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門廣場上。


    “臣萬分慚愧,臣教子無方,已經讓皇上和朝廷很丟臉了,臣怎能讓皇上和朝廷繼續丟臉呢?”麵對皇帝的誇獎,胡惟庸歎息道。


    “是,你之前確實給咱丟臉了,咱也恨不得撤了你的宰相!”朱元璋高興的起身道:


    “但今天,你洗刷了自己的恥辱,給咱大大長了臉。古來賢相也沒幾個能做到大義滅親的。


    “這樣吧,你去監斬吧。送你兒子最後一程。”朱元璋又體貼的對胡惟庸道:


    “得讓天下人知道知道,胡相的大公無私、高風亮節啊!”


    “……”胡惟庸瞳孔一縮,點頭應下道:“遵旨。”


    朱老板走下金台帷幄,又親切的拍著胡惟庸的肩膀,安慰道:


    “去了告訴那小子,做錯了事不要緊,拿命抵上就是了。他害死人家四口,自己隻出一條狗命,其實還是賺到了。”


    “……”胡惟庸心說,皇上真是計算大師啊,沒想到賬還可以這麽算。


    好在他人都麻了,聽了也沒啥感覺。隻木然點頭道:“皇上說的是。”


    “對吧。”見他也讚同,朱元璋愈發來勁道:


    “告訴他,腦袋掉了碗大個疤,沒什麽大不了,下輩子好好做人吧……要是還能做人的話。”


    “……”胡惟庸嘴角抽動一下,他現在想啐朱老板一臉。尼瑪這是人話麽?我兒子這輩子被他爹殺了還不夠,下輩子還要當畜生麽?


    當然,打死他也不敢……


    朱老板最後歎了口氣,用老朋友的口吻安慰他道:


    “惟庸啊,你要想開些。不是說胡天賜死了,伱就會無後的。有道是天無絕人之路,隻要多幹苦幹實幹,兒子總會有的。你跟咱同歲,比咱還小倆月呢,咱馬上又要當爹了。你雖然能力肯定比不了咱,但隻是生個兒子而已,擠一擠總會有的。回去抓緊再生一個吧……”


    “臣,遵旨……”胡惟庸愣是被朱老板的地獄笑話,暫時緩解了他因為殺子導致的精神內耗。


    不過今天這種內耗,沒有後悔藥是治不好的……


    ~~


    奉天門廣場上,秋風肅殺。


    皇帝與宰相聯袂上演的這出活劇,把滿朝的文武都看傻了。


    朱老板太陽打西邊出來,決定赦胡丞相兒子一次。


    胡丞相居然十動然拒。


    皇上一高興,居然把父親給兒子監斬,當成獎賞給到胡相。


    胡相還答應了……


    然後皇上又勸胡相再生一個。


    胡相又答應了……


    難道這就是新時代的君臣關係麽?別的不論,先突出一個抽象?


    那我們以後怎麽辦?一個賽一個的抽象?


    群臣直到散朝,腦瓜子還嗡嗡的,且得回去捋一陣子才能搞明白了……


    其實還有個簡單的辦法,就是問一問他們身前的胡相。


    然而此時的胡惟庸,全身都散發著拒人於千裏之外氣息,沒人敢湊過去跟他套近乎。


    胡惟庸便拄著杖,受傷獨狼般默不作聲走出午門。


    “叔父。”胡德趕緊迎上來扶住他的手,隻覺像握住了一塊冰,凍得他不由自主想撒手。“這是咋了?”


    胡惟庸冷冷瞥他一眼,那種徹骨的寒意,差點把他凍僵了。


    胡德剛想問怎麽了,卻啪的一聲,麵門吃了胡惟庸重重一杖。


    疼得他眼冒金星,整個人都懵逑了。


    “孽畜,為什麽不攔著老夫!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心裏怎麽想的!”胡惟庸低吼一聲,也不上他的驢車了,就這麽拄著杖往前走。


    胡德愣怔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叔父說的啥意思,不禁委屈巴巴道:


    “我,我敢攔著麽?”


    好吧,其實他也不想攔……


    此時,一位穿著海藍色袞龍袍,笑容可掬的龐大青年正好經過,看到他臉上那道斜斜的紅印子,不由吹了個流裏流氣的呼哨道:


    “呦,禁止車輛長時間停放……”


    “看大門的也欺負……”胡德聽不懂這個梗,以為是官差要攆自己走。依然被氣得滿臉通紅,都紅得顯不出那道印了。


    可看清來人之後,他趕緊硬生生止住罵,訕訕一笑,捂著臉趕著車,閃人了。


    惹不起,惹不起。這個看大門的惹不起……


    ~~


    按說在京的親王,都要上早朝,學習朝儀朝政的。


    但惹不起的朱老六,沒有上早朝的習慣。他麽時間太早了,根本起不來好麽?


    再說就算起得來,去奉天門廣場前一杵半天,夏天曬死,冬天凍死,他能吃得了那苦嗎?


    所以老六以國子學有早課為由,從來不上早朝的。幸好當初宋訥也獲準不用上早朝,老六因循一下,也無傷大雅。


    隻是人家宋訥是真有早課,他最多就晨練一下,還是舉丫頭片子那種。


    老六今天閏年不閏月的上了回朝,就是為了近距離現場欣賞胡相的反應。


    不過他也沒想到,這出戲居然會這麽精彩……


    父皇今日的表現,如此出人意表。讓他不得不猜測,老賊肯定是知道些什麽的。


    因為他至今尚未知道,乾清宮東牆下,那另外兩口大鐵櫃子裏,到底鎖著哪些人的監視記錄。


    看著胡德落荒而去的背影,老六不由哈哈大笑。


    曹國公走過來,湊趣笑道:“殿下何故發笑?”


    “我笑那諸葛無謀,周瑜少智……”老六見是正牌大表哥,嘿嘿一笑道:“表哥,我笑那人,好笑一條狗。”


    “胡德麽?”李文忠雙手揣在大袖中,用跟步伐相仿的語速,慢條斯理道:“他是胡惟庸的侄子,胡相當年子嗣艱難,就過繼了他大哥的兒子。”


    頓一下,曹國公八卦道:“後來,胡相終究還是搗鼓出了個親的來,胡德就又從養子變回了侄子。”


    “其實胡德各方麵都比胡天賜強多了,這些年著實為胡相鞍前馬後立了不少功勞。說他像條狗也沒毛病。”然後李文忠輕笑一聲道:


    “現在胡天賜要被砍頭了,胡德說不定又有給胡相當兒子的機會呢。”


    “給胡惟庸當兒子有什麽好的?”老六淡淡道:“好比至正二十七年加入元軍一樣。”


    “哦……”李文忠愣一下才聽明白他什麽意思,不由哈哈大笑道:“說的沒錯……可人這一生啊,不就是一直在追求,自己得不到的東西麽?”


    ps.下一更,上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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