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汴京啊!”


    白祺站在船頭,眺望遠處城郭。


    他從小就聽祖母教誨,要好生讀書學習,長大了到東京考取功名。


    現在總算來了,不過身份並非舉子,而是堂堂蜀國公。


    妻子張氏也挺激動,她出身成都張氏,隻能算當地大族,且以經商為主業,不能跟那些成都望族相比。


    夫妻倆看著城郭,船隻徐徐接近,城闕已然越來越清晰。


    船隊路過玉津園,甚至聽到大象的叫聲。


    繼而從南城外街道穿過,沿途百姓看到蜀國公字樣,紛紛駐足朝這支船隊行注目禮。


    至廣利水門時,有官兵過來檢查,驗明腰牌和公文火速放行。


    船隊一路駛入東京外城,在龍津橋西才停止,並且還提前準備了馬車。


    白祺攜妻下船,身後一百侍衛跟隨。


    林衝也跟他一起回京。


    “蜀國公好年輕啊!”


    “聽說是太子的兄弟,去年率軍滅了鍾相。”


    “英俊非凡!”


    “……”


    龍津橋附近的百姓,看著下船的白祺議論紛紛。


    白祺微笑朝著眾人揮手,妻子張氏與有榮焉,挺直腰杆跟著丈夫往馬車走去。


    這次進京受賞之人,如果在開封沒有宅邸,就暫時集體安排到四方館。


    四方館在北宋的時候,是四大外賓接待處的統稱:都亭驛接待遼金使者,都亭西驛接待西夏使者,懷遠驛接待交趾使者,同文館接待高麗和吐蕃諸部。


    如果有西域使者到來,就跟西夏一般待遇。


    如果是南洋藩國使者,則跟交趾一般待遇。


    去年四館合並,精簡外賓接待機構,所有使者全在都亭驛下榻。如若一時住不下,就安排在隔壁的大相國寺。


    聽聞白祺來了,已經回京的張廣道、李寶、楊誌、鄧春、關勝、李進義等人,紛紛帶著各自家眷過來拜見。


    不僅是他們,另有諸多將領。


    即將受封伯爵及以上者,都被召回了京城。至於子爵和男爵,則留在軍隊當中,朝廷會派行人過去統一冊封。


    嶽飛歸順大明太晚,而且沒有打過大仗。但這兩年小勝不斷,且有襲破營寨、奪取真定之功,再加上朱銘極為賞識,這次勉勉強強撈到一個男爵。


    爵位不是那麽好來的,王德連續兩次戰鬥,皆在關鍵時候先登,卻連男爵都沒有混上。


    因為王德的資曆、職位都不夠,首先給他升的肯定是軍銜和軍職——朱銘得知王德的戰績,令其訓練一千猛士,所部特賜“夜叉營”番號。


    而韓世忠投靠大明比較早,先在荊襄練兵,率部奇襲奪取枝江。又隨朱銘北擊開封,接著再去山西、山東練兵。去年河北大戰,韓世忠雖隻白撿大片城池,但資曆威望也足以封伯爵了。


    “嘿嘿,都在啊,”韓世忠帶著老婆,笑嗬嗬跑來湊熱鬧,拱手說,“拜見蜀國公!”


    白祺拱手回禮:“韓將軍,久仰大名。”


    梁紅玉沒來,她暫時隻是妾室,跟在韓世忠身邊的是原配白氏。


    眾將聚在一起閑聊,女眷們也跑去隔廳聯絡感情。


    翌日太子召見,請他們去東宮喝酒,可把女眷一並帶上。


    這次來了更多人,當初楊誌結拜的十二兄弟,如今已隻剩下十一個——張青去年病死了,追贈子爵,由其幼子襲封。


    “九弟這是怎的了?”林衝驚道。


    李應右臂的袖子空空,苦笑道:“去年隨太子攻打稿城,登城時手臂被鐵棍砸斷,又被兩杆長槍推著摔到城下。剛翻個身想要爬起,一根檑木又滾下來,還是砸中這條胳膊。軍醫沒保住,就給鋸掉了。”


    李進義說:“九弟的右臂沒了,今後不再打仗,調去做淮西巡檢使。”


    “不打仗也好,安穩過日子。”孫立安慰道。


    李應歎息說:“唉,今後有勞弟兄們,幫俺多殺幾個金賊,這條胳膊著實晦氣得很。”


    楊誌轉移話題,問林衝:“你在南邊可好?”


    “還行,一直跟著蜀國公,俺已被提拔為湖南副總兵,總兵由蜀國公親自擔任。”林衝回答道。


    這些結拜弟兄,由於分隔日久,已經有些生疏。


    張廣道、陳子翼、古三、鄧春、鄧夏、石彪、鞏休等將,則形成另一個圈子聊得熱鬧。他們都是洋州人,天然抱團成一派,古三和石彪尤為親近——古三統領重甲親軍,石彪統領皇城侍衛。


    王淵、韓世忠、姚平仲等將,則屬於西軍出身。


    李寶、張鏜,以及遷徙到金州的徐州冶鐵匠,他們則都是山東人。


    “太子駕到!”


    眾人肅靜坐好,待朱銘出現,齊刷刷站起來行軍禮。


    朱銘微笑點頭:“諸君且坐。”


    “謝殿下!”


