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朱國祥挑起學術之爭,特別是新的天文知識出現,各學派的官員都在給朋友通信。


    通信是為了幹嘛?


    搖人兒唄!


    讓地方大儒名儒們趕緊進京,爭取在新朝官學當中,獲得更多的話語權。同時,還要根據新的天文知識,對自己這派的學術進行微調。


    羅從彥就被搖來了,他的學生李侗,正是今年的探花。


    他帶著一個仆從沿途打聽,終於來到羅畸的京城宅邸。羅從彥和羅畸,別看名字差別很大,其實有著同一個爺爺。


    羅畸勉強可以歸為蔡黨,因為他幫助蔡京搞學製改革。但又長期外放,遊離於蔡黨核心圈子之外,並不太讚同蔡京的其他做法。


    太學的新校舍落成時,宋徽宗命令朝官作詞慶祝,羅畸所作之詞被評為第一名,從此獲得皇帝和蔡京的格外賞識。


    此人運氣還不錯,朱銘造反那年就病死了,不用經曆後麵的一係列亂局。


    “叔父請進!”羅肇熱情相迎。


    羅從彥跟隨堂侄走進宅邸,聊到堂兄過世,忍不住歎息:“前幾年兵荒馬亂,一直未能成行,實在是平生憾事。”


    他這次來還有個任務,就是把定居東京的堂兄子孫,記錄下來帶回老家寫進族譜。


    就在叔侄倆閑談之時,外頭忽然傳來嘈雜聲。


    羅肇的眉頭微微皺起,忽有仆人匆忙奔至,驚慌道:“相公,外頭來了幾個前朝廢王,因為那……因為那婚約之事鬧個不停。”


    “不都說好了嗎?給些錢財便作罷!”羅肇鬱悶道。


    羅從彥問:“什麽婚約?”


    羅肇回答說:“我家二娘,曾許給前朝的信王。三書缺了迎書,六禮缺了三禮,便是悔婚也無可厚非,誰知那信王竟胡攪蠻纏。”


    這關乎羅家的名聲,羅從彥也有發言權,他說:“還是不要悔婚為好。”


    羅肇解釋道:“叔父卻是不知,信王有兩個姐姐,雖然是太子夫人,但羅家最好別牽扯進去。官家與太子此時善待前朝皇室,可五年十年之後呢?那時誰說得準?一個不好,便有禍事臨頭。”


    羅從彥說:“人無信不立。”


    “轟!轟!轟!”


    足球俱樂部那幫家夥,看熱鬧不嫌事大,竟然幫著趙家兄弟撞門。


    而且直接撞大門!


    他們也沒有用工具,分為兩三人一祖,退後幾步就用身體往前衝撞。


    有仆人悄悄觀察,飛快跑來匯報:“外麵來了好多百姓看熱鬧!”


    羅肇頓時頭疼不已,隻能帶著叔父前往大門。


    他剛讓人把門閂取下,就有幾個玩蹴鞠的,踉踉蹌蹌撞進來滾作一團。


    “門開了,門開了!”


    眾人大呼,變得更加興奮。


    趙棫三兩步奔至羅肇身邊,揪著後者的袖子問:“你為何要悔婚?”


    羅肇不願丟人現眼,低聲說:“且到內宅再講,莫讓這許多人看笑話。”


    趙模也奔來按住羅肇的肩頭:“就在這裏說清楚,讓東京百姓都評評理。你羅家為何要悔婚?”


    “有事好商量。”羅肇已然焦頭爛額,他的想法是給點錢取消婚約,卻不想到三位廢王已經變成混不吝。


    趙楷和趙構卻是要臉的,在旁邊勸說道:“進去再說,莫要徒增笑柄。”


    趙棫生怕羅家反悔,堅持說道:“便在這裏,當著眾人的麵,羅家須給一個說法!”


    羅肇低聲商量道:“三書六禮缺了一半,這婚約可以作罷的。此事確屬羅家有小錯,收的禮可全部退還,再賠償五百貫如何?”


    聽說賠償金漲到五百貫,趙棫有些心動,扭頭問趙榛:“十八弟怎看?”


    剛剛成年的趙榛可不管這些,他更看重自己的麵子,而且確是相中了未婚妻,當即怒吼道:“莫說五百貫,便是五千貫也不行!”


    羅肇也怒了:“那好,就按規矩來,待我回後宅取禮書。”


    趙棫和趙模臉色一變,連忙勸弟弟:“算了,算了,賠五百貫即可。”


    禮書是三書六禮的一個環節,說白了就是迎娶新娘的禮單。


    以宋徽宗的奢侈,兒子結婚豈能寒酸?


    如果嚴格按照禮單,至少得拿出上萬貫,趙榛才能把未婚妻給娶走。(新娘也會有大量嫁妝,雖然新郎肯定不會賠本,但他得先把禮物拿出來啊。)


    “俺不要錢!”趙榛還在犯渾。


    趙模湊到弟弟耳邊說:“禮書當時寫得太過貴重,已不止是錢的事,還有些稀罕物有錢都難買到。”


    趙榛愣住了,心中憋屈無比。


    他這身份,已變成拿不出彩禮錢的小年輕!


