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元年冬,第一場雪降臨。


    天氣還不是太冷,但官員們已經可領低溫補貼。


    種師道身為閣臣,乘坐馬車前往皇城,即便是他也隻能用劣馬拉車。


    天駟監皇家馬場已經恢複,但那裏目前隻有數百匹馬,其中一大半都是從蘭州補充過來的。


    雪不大,落地很快就化掉,街上濕漉漉一片。


    各種叫賣聲不絕於耳,還有巡鋪兵沿街查看,若是發現乞討者,就會立即報告給廂官長。(巡鋪兵類似社區民警,宋代的大城市已經有了。)


    廂官長則派人去調查,如果乞討者有家人,勒令其家人好生看管。


    那些沒有家人,或家人窮困者,將暫時由濟養院接手,視情況而進行不同安排。


    年紀不大且身體健全的,湊夠數統一遷徙到西北邊疆。


    年邁或殘疾者,由濟養院收養並安排工作,一般是參與軍事裝備生產。比如製作古代版壓縮餅幹,製作醋布,縫製士兵服裝等等。


    第一批將士常服,已經定下規格,優先給京畿軍隊換裝。


    樣式沒有搞得太離譜,僅略微改動宋朝的缺胯袍。


    這種戎服行動很方便,是宋代士兵的製式服裝。但到了宋徽宗時期,就連禁軍都不一定會發,頂多給幾個小錢讓士兵自己製作。


    軍官的服裝更高級一些,但大體樣式沒有太多差別。


    帽子則有襆頭和笠子,軍官為皮笠,小兵為草笠。


    軍官可穿皮鞋,小兵則是布鞋。


    五行生克那套,朱國祥和朱銘都懶得管,將士們的日常服裝皆染成紅色。


    種師道透過車簾觀看街上景物,他對現在東京更加滿意。


    以前的東京雖然繁華,但偏僻角落乞丐太多。到了冬天扛不住風雪,有些隻能活活凍死,又或者藏入暗渠被地下世界吸收。


    現在朝廷設立了專款,一股腦兒送去西北邊疆種地。


    馬車駛到東華門,種師道下車進去,沒走幾步便來到“候車室”。


    這是最近定的新規矩,官員們進入皇城覲見、辦公或上朝,從四品及以上官員可乘坐馬車,七十歲以上也可以乘坐馬車。


    一來能給官員們體麵,二來也提高辦事效率。


    皇宮裏還專門準備了一些大車廂,可以同時容納十二人坐到車裏。


    “候車室”已有三人,紛紛起身作揖:“種相有禮了!”


    種師道連忙回禮。


    立即有女吏前來奉茶,是女吏而非宮女。


    這裏雖然是皇城,但並非東宮與後宮,屬於皇城裏麵的辦公區。


    本著能不用太監就不用的原則,役吏都是些身家清白的健全之人。而且有男有女,他們有專門的製服和腰牌,隻能在個別辦公區域活動,就連內閣等機構都不得靠近。


    “候車室”裏燒著炭火,還有零食和熱茶,在這大冬天倒也舒適。


    差不多攢齊了十人,就沒有再等待,眾臣一起坐著馬車前往政事堂。


    今天並非大朝會,而是閣部重臣會議,個別侍郎也被邀請來參加。


    到了政事堂坐下,等待片刻又有一撥大臣進來,不多時就連太子也到了。


    “皇帝駕到!”


    隨著由遠及近的幾聲呼喊,眾臣齊刷刷站起來,朝著朱國祥作揖行禮。


    朱國祥微笑道:“且坐。”


    “謝官家!”眾人又陸續坐下。


    朱國祥道:“先說說戶部事情。”


    錢琛站起來說:“市舶製度還在修訂當中,開春之後應該能夠頒布。浙江、江西、福建三省的逋賦,今年已下令全部免除,須得盡快安排可靠官員,接受這些地方的各處場監。特別是金銀銅監,要改為鑄造大明新錢。”


    “吏部有困難嗎?”朱國祥問。


    李含章回答道:“第三批官員已經選定,但今日有雪,不日將起大雪,恐要等到開春才能赴任。”


    朱國祥說道:“讓他們立即出發,在大雪封路之前,能走多遠是多遠,爭取早點接手事務。”


    “是!”李含章領命。


    朱國祥又問:“我聽聞唐代大臣,可以坐著常參,是否尋到確切出處?”


    孟昭回答說:“臣翻遍唐書,唐代常朝儀並無確切記載。但字裏行間也有一些線索,唐代官員常朝參拜,五品及以上官員是可以坐著的。”


    朱國祥點頭道:“那就恢複唐製,五品及以上官員,在上朝的時候給予座位。五品以下官員,依舊站著參朝。”


    “陛下聖明!”


    政事堂裏的眾臣立即高呼,他們今後都可以坐著上朝了。


    朱國祥又說:“開春禮部試可在準備了?”


    孟昭回答道:“已在籌備當中,考試官與監試官還須陛下親自定奪。”


    朱國祥道:“如今國事繁忙,閣部重臣皆有要務,尋一侍郎做主考即可,主監則由督察院禦史擔任。其餘考試官和監試官,皆在翰林學士當中選用。”


    宋代吸取唐代科舉教訓,禮部官員隻能做主辦方,即籌備安排考場、考號,負責審查考生資格等等。


    真正的出題、監考、閱卷等流程,禮部是不得參與其中的,這個規矩也被明清兩朝沿用。


    朱國祥又問:“江西範氏叔侄還未降嗎?”


