澎湖列島。


    在福建沿海過不下去的百姓,不斷逃往島上討生活。


    剛開始隻有青壯男丁,他們站穩腳跟以後,又接去女子繁衍生息。


    至北宋末年,澎湖列島已散居三四千漢民。


    他們靠種植水稻和捕魚為生,近年來也開始種甘蔗。而食鹽、布匹等生活物資,則由泉州一帶的商人運去。


    堂堂福州市舶司提舉戴承嗣,就被流放在這裏。


    念及戴家為大明立下過許多功勞,而且案發之後積極籌錢平賬,還主動供述大量涉案人員,並幫朝廷填補市舶司各種漏洞,朱國祥下令對戴家從輕發落。


    隻流放了戴承嗣夫妻倆,他們未成年的兒女被送回老家。


    戴家被罰款一百萬貫,並取消特許經營牌照。


    李邦彥那一家子就嚴重得多,幾個兒子全是貪贓枉法之輩。就連李邦彥未成年的孫子,都跟的兒子、兒媳一起流放,到湖南和廣西的蠻夷之地落戶耕種。


    《大明律》規定連坐不涉及婦孺,但還有著更細化的法則。


    第一,連坐殺頭不涉及婦孺。


    第二,連坐流放不涉及兄弟等親屬的婦孺。


    第三,不涉及繈褓中的幼兒。


    像李邦彥那幾個兒子,夫妻全都流放了,孫輩自然隨同其親生父母走。


    李邦彥一邊想著再生個兒子,同時盼望著某個兒子突然暴斃。如果兒子死了,他就能把未成年的孫子接到自己身邊!


    “相公,已是正午了,日頭毒得很。還是尋個陰涼地吧,莫要被曬壞了。”妻子勸道。


    戴承嗣坐在沙灘上吹著海風,濕熱的氣候讓皮膚凝結汗漬。


    他站起來拍拍屁股,情緒低落的緩步慢行。


    一路所過,遇到的島上漢民卻很歡喜,因為這幾天正在收割稻穀。


    雖然被納入大明朝廷管轄,今後需要繳納賦稅,但朝廷也派了軍隊過來,不用再害怕那些該死的毗舍耶人!


    兩條漁船,突然飛快劃回岸邊。


    收稻時節,他們本不該出海打漁。但朝廷派來犯官管理諸島,犯官們也擔心小命不保,於是派出些漁船去附近海域警戒。


    輪值警戒的百姓,在犯官的協調下,其家中稻穀由村人幫忙收割。


    “來了,海賊來了!”


    幾個百姓從漁船上跳下來,沿途奔跑呼喊。


    本來意誌消沉的戴承嗣,突然就來了精神,狂奔至一顆大樹下,掄捶就去敲響吊著的銅鑼。


    “當當當當!”


    銅鑼聲在島上響起,村民們放下糧食和農具,紛紛撒腿往家裏奔跑,他們要去拿官府發放的兵甲。


    負責守在柴堆旁的輪值百姓,還慌手慌腳的點燃狼煙。


    從福建遷徙過來的漢民,主要集中在三座挨著的大島上。


    三座島嶼陸續升起狼煙主島的海軍基地有士兵,也迅速敲鑼吹號開始集結。


    澎湖海軍隻有三艘軍艦,而且噸位都不怎麽大,負責保護澎湖列島和泉州的安全,順便偶爾也打擊一下走私行為。


    此時此刻,三艘軍艦都在軍港之中。


    戴承嗣對幾個村民說:“按照之前演練的那樣,附近村落百姓,立即向俺集結!糧食財貨都別要,隻把父母妻兒帶來,這個時候人命最要緊。你們速速去傳令,遇到不聽話的,一定要勸他們過來。損失了多少糧食,官府會運糧來接濟!”


    不多時,兩三百支竹筏出現在海麵。


    這種竹筏甚至有風帆,而且可以部分折疊,把周邊豎成屏風狀用來擋箭。


    毗舍耶海盜每次出動,少則幾十人,多則數百人。


    南宋時期遇到的最大規模海盜,一次就有一千多人。戰果最大的一次,南宋水師足足抓了四百多個俘虜。


    每到糧食收貨季節,澎湖列島的漢民都不敢熄燈,徹夜在屋外點燃柴禾照明,並穿好衣服隨時準備應付海盜。


    ……


    坐著竹筏殺來的毗舍耶海盜,看到狼煙似乎有點懵逼。


    以前也沒見過這個啊!


    他們操著竹筏接近了觀察,似乎感覺沒啥危險,便紛紛劃槳靠岸。


    而且,海盜們沒把漢民放在眼裏。這兩百多支竹筏,分為六七個團隊散開,打算在不同的地點登陸。


    戴承嗣所在的海邊村落,大概要麵對四五十名海盜。


    附近村子的百姓,陸陸續續前來匯合,成年男女加起來已有百餘人。


    包括婦女在內,也清一色穿著皮甲,人人手裏都拿著刀槍。


    眼見兵甲在身的百姓,依舊緊張驚恐,戴承嗣手持弓箭呼喊道:“俺以前跟隨太子打過仗,一點海盜不用害怕。我站在前麵不退,你們就不準後退,臨陣脫逃者死!”


    他在福州做官兩年多,方言說得不咋地,還需要本地人翻譯。


    戴承嗣又分出幾人:“你們站在隊伍後麵,誰敢逃跑直接殺死!”