    趙構一肚子壞水兒,故意大聲對趙楷說:“三哥詩詞了得,且當場作詞一首,把羅家悔婚之事寫下來。俺也有些朋友,還認識幾個名角,可讓他們幫忙傳唱新詞。”


    “這好辦,一闋新詞而已。”趙楷立即會意。


    這下輪到羅肇臉色劇變,如果悔婚之事寫成新詞傳唱,不管羅家占不占道理,今後這名聲都算是毀了。


    羅從彥終於開口,先是向幾位廢王作揖,然後說道:“諸位請入內詳談。”


    “對對對,進去再說。”羅肇附和道。


    幾兄弟對視一眼,他們被禮單給拿捏,現在也不想被旁人看熱鬧。


    趙羅兩家達成共識,一並向內院走去,羅家的仆人開始驅趕圍觀者。


    幾個闖入大門的足球運動員,心不甘情不願的被轟走。他們也感覺極為不爽,扯開嗓子大喊:“一個拿不出聘禮,一個鬧著要悔婚,這兩家堪稱半斤八兩。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圍觀群眾也跟著大笑,今天回家終於有八卦可聊了。


    此事傳播開來,必然兩敗俱傷,羅家和趙氏兄弟都將成為笑柄。


    趙楷隱隱聽到大門外那句話,怒斥趙構道:“你都交的什麽狐朋狗友?忙沒幫上,竟還笑話俺家!”


    趙構早就看趙楷不慣,沒好氣的懟回去:“又不是俺叫來的。伱們做事不妥帖,卻又來怪俺。這等壞名聲的事情,就該私下商量,不能讓旁人知曉。”


    趙楷又打聽足球運動員的底細:“那些浪蕩子,可有什麽官宦子弟?”


    “若非官宦子弟,俺結交他們作甚?”趙構反問。


    趙楷變得沉默,同時又覺憋屈。


    換成以前,這些浪蕩子敢戲耍自己,他早就讓皇城司兵馬抓人了。


    虎落平陽被犬欺,龍困淺灘遭蝦戲啊!


    雙方來到會客廳,羅肇讓仆人奉茶,介紹道:“這位是我的叔父,福建來的大儒,今科探花便是他的弟子。”


    趙楷和趙構同時扭頭望去,已經徹底息了爭執之心。


    大明新朝的一甲,代表著某種特殊意義,隻要今後不攤上大事兒,熬資曆也能熬進內閣。


    實在沒必要因為一樁婚事,把未來宰相的老師給得罪了!


    見震住了趙家兄弟,羅肇趁機把賠償金翻倍:“羅家願賠一千貫,用以取消這個婚約。”


    趙榛卻軸得很,少年人硬爭麵子:“我不要賠償!禮書上的聘禮,我自會去籌措。一年籌不夠,便籌兩年,兩年不夠就三年!”


    羅肇提醒說:“按照律法,從下聘書之日起,三年不完婚,這婚約就可取消。隻剩半年時間了。”


    趙榛第一次聽說有這種規矩,愣在那裏不知如何是好。


    “十八弟,算了。”趙棫低聲道。


    趙榛悶悶不樂,埋著腦袋不說話。


    羅肇讓人抬來一筐筐銅錢,又寫下取消婚約的契書,自己簽名之後遞給趙榛。


    趙構覺得不能始終被壓製,得整點活找回麵子,於是指著那幾筐銅錢說:“這些太重不易搬,吾等隻要銀元!”


    “對,隻要銀元!”趙楷連忙說。


    除了做這些,二人也沒有別的手段,連一個羅家分支都能欺負他們。


    羅肇隻得拿出銀元,雙方很快簽名畫押,送瘟神一般把趙家兄弟送走。


    幾兄弟離開羅家,發現外麵居然還有人等著。


    他們剛出去,就聽到一句句詢問:


    “婚事可還要辦?”


    “羅家賠了幾多錢?“


    “不會真給悔婚了吧?”


    “……”


    兄弟幾個拿到錢,根本高興不起來,知道自己成了東京百姓的笑料,在附近叫了一輛驢車趕緊逃出城去。


    驢車行了一陣,趙構開始抱怨:“出了這等事,俺還怎去圓社踢球?去了必被笑話!”


    “俺也不好意思以文會友了!”趙楷也開始嘮叨。


    趙棫本就一肚子火,此刻更生氣:“十八弟的婚事,還比不過你們的顏麵?自朱太子率兵進城,我趙家早就顏麵掃地了!”


    趙構居然轉移目標,對著趙楷陰陽怪氣:“我們兄弟雖是前朝貴胄,卻也就三哥風光了幾年,把什麽福氣都享受到了。身為皇子,居然科舉高中狀元,從禮部到考試官,一個個都幫著作弊……”


    “誰說俺作弊了?你莫要血口噴人!”趙楷大怒。


    “有沒有作弊,你自己知道。”趙構心裏對趙楷怨氣十足,這回終於打算全部發泄出來。他當年為了拍趙楷馬屁,經常跑去趙楷府上玩耍,不但多次受窩囊氣,而且眼紅趙楷那嚴重違製的王府。


    趙楷拍胸脯說:“我那狀元,是憑本事考來的!”


    趙構冷笑:“十五六歲的年紀,力壓全國俊才,一舉考中狀元。這種事情傻子都不信!”


    “你再說一句?”趙楷指著弟弟。


    趙構笑道:“欺壓兄長,科舉舞弊,還妄圖篡位,說的就是你!”


    “我我我……我打死你!”


    顛簸的驢車上,趙楷猛撲向趙構。


    二人抱做一團互毆,車夫聽到動靜連忙停止前進。


    另外三兄弟已經看傻了,他們今天是來談婚事的,咋老三和老九卻打起來?


    這兩位越打越凶,從驢車滾落街麵,互相掐著脖子,趙棫三兄弟連忙拉扯勸架。


    來往路人,紛紛停下腳步,跑來圍觀前朝皇子們互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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