    兵部尚書趙遹就是個小透明,他代表著趙宋宗室,在大明新朝沒啥發言權,朱銘這個太子反而更像兵部尚書。


    趙遹回答道:“範氏叔侄已占領建州全境,前幾日的奏報是,他們在邵武軍邊境也有蹤跡。福建布政使多次派人招降,範氏叔侄一直討價還價。其殺戮士紳、僧眾過多,或許還有疑慮,害怕招安之後被治罪。”


    張根突然來一句:“範氏再不投降,可令李寶發兵討之。這叔侄倆濫殺無辜,罪孽實在深重,抓到了定要判以極刑。就算願意招安,也不能委以重任,讓他們做縣尉已是開恩。”


    眾臣深以為然,範氏叔侄在建州殺地主分田產,其手段比朱銘還激進許多,都快趕上荊湖路的鍾相了。


    朱銘卻笑道:“讓李寶提兵逼一下,如果願意招安,就令他們進京,我親自來問幾句。”


    張根欲言又止,終究沒有再說什麽。


    石元公也有出席會議:“金國今年大量遷徙渤海人、奚人,安置在幽雲各州定居開墾。聽聞麥子收成不錯,可謂國力大增!”


    金人今年沒有南下,主要是在消化內部。


    渤海人、奚人一直有叛亂傾向,這次遷徙可謂一舉多得。既消除了叛亂隱憂,又充實了幽雲人口,還提高了糧食產量,並且更利於金國征兵。


    唯一的缺點,就是金國在遷徙人口時,手段顯得極為粗暴。


    很多移民安置工作沒做到位,致使一些遷徙人口餓死,或者耕種不及時出現饑荒。個別部落還因缺糧而出現叛亂,金國直接派兵鎮壓,反正造反的殺光了就行。


    石元公又說:“金國境內很難派去細作,俺們的細作主要在偽宋境內。金國的剃發令,從嚴施行了大概四個月,由於太多偽宋漢民逃亡,入秋之後稍微有所放寬。現在隻是強令偽宋官吏剃發易服,就連那偽宋皇帝都剃發了。”


    胡安國譏諷道:“剃發左衽之偽宋君臣,哪還剩半點漢家風儀?”


    又聊了許多軍政事務,讓大臣們更清楚全國情況,這次閣部擴大會議便宣告結束。


    朱銘叫上張鏜一起離開,低聲說:“山東雖然趨於平穩,但整編軍隊時,一些招安的賊寇將領不服。開春之後,我要親往山東巡視,你回去安排一下路線。”


    “遵命!”張鏜拱手領命。


    如今的火器作坊,已經增加到十處。特別是徐州火器場,雖然剛剛開工,但隻要工匠能熟練起來,火器產量能夠很快提升。


    等到明年夏天,應該能有3000個火槍手,火炮的數量也能增加許多。


    隻不過新編練的火槍手、火炮手,肯定還得慢慢適應這玩意兒。


    花榮已經帶著神機營回開封,士兵數量也補到了3500人。其中一半士兵沒有武器,隻能向老兵借火槍訓練。


    硝石今年也納入專營範圍,需要朝廷頒發牌照,商賈有了專營牌照才可經營。並且必須優先給火藥場供貨,剩下的才能賣給民間顧客。


    “當當當當……”


    城內左右兩處區域,突然傳來陣陣鍾聲。


    “這時怎有鍾聲?快去看看。”胡安國剛出皇宮,就聽到那不小的動靜。


    不止是他,其他一些官員和百姓,也循著鍾聲方向去看熱鬧。


    老遠就看到鍾鼓樓的四麵鍾,這玩意兒已修了小半年,最近幾天才把大鍾給安上去。


    大慶殿早就擺著一座,但那是小型的,而且不是四麵。


    無數百姓仰望四麵鍾,目前隻有時針,並沒有設置分針,因此難以感受到時針走動。而且無法自動報時,到點了必須靠人來敲鍾。


    胡安國仰頭觀望,捋著胡子笑道:“此物甚佳,比更漏日晷更方便。”


    鍾麵鑲著阿拉伯數字,朱銘在借助時鍾,順便推廣這玩意兒。


    鍾樓下麵還貼著告示,教老百姓如何看時間。


    隻聽一個讀書人念道:“這個大鍾分早晚,針走一點為一小時。那一豎就是一,早一點即‘子初’。像鴨子的是二,早二點即‘子正’……”


    宋代已把十二時辰,細化為二十四小時。


    比如子時這個時辰,就分為子初和子正兩個小時。


    而朱銘為了貼合人們的習慣,把現代的小時給整體挪了一個鍾。


    朱銘版本的時鍾,“1點”在正上方“12點”的位置,卻代表著現代時間的“11點”。


    現代人聽著似乎挺繞,古人看著卻極為直觀。


    時針走到正上方一點,子時初(或午時初)就開始了。時針走到兩點鍾位置,子時正(或午時正)就開始了。


    今後午時三刻行刑砍頭,聽到鍾聲響起即可做準備。


    四麵鍾開始報時的第一天,一撥又一撥百姓來看熱鬧。


    還有人專門守在那裏,不時抬頭進行觀察,發現時針果然在緩慢走動。


    儼然成了東京第一號景觀!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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