    朱銘掃視眾將一眼,感慨道:“有些兄弟,已兩三年不見。遙想當初在漢中起兵,仿佛就在昨日,轉眼大明已有天下,諸位也都成了統兵大將。我先敬諸君一杯,感謝諸君奮勇作戰、為國立功!”


    “該俺們敬太子。”石彪大喇喇說。


    “對,敬太子!”林衝附和。


    朱銘對白勝說:“你也坐過去,別在我身後站著。”


    “是。”白勝笑嘻嘻跑去落座舉杯。


    朱銘說道:“我打算建一所武學,就如那太學一般,你們可以理解為武太學。暫時隻招募兩種學生,一是有秀才功名的,二是各軍推薦之勇士。學製為三年,成績優異者,可為百人將。成績合格者,可為十人將。”


    李寶驚訝道:“軍中升遷製度可要變?”


    “自是不變,”朱銘說道,“秀才投筆從戎的學員,讓他們學習戰法武藝。軍中推薦的猛士學員,讓他們學習文化韜略。從武學畢業之人,個個都文武雙全。不管是百人將,還是十人將,他們畢業入伍之後,都要按照軍中的規矩升遷。”


    眾將開始認真思索,這項製度如果一直推行,幾十年後的軍中各級將領,肯定存在大量的武學畢業生。


    張鏜問道:“武學隻開設一所嗎?”


    “暫時隻在東京開設一所,我今後的打算是,在全國各地開十所。另外,還要建三所海軍學校。”


    朱銘給武將們詳細解釋說:“唐末五代,藩鎮割據,武人暴虐不法。前宋吸取教訓,卻又矯枉過正,以文禦武不說,還將隊伍分散駐紮,把將領調來調去。以致將不識兵、兵不識將,打起仗來一塌糊塗。五代不可取,前宋也不可取,因此我才開設武學。”


    “大明的武學,跟前宋武學不同。等今後全國開設十所,畢業考試可在各地舉行,遴選出合格者送入軍中做十人將。而成績優異者,則要匯聚於京城,由皇帝親自主持重考。一來防止地方武學考試舞弊,二來皇帝親自賜予武進士出身。”


    “也就是說,武進士跟文進士一樣,今後都是天子門生!”


    張鏜是這些人當中最有學問的,他立即明白朱銘的真正用意,皇帝要把軍隊牢牢掌控在手中。


    折家、劉家那樣的軍閥,永遠不會再存在。


    今後的小兵小卒立功,恐怕最希望的不是升遷,而是想要因功被推薦去讀武學。


    朱銘突然點名道:“楊誌。”


    “在!”楊誌連忙起身。


    朱銘說道:“伱調回東京,不要在外統兵了,給你大元帥府和樞密院職務,與張鏜一起組建開封軍校。《武經總要》去蕪存菁,根據火器實戰經驗,以及對金國、西夏作戰的經驗,對《武經總要》進行內容增刪。還要再編《步兵操典》、《騎兵操典》、《火器操典》和《海軍操典》。”


    楊誌聽得頭大如鬥:“俺……俺不會編書啊。”


    朱銘說道:“讓各軍各級將領,抽空總結自己的作戰經驗,將這些作戰經驗匯總比較。中樞老將也能幫忙,楊惟忠和姚古很快要調回樞密院和兵部。甚至連劉延慶也可以出力嘛,隻要別學他怎麽逃跑就行。”


    “哈哈哈哈!”眾將聽得大笑不已。


    朱銘說:“張鏜,你來做這些兵書的總編,可以聽取種師道他們這些老將的意見。等編好初稿之後,我會發給各軍將領,讓他們查漏補缺提出建議。”


    “遵命!”


    張鏜大喜。相較於打仗,他更喜歡編寫兵書。


    朱銘說道:“把各種兵書都編好了,開封軍校才真正招收學生,到時候估計金國已被趕回遼東。開學之前,再招一些將領回來,在中樞任職並兼做軍校老師。”


    李寶見太子看向自己,連忙說:“俺不是做老師的料,還是在外打仗更順手。”


    朱銘給了李寶一個白眼:“隨便你。”


    朱銘又說:“開封的文廟已改建完畢,今後文士讀書拜文廟,武士讀書也要拜武廟。但大明武廟需要供奉哪些先賢,你們可以私下討論,然後寫一份名單交到大元帥府。”


    曆朝曆代,武廟裏供奉的都不一樣,而且摻雜了大量政治因素。


    比如唐代武廟,為了讓郭子儀不那麽突兀顯眼,居然把張齊丘這種水貨扔進去墊底。


    又比如趙匡胤為了糾正不良風氣,竟把韓信給踢出武廟,理由是韓信有謀逆之心。類似被踢的還有吳起、白起、孫臏等等,例如吳起多次投奔他國,白起殺降且不服從君命。


    關羽、張飛也被趙匡胤踢了,因為關羽狂傲無禮導致失荊州,張飛治軍不嚴還打罵下屬……


    估計是宋朝君臣也覺得離譜,又逐漸給拉回武廟群,並在徽宗朝大量予以恢複。


    但徽宗朝武廟的排名很古怪,白起、孫臏、霍去病、張飛、鄧艾、呂蒙、陸抗屬於第三檔,周亞夫、衛青、關羽、周瑜、陸遜、張遼排在第四檔。


    嗯……反正朱銘想不明白。


    (有吳起,搞錯了,排在第四檔。)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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