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皇帝已經位居高位多年,但到底也是從那個腥風血雨的時候走出來的。


    縱然是如今他再是不想讓自己的兒女重演當年,但是天家就是這樣,涼薄無情,親情反而成了最不可靠最可笑的東西。


    到頭來,身為天下之主的他也無可奈何。


    但這無可奈何到底是帶上了點怨懟,他這個年紀擺在了這裏,就想頤養天年,含飴弄孫,但太子偏偏不遂他願。


    前些日子還看見太子妃麵色紅潤,容光煥發。這宮裏也一直有為後妃包括皇子的後妃請平安脈的慣例。


    若是太子妃脈象有異,太醫院必會有案脈。如此說來,太子脫不了幹係。


    他這個兒子啊,一步步消磨掉了自己的感情。


    終年緊繃的腰腹卸了,挺直的背駝了下去,一雙年輕時格外犀利的眼睛渾濁了幾許。


    太醫退下去後,他又喚來了禁衛軍總管,加強宮中戒備。


    帝王的感覺一向精準,那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感覺縈繞在他心頭,讓他整個人肉眼可見煩躁起來。


    與禁軍總管商議了半個時辰,這才有了些站在實地上的感覺。


    帝王再蒼老,也是不可小覷的老獅王,幼獅在強大也不可能僭越了獅王。


    至此,皇帝對太子隔閡更甚。隻不過太子對皇帝心路曆程一概不知就是了。


    東宮


    太子妃好不容易清醒一回,她身旁大丫鬟趕忙招呼著下麵的仆役趕緊準備些好克化的吃食。


    太子妃看起來比往日每一次醒來都神采奕奕,一副絲毫沒有被這病影響過的樣子。


    一時之間,太子妃殿內都洋溢著喜悅。小丫鬟也鬆了鬆身上的皮,畢竟主子重病纏身,他們這些下人也跟著遭罪,生怕太子妃不慎,他們難辭其咎。


    “娘娘,您…娘家來人了。”說話的是平日裏很是伶俐得太子妃喜愛的丫鬟,但不知為何,今日她看起來倒是沒了往日的爽利,看起來沒了往日的討喜勁兒。


    太子妃有氣無力地自己坐起來,纖纖玉指撫了撫後麵的髻發,沒那個心思和這丫鬟計較。


    自她對太子心死,那份對愛情的渴盼反倒是轉到了親情上。


    “快,快請進茶廳。”太子妃眼眶微微濕潤,病後變得有些呆滯的雙眼注入了活力,也有了幾分往日的風采。


    丫鬟們到底侍候她多年真快收拾妥當,猶豫著攙扶著她進入了茶廳。


    剛一進門就瞧見了她娘摸了摸二妹的鼻頭,而二妹調皮吐了吐舌頭,一副小女兒的嬌俏情態。


    一樣的位置,阿娘也這樣摸過她的鼻頭,不過如今變成了她二妹。


    她與二妹雖同是嫡係,但一長一次,再加上她與太子年紀相當。從小到大自然資源傾向於她,她也從來沒覺得有什麽不對。


    正入神,兩人發現了她的到來。


    “臣婦/臣女拜見太子妃娘娘。”母親尚未有誥命在身,所以每次都會跪在地上。


    往日她定會急急忙忙牽母親起來,但如今……


    她打量了二妹清麗的小臉,還有身上的裝扮,確實比往日隆重了許多呢。


    果不其然,阿娘寒暄過後,輕描淡寫關注了她的身體。隨即就說明了來意,與她猜的別無二致。


    還期待什麽呢。她的親人眼裏隻有家族利益,好像在家族利益麵前,她的生死也變得微不足道起來。


    太子妃緊緊抓住主位上的扶手,很快就因體力不支鬆了手。


    她送走了母女,沒說應也沒說不應,隻是臉色前所未有的灰敗,整個人抽幹了魂。


    砰——


    太子妃在椅子上暈了過去,腦袋重重磕在了桌子上。


    “娘娘,您別嚇奴婢啊。”


    一片兵荒馬亂。


    二皇子府


    眾謀士很久沒坐在二皇子的書房內室商議了。


    今日破天荒來了個齊全。


    “這太子倒也是下得了狠手。”一位資曆很深的謀士喃喃道。


    眾人也知他說的是什麽,無非就是二皇子暗樁帶來的消息。


    這太子狠心給自己的結發妻子下了斷食散,如今這太子妃已是危在旦夕。


    眾人也沒同情那太子妃處境,畢竟說來說去她還是太子一黨。但仍舊唏噓不已。


    這樣一個對自己情深義重的妻子都能下得了狠手的人,當如何擔起整個國家的大任。


    若太子登頂,國家遲早滅亡,一位君主必須冷血,但也必須是仁慈的,不然何當大任。


    眾謀士更堅定了自己跟對了主子,二皇子成長越來越迅速,碾壓太子趨勢也越加明顯,且還深受皇帝喜愛。


    眾謀士更是心中熨貼。


    “不知諸位對拉攏太子一黨有何高見?”二皇子拋出了話線,一顆石頭掉入海中,引起波瀾。


    眾人一愣,緊接著你一言我一語地說了起來。


    唾沫橫飛的,也甚是激烈。


    主要分為兩派。一派是支持拉攏太子黨的,一派是不支持拉攏太子黨。


    雙方各執一詞,條條有理,倒也陷入了僵局。


    最後,還是二皇子叫停,問了江幕寒。江幕寒短短兩句話,就將第一派拉成了勝利一方,且給出了中肯的理由。


    這才打破僵局,將事情完美解決。


    二皇子心內暗暗讚賞,這人真是不給人活路,長得好看也就罷了,還有顆好使的腦袋,漬漬。


    這就是所謂的上帝給江幕寒開了一扇又一扇的窗戶,毫不吝嗇。


    江幕寒看慣了二皇子這目光,倒也見怪不怪了。


    “可是,這其中也有些是不忠於太子就中立的,這倒是有些難辦了。”一位嘴角帶痣的謀士說道。


    確實,有些大臣是半個純臣,誰是太子,在他們眼裏就是未來天子,若非要站隊,必會選擇太子。


    這般看來,問題便棘手了。


    二皇子與江幕寒對視了一眼,兩人眼中皆劃過了然。


    他們的情報網運營這麽多年,可不是吃幹飯的。


    “此事便交由江大人處理,不知江大人意下如何啊?”二皇子將眾人的注意力拉到了江幕寒身上。


    江幕寒看了他一眼,拱手道:“臣定不辱使命。”一聽就是套話。


    可底下的謀士們不這麽認為,都暗暗佩服江大人好氣魄,這麽難啃的骨頭都能麵不改色的啃下,不愧是二皇子殿下的左膀右臂。


    一時看他的目光更熱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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