽飛越想越氣,越看越怒,對押解他的官差說:“內急,給我鬆綁。”


    已經快出相州地界了,嶽飛一路都很老實,官差也沒怎麽防他,手腳麻利的就給嶽飛鬆綁。


    繩子解開的瞬間,嶽飛一腳踹翻麵前官差,又轉身揮拳砸向鬆綁的官差,奪刀便將這些官差殺得逃散。


    跟他一起進京勤王的千餘將士,見此情形都嚇得不輕,擅殺官差,抗旨不遵,這些都是死罪啊。


    嶽飛舉刀大呼:“金人肆虐相州,官府卻視若無睹。爾等皆為相州子弟,願意抗金者便跟著我幹,不願者快快回家保護親人!”


    有數百人害怕朝廷問罪,朝嶽飛拱手道別,紛紛轉身往家鄉跑。


    包括王貴等部將在內,一共八百多人,跟著嶽飛去打遊擊,專門伏擊那些搶糧的小股金國騎兵。


    而隔壁的洺州,知州王麟也已動手,把堅持抗金的王彥給抓了。


    王彥就比嶽飛老實得多,被綁著帶兵去東京,成為勤王大軍中的一員。


    至於宗澤,依舊帶兵死守磁州,被金人圍城也不投降。


    那些金人全是騎兵而且數量不多,圍城兩日便散去,在磁州鄉野市鎮四處劫掠。


    且說王彥一路南下,所過之處,滿目瘡痍。


    進入東京城後,發現這裏根本不缺兵,而是兵太多嚴重缺糧。


    部將張翼憤懣道:“朝堂諸公不知兵,哪有幾萬人全放在城裏,虛耗糧草困守城池的?這還嫌兵不夠多,竟把我們也誆來守城!”


    王彥冷笑:“別人不知兵,種師中難道不懂打仗?皇帝下了聖旨,讓勤王大軍都到東京,誰還敢公然抗旨不成?”


    部將白安民說:“朝廷這般行事,東京遲早城破,還不如留俺們在洺州抗金呢。”


    王彥麾下這些將士,一個個都是真漢子。


    靖康年間,王彥兵敗撤退,遭金人重金懸賞。


    當時多有抗金將領被部下殺害,王彥每晚睡覺都得轉移地點。將士們為了讓他安心,主動在臉上刺字“赤心報國,誓殺金賊”,從此王彥的軍隊便被稱為“八字軍”。


    眼下這些八字軍的真漢子,卻不能跟金兵作戰,反而被扔進東京城裏。


    他們可都是河北人,老家正在遭受金人蹂躪!


    當天下午,將士們領到糧食,發現不但數量不對,而且摻雜著大量鋸末。


    張翼大怒:“不讓俺們殺金賊還這樣克扣糊弄,拿俺們河北人當什麽了?”


    王彥無言以對,他知道軍心已經散了。


    在河北的時候,將士們上下一心,都願意跟金人拚命。


    可過了黃河,人人思歸,都想著遠在河北的家人。


    而今又被克扣糧草,更是怨氣橫生。那支敢跟金人作戰的軍隊,已經不複存在了,沒人願意為朝廷打仗。


    “統製,快看!”


    白安民拿著一張紙條過來:“是俺麾下士卒撿到的。”


    王彥接過紙條打開閱讀,隻見上麵寫著一行字:“大宋昏君,割地事金,賣國求榮,陷百姓萬民於水火。漢家兒郎,莫再執迷,朱元帥攻城之日,爾等皆可倒戈歸附,一並驅逐殺滅金賊。建功立業,當在彼時!”


    張翼也湊過來瞅了瞅,嘀咕道:“恐怕收到紙條的,不止俺們這裏吧。”


    白安民說:“等賊寇攻城那天,倒戈者不知凡幾。統製是什麽主意?”


    王彥也不知道如何抉擇,隻吩咐道:“把紙條燒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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