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公子做了個很離奇的夢。


    前半段還好,就是在各種美好回憶裏打滾,幸福的好像花一樣,隻恨做夢沒色彩,也聞不著味……


    後半段就漸漸離譜了……他夢見自己跟兄弟們一起在大街上飆車正刺激呢,忽然那個被他弄死的孫定,從斜刺裏衝了出來,大聲嚷嚷著要他償命。


    “找死!”在夢裏,胡公子依然凶性不改,操著車就加速撞上去!


    雙方轟然撞在一起,誰知被撞飛的居然是他……胡公子隻覺一陣失重,橫空打轉三千六百度,然後噗通落進了一輛糞車裏。


    就尼瑪離譜!


    更離譜的是,這夢還開始有味了。他分明聞到濃烈的惡臭,讓他想要作嘔,卻昏沉沉一動都動不了。隻能無奈的浸在惡臭裏,感覺自己都快窒息了。


    不知過了多久,他終於恢複了知覺。然後便發現,好消息是自己沒在做夢。


    壞消息是,他真在糞車裏……


    準確的說,他是被蜷著身子塞在一個巨大的糞桶裏,桶裏的糞水淹過了他的胸口。


    隨著路麵顛簸,不時有糞水濺到他臉上。做夢的時候尚且能忍,這會兒卻完全忍不了,胡公子不由哇哇作嘔。


    好家夥,這下桶裏更沒法聞了……


    於是越難聞越吐,越吐越難聞,毅種循環了屬於是。


    他拚命想要出去,手腳用不上力,便使勁仰頭用後腦殼磕桶壁,發出砰砰的悶響。


    終於驚動了外頭的人,將桶蓋掀開條縫,低聲對他道:“胡公子稍安勿躁,俺是奉你爹的命,來救你逃出生天的。”


    “哈哈哈……”胡天賜拚命的呼吸著透進來的清新空氣,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麵上漸漸浮現喜色道:


    “真的?”


    “那還有假?從刑部大牢把你偷出來,可是要掉腦袋的,誰會開這種玩笑?”那人一邊推車,一邊低聲道。


    “為啥用這種法子?你他麽有問題是吧?”一聽說是他爹派來的人,胡天賜覺得自己又行了。


    “那可是守備森嚴的刑部大牢啊!有法子能把你弄出來,就謝天謝地吧,別挑肥揀瘦了。”那推車的老漢沒好氣道:“你就忍忍吧,等上了船就自由了。”


    幹完這一票,他也得拿著錢遠走高飛了。不然指定會被滅口,所以也沒必要跟胡公子客氣。


    再說管他什麽宰相公子了,泡在糞桶裏的時候,都很難讓人保持尊敬。


    “別再出聲了,老漢一直對著個糞桶說話,非得把巡街的官兵招來不可。”徐老漢說完,不待胡公子開口,便把蓋子重新蓋上了。


    “……”胡公子再次為自由而窒息了。


    ~~


    有人肯定要問,朱老板咋敢把三法司設在北郊城外?還有黃冊庫也同樣在玄武湖,就不怕有歹人劫獄,或者潛入湖心洲把黃冊燒了?


    其實是不怕的,一是京畿重地,軍營林立,眾星拱月般護衛著京城,哪個不開眼的敢在這裏亂來,不是惡狗下茅房——找死麽?


    二是前番便說過,朱老板沿著玄武湖修了城牆,把這塊點兒給圈起來了,還有軍隊守衛,不許百姓靠近。


    所以要想把人從天牢救出來,得先出牢門、再出刑部大門,接著出貫城,最後出玄武湖圍城才能離開南京城。


    而且離開南京城還不算完,因為外頭還有朱元璋依照地勢和交通情況,精心構築的外郭防線。


    在朱老板治下,可沒有文恬武嬉這一說,官兵還是很認真負責的。所以非得把他送出外郭防線,才算是真正逃出生天。


    所以哪怕胡相權勢熏天,也沒可能悄悄打通層層關節,不透一點風聲,把兒子大搖大擺送出進去。弄不好哪個環節就把他賣了。


    胡惟庸隻能出此下策,請了這位神奇的老徐,利用到牢房收夜香的機會,把人悄悄換出來,裝進糞車運出城去。


    這樣隻需要打通刑部有限的關節,便能把人偷偷弄出來送走了。畢竟誰也不會想到,裝著金汁的糞桶裏會藏著人,守備沿途城門、關卡的官差紛紛掩鼻,讓這位倒了半輩子夜香的老徐趕緊有多遠走多遠。


    老徐就這樣一個人推著糞車,有驚無險的突出重圍,將胡公子安然送到了長江邊上。


    此時天蒙蒙亮,江邊蘆葦蕩中,一條不起眼的沙船已經等候多時了。


    船上,一個戴著鬥笠的,老者正在焦急的張望。熟悉胡相的人能一眼認出,他竟是相府的車夫老黃!


    老黃看到老徐推著糞車下了大道,朝著江邊過來。趕緊帶人下船迎上去。


    “怎麽樣,人救出來了麽?”他劈頭就問。


    “嘿嘿,黃老爺放心,咱這法子臭是臭了點兒,可就是管用。”那老徐便得意吹噓道;“這些年,咱用這法子撈出來的人,沒有十個也有八個,從沒出過紕漏。”


    “少廢話,我家少爺在這裏頭?”老黃強忍住掩鼻的欲望,悶聲問道。


    “嗯。”老徐點點頭道:“不過最好還是上船再把人放出來吧,盡量穩妥,恁說是不是?”


    “嗯。”老黃想想也是,便讓兩個手下將糞桶卸車,抬到自己船上。


    過一會兒,船上人朝他豎起大拇指,老黃這才從懷裏,掏出一袋金條,抽出兩根丟給滿臉期待的老徐。


    老徐接過沉甸甸的金條揣到懷裏,也不要自己的糞車了,轉頭撒腿就走。


    他知道任務一完成,自己的處境就危險了。得趕在對方殺人滅口之前,有多遠躲多遠。


    “天真,還以為自己能逃得掉?”老黃不再是胡丞相麵前那個唯唯諾諾的老實車夫,此時腰杆也挺直了、麵上也有殺氣了,頗類殺伐果斷的大人物。


    他早就安排好了殺手,準備結束老徐於歸途。這種知道太多的小角色,隻有死了才能讓人安心。


    老黃便不再關心那螻蟻的性命,轉身回到船上。


    這時,胡天賜已經被從糞桶裏放出來,正滿身湯水淋漓的在那罵街呢。


    “他媽的,這是誰出的餿主意,回頭本公子非把他也塞進糞桶,讓他喝一肚子黃湯不可!”


    “是老爺……”老黃小聲道。


    “艸……”胡天賜登時語塞。


    “快,給公子好好洗刷幹淨。”老黃便吩咐船上眾人道:“趕緊離岸,順流而下!”


    “是!”船夫們撐著篙,將沙船駛出蘆葦蕩,剛想匯入主航道,卻見晨霧彌漫的江麵上,駛出了四艘懸掛‘寶船提舉司’燈籠的兩百料戰艦,快速駛到他們麵前,直接將他們包圍在中間!


    ps.後兩章上午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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