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歲的李天祚,趴在國王寶座上,好奇的看著大臣們爭吵。


    旁邊放了一把椅子,那是攝政王朱康的座位。


    安南太傅蘇憲誠已官複原職,此刻正在反對朱康秉政:


    “豫王殿下是大明親王,而安南又是大明屬國。以大明爵製而論,安南國王秩比大明親王,其實是比大明親王低一等的,實際爵位相當於大明的郡王……”


    “豫王殿下以大明親王之身,留在安南做攝政王,等於自降兩等爵位。如果不是自降,兼有兩國王位,那麽讓安南文武如何適從?眾臣見到豫王殿下,是該以大明親王之禮拜見,還是該以安南攝政王之禮拜見?”


    “豫王攝政時,爵位是高於安南國王,還是低於安南國王?若高,則安南國王何以自處?若低,豈非降了大明之國格?”


    “此事於禮不和,臣以為豫王殿下,不該留在安南攝政!”


    一番發言結束,由陳愷翻譯成漢話。


    安南文武官員都認為有理,但又不敢當麵讚成這種說法。


    安南智明王李陽貞出列:“小王也覺得,豫王殿下不該留在安南。堂堂大明親王,怎能做屬國的攝政王呢?爵位憑空降了兩等啊。”


    李陽貞發表意見,立即有文官跟進。


    一個叫郭穎的禦史出列:“臣以為,智明王與蘇太傅所言極是。”


    朱康聽完翻譯,掃視眾臣道:“還有沒有誰反對?”


    無人說話。


    真正剛直的大臣,已被杜英武殺了十多個。如今還活著的,連政變逆臣都能忍,難道還忍不了一個大明親王?


    朱康看向謝洪:“謝先生,你來說吧。”


    謝洪卻不跟蘇憲誠講道理,而是質問道:“蘇太傅,你這個太傅是誰封的?”


    蘇憲誠硬著頭皮回答:“逆賊杜英武。”


    謝洪又問:“他為何提拔你為太傅?”


    蘇憲誠解釋道:“杜賊篡政,為了籠絡大臣,提拔了許多人,並非隻有我一個。”


    謝洪追問:“太師、太傅、太保,在安南屬於實權官職。目前沒有太師,蘇太傅就是文官之首。杜賊為何讓你來做文官之首?難道你跟他有勾結?”


    “絕無瓜葛!”蘇憲誠連忙辯解。


    謝洪再問:“安南忠臣們密議除賊,聽說當時你也在場。為什麽參與密會的忠臣,皆被杜賊所殺,隻有蘇太傅能活命?”


    蘇憲誠說道:“我乃帝師,又是文官之首,杜賊不敢貿然加害。”


    謝洪冷笑:“杜賊連駙馬都殺了,還怕殺你這個文臣?”


    蘇憲誠說道:“我雖沒死,卻被軟禁在家中。”


    謝洪說道:“恐怕軟禁在家,也是掩人耳目之舉,為了掩蓋你出賣忠直大臣!”


    “血口噴人!”蘇憲誠大怒。


    謝洪質問:“忠臣密議除賊,為何卻被杜賊知曉,派兵來把忠臣們全殺了?伱是唯一參與密議又沒死的,不是你告密還能有誰?你這奸賊,表麵上大義凜然,暗地裏賣友求榮!”


    此言一出,文武百官都看向蘇憲誠,很多人已經開始懷疑了。


    蘇憲誠百口莫辯,隻能嘶喊道:“天地良心,我絕沒有出賣任何人!”


    朱康說道:“拖下去好生審問,看此人是否杜賊餘黨。”


    “冤枉啊,我沒有出賣他們……”蘇憲誠被兩個大明士卒拖走,到了殿門口還在喊,“這是誣陷,是栽贓陷害……”


    謝洪又看向李陽貞:“你是安南國的親王,是已故安南國王的堂弟。國王被謀害,你為何不為主報仇?為何不為兄報仇?就連大明將士奉杜太後之命,前來安南匡扶正義,你也躲在家中不願配合?”


    李陽貞噗通一聲跪下,朝著朱康瘋狂磕頭:“小王錯了!杜賊勢大,小王不敢貿然行動,打算蟄伏起來徐徐圖之。”


    謝洪說道:“如今安南主少國疑,你這親王又懦弱不堪,豫王殿下如果不留在安南攝政,恐怕安南遲早被占城攻入升龍府!”


    李陽貞立即明白啥意思,哭嚎著磕頭說:“請豫王殿下,務必要留在安南啊。如果豫王殿下不在,安南恐將社稷傾覆、百姓流離失所。安南沒有誰都可以,萬萬不能沒有豫王殿下……”


    這貨一把鼻涕一把淚,苦苦挽留朱康攝政,眾臣全都投來鄙視的眼神。


    朱康點頭讚許:“不愧是智明王,你這個王號非常貼切,確實是極有智慧的,比很多人都更明白如何治國。”


    李陽貞連連磕頭:“豫王殿下謬讚了,小王不擅治國,安南的一切都要仰仗殿下。”


    禦史郭穎怒罵:“你這反複小人,何其懦弱無骨氣?”


    李陽貞被罵得心中怨怒,指著郭穎說:“殿下,此人也是杜賊餘孽,當關進大牢好生審問一番!”