    那幾個村民都是聽話的,或許不敢真對自己人開刀,卻也惡狠狠喊道:“誰敢後退半步,我就一槍戳死他!”


    這股毗舍耶海盜,已經在慢慢接近。


    他們的隊形看似雜亂,其實也有章法,平時用於捕獵野獸。


    兵種大概有兩類。


    一類手持長矛,而且可以投擲出去。矛尖多為磨製石器,但也有部分是鐵矛頭。


    一類手持弓箭,全是用於狩獵的土弓,箭簇有石質、骨質、銅質、鐵質各種。腰間還有短刀或匕首,用以切換近戰攻擊。


    “弩手上前!”


    戴承嗣大喊。


    這是楊幺向朝廷申請的弩弓,每個村配發六把。


    那些毗舍耶海盜見漢民早有準備,並未一窩蜂衝上來,而是長矛手上前投擲。


    二十多個海盜跑步借勢,朝著漢民拋擲石矛,並迅速退後去拿起備用長矛。


    緊接著,才是弓手奔前而射箭。


    他們的弓箭射程,竟比投矛的距離還短。


    其中一個漢民弩手躲閃不及,被投矛紮中了大腿。吃痛之下,雖然精神緊張,卻還是張弩射箭。


    被挑出來擔任弩手的村民,都是自己渡海逃來的,不說有多麽凶悍,但絕對富有勇氣。


    反而是在島上出生的一些漢人,沒有了先輩敢闖敢拚的氣魄。


    弩弓的射程更遠,可惜數量極少,而且缺乏訓練準確度不夠。


    海盜們不再投矛了,而是手持備用長矛,繞去兩側外圍吆喝,想要恐嚇驅散漢民,這是他們圍捕野獸的套路。


    海盜弓手卻在持續射箭他們的射程更短,但準頭強了許多,而且數量也更多。


    戴承嗣手持一把七鬥弓,連續射出三箭,其中兩箭命中敵人。


    “援軍來了,援軍來了!”


    一個正在掠陣的村民大呼,隨即全體村民都歡呼起來。


    楊幺僅有的三艘小型艦船,散為三處去打擊海盜,其中一艘朝著戴承嗣駛來。


    眼前那些海盜大為驚恐,怪叫著開始撤退,而且還懂得交替掩護撤走。


    戴承嗣手下全是烏合之眾,不敢全力追擊,隻敢遠遠跟隨。


    海盜們見狀便全速撤離,飛快逃回竹筏上,齊力劃槳想要逃跑。


    “轟!”


    隻有艦首炮發射一次,並未轉向使用側舷炮,那艘小型海軍艦船正加速衝來。


    炮彈在海邊濺起水花,雖然沒有命中目標,卻讓毗舍耶海盜更加驚恐。


    “撞過去!”


    艦長拔刀大呼。


    這艘艦船是從西南側繞來的,此刻張滿了風帆,堵住海盜們的去路。


    海盜竹筏卻是逆風而逃,無法張帆,隻能劃槳。


    “哐!”


    艦船撞上一架竹筏,直接把竹筏撞碎。


    甲板上的明軍士卒,朝著水中遊泳的海盜射箭。


    而艦船卻是繼續橫衝直撞!


    這些不會煉鐵的毗舍耶海盜,其實正麵作戰能力很弱。真正的難纏之處,是他們神出鬼沒,專搶手無寸鐵的百姓。


    比如南宋在澎湖列島設立水寨,毗舍耶人吃虧之後,就不再劫掠澎湖諸島,轉而悄摸摸跑去福建沿海。


    福建的海岸線那麽長,怎麽可能處處設防?


    而那些家夥搶了就跑,搞得南宋軍隊疲於奔命。


    轉眼間澎湖海軍三艘小型艦船,已在各處海岸撞沉數十架竹筏。


    船上的士卒都懶得射箭了,反正茫茫大海跑不了,那些海盜隻能往岸上遊。而岸上各處都有村民,見到遊過來的海盜便群毆。


    戴承嗣大喊:“不要濫殺,多抓活口!”


    村民們跟海盜有深仇大恨,一大半人都不願聽話,遇到海盜就往死裏打。


    戴承嗣親自衝過去,接連救下幾個海盜,氣急敗壞的對村民說:“楊指揮說了要抓活口,逼問這些海賊的老巢。不許再殺了,全都捆起來審問!”


    海上依舊有正在逃跑的竹筏,楊幺那三艘艦船忙得很,最後逃了些海盜也懶得追了。


    一共俘虜八十幾人,另有許多被打死或淹死。


    把俘虜都聚在一起,楊幺想要審問,卻發現語言不通。


    他揪住一個海盜,指著南邊的大海:“你們的老巢在哪兒?願不願帶我去?”


    那海盜似乎沒明白,隻是惡狠狠盯著楊幺。


    楊幺冷笑:“綁在木架上,開膛破肚。我就不信逼問不出來!”


    當著其餘俘虜的麵,一刀捅進這個海盜的肚皮。然後猛地橫向剖開,腸子瞬間就往外湧。


    被捆起來的眾多俘虜,嚇得開始驚恐掙紮。


    那個海盜還沒死,楊幺又讓人活取其心髒,最後一刀把腦袋給砍了。


    “下一個!”


    楊幺每審問一個俘虜,就指著南方大海,又指向艦船和竹筏。


    在連殺十餘人之後終於有海盜哇哇亂叫,用能夠活動的右手指向南方。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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