    郭穎冷笑:“誰不知我一向反對杜賊?說我是杜賊餘孽,滑稽至極!”


    李陽貞質問道:“你既反對杜賊,為何不參與密謀除賊?連蘇憲誠都去密會了,你為何當時卻不在場?”


    “他們派人通知我了,但我那天臥病在家。”郭穎辯解說。


    李陽貞譏諷道:“恐怕你不是臥病在家,而是暗中向杜賊告密吧?你平時反對杜賊,估計也是在演戲。否則你多次彈劾他,為何杜賊卻不將你罷官?”


    郭穎怒道:“我郭氏一向家風清白,哪容得你潑這汙水?”


    李陽貞看向朱康:“殿下,此人必為杜賊餘孽。”


    朱康點頭說:“那就一並押去大牢審問。”


    等士兵把咆哮怒罵的郭穎拖走,朱康再次看向眾臣:“大明有句俗語,強扭的瓜不甜。若是諸位都不願我留下,那孤改日就帶兵離開安南。”


    降將龍坎跪地磕頭道:“殿下不能走啊。逆賊申利冒充宗室,已經攻占太原府。他手裏有從大理借來的精兵,又有西北諸多蠻部助陣,還在太原府招兵買馬。而今安南軍心渙散,殿下若是走了,誰去討滅那申賊?”


    文官們這才想起來,還有個叛賊未除,確實不能讓明軍馬上離開。


    又聯想到蘇憲誠和郭穎的下場,安南官員們紛紛跪下:“臣請豫王殿下攝政!”


    謝洪作揖道:“殿下,眾意難弗,請屈尊留下。”


    朱康糾結歎息:“但蘇憲誠說得也有道理,孤乃大明親王,爵位比安南國王高一等。孤若留在這裏,恐怕於禮不和。”


    太監杜乙也能參與朝會,他按照劇本說:“殿下可納娶黎太後,這樣就成了國王之父。以王父之身攝政,正好名正言順。”


    這個太監雖然重情義,但也並非傻子。


    他害怕朱康離開了安南,黎太後會因為倒戈之事,遲早要找他算舊賬。必須把朱康留下,才有人能夠壓製黎太後。


    因此,當謝洪找到杜乙,讓他在朝會上配合時,杜乙沒有多想就滿口答應。


    眾臣雖然覺得很離譜,但還是齊呼道:“請豫王殿下,留下來做安南王父攝政王!”


    至於朱國祥娶了杜太後,朱康卻娶杜太後的兒媳,這種違反倫理的輩分問題沒人敢提。


    朱康感慨道:“諸位盛情挽留,為了安南百姓,我隻能暫時攝政幾年了。”


    突然,朱康又為難道:“我帶了許多官吏和將士過來,他們都是孤的屬官和衛隊。孤既然留下,他們卻如何自處呢?”


    安南文武,都不再說話。


    他們被迫挽留朱康攝政,卻不願朱康帶來的隨員分走官職。


    朱康看向謝洪。


    謝洪微微搖頭。


    朱康說道:“退朝!”


    半個月之後,申利率領叛軍順流而下,接連攻破沿途州府,已經逼近天德府城。


    天德府城,距離朱康與杜英武決戰的地方,隻有一江之隔而已。


    距離首都升龍府,已不足百裏!


    曆史上,杜英武第一次派兵征討,被申利的叛軍打得大敗。第二次征討,是杜英武親自率軍,才把申利擊敗迫其逃走,最後逃到南宋被邕州官員抓獲。


    朱康在謝洪的建議下,故意不出動大明將士,把安南智明王派去領軍討賊。


    智明王李陽貞連杜英武都不敢反對,這種慫包帶兵能有啥結果?


    兩軍在天德府城外決戰,李陽貞大敗而走,隻帶著幾千殘兵過江,死守北江路城不敢再出。


    申利順勢攻取天德府城,從自稱“平王”升級為“平皇”,居然直接在天德府城登基稱帝。


    安南群臣大駭。


    天德府是整個安南,最富庶的地方之一,那裏的農田肥得流油,就連宗室在那裏都有封地。


    不斷有官員請求朱康派兵,朱康卻說大明將士沒有安南身份,實在不方便再派出去打仗。


    反複拉扯十多天,安南貴族和官員終於服軟,同意朱康帶來的文武在安南做官。


    朱康於是宣布改製:


    “安南製度,不倫不類。既有實權三公來主政,又有六部存在,卻無中書門下省。漢不漢,唐不唐,宋不宋,傳到大明隻會被笑話。”


    “今後三公轉為加官虛銜,代之以大明的內閣製。謝洪為內閣首相……韓京為樞密使兼兵部尚書……”


    “既為大明屬國,安南不能再稱大越,安南國王不能再稱大越皇帝。宮內起居史料,朝野相關碑刻和公文,有大越字樣的通通都要改正!”


    這一套改製,激怒了很多安南文官。


    但也趁機拉攏了很多文官!


    率先表態支持改製的官員,通通獲得提拔。最早投靠朱康的武將,也都獲得了提拔,並且朱康還跟他們聯姻。


    甚至有兩個文官的兒子,被推薦到大明太學讀書。隻要成績不是太差,又學會了漢話,有很大幾率留在大明做官。


    兒子在大明做官,這足夠安南大臣吹牛逼。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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