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上院門,顧長生退後幾步,看著這座地底下不知埋藏了多少具屍體的荒廢庭院,有些感慨。


    養馬閣存在的這幾年裏,有多少無辜少女殞命於此,化為皚皚白骨。


    如今,揚州城內的那座養馬閣再也不存在了,紅袖招也變成了一片廢墟,可是那些惡人並沒有得到應有的懲罰。


    他們或許有這更大的陰謀,又或許會在其他地方再建起一座同養馬閣一樣的勢力。


    有些惡真的是除不盡的嗎?


    顧長生不知道,他隻是默默轉過身去,跟著宋霽走在出城的街道上。


    宋霽打了個哈欠。


    看著城外遠方連綿的青山,不知在想著些什麽。


    淮安城郡王府中,王猛樂嗬嗬地坐在椅子上享受著侍女泡好的西海進貢而來的茯茶。


    坐在上座的淮安郡王趙宗櫟一邊緊握著一串紫檀木雕製而成的佛珠,一邊顯得有些心事重重。


    “你說那養馬閣後麵有妖族插手?”趙宗櫟還是不確定地再問了一遍自己的得意幹將。


    王猛絲毫意識不到事情的輕重緩急,滿不在乎地回應道:“沒事的,王爺,那個雜毛鳥已經被我嚇破了膽。”


    雖然王猛已經這麽說了,但是趙宗櫟心裏還是有些莫名的不安。


    妖族為何會插手這種產業?


    千裏迢迢來這揚州城建立勢力,浪費了大量人力財力不說,如今更是這麽輕易被連根拔起,這怎麽看都顯得有些吃力不討好。


    為了那幾個神仙錢?就算妖冥天下再窮,也不至於做這種蠢事。


    趙宗櫟百思不得其解。


    如今,眼看著祭禮一事迫在眉睫,聖上已經在來淮安城的路上,這要是在祭禮期間出了什麽差錯,他真的就愧對他們趙氏的列祖列宗了。


    “你說,他們會不會對祭禮一事有想法?”趙宗櫟目光微沉,很輕易地便聯想到這個方向。


    王猛有些摸不著頭腦,疑惑道:“誰對祭禮有想法?”


    趙宗櫟有些不想理這個榆木腦袋,手中握著的佛珠,一直被他掐著轉個不停。


    如果妖族的目的一直都是祭禮,那他們到底是為了什麽呢?


    隻是單純的破壞祭禮?還是想刺殺聖上?


    越想趙宗櫟越有些頭大。


    先不論破壞祭禮一事,當今聖上,也就是天運王朝大名鼎鼎的天運王,本身便這座人間屈指可數的幾位強者之一,區區幾個混入廣陵地界的小妖,能在他手裏翻出什麽浪花?


    更別談破壞祭禮了,有那位在,恐怕就算這天運王朝境內混入的八境之下的大妖全都到場,也不夠他殺的。


    想到這,這位廣陵郡的郡王也有點摸不著頭腦了,他總感覺自己有什麽遺漏掉的地方,但是就是找不出來。


    “王猛,你這幾日帶著本王的淮安衛,嚴加巡查淮安城周邊,不要放過一個可疑人物,直到祭禮順利結束。”


    趙宗櫟想不明白妖族的目的到底是什麽,隻能先行保證住自己的這座淮安城不變成第二個揚州城。


    “還有,孫知府帶回來了沒?帶本王去見他。”


    趙宗櫟很快就想到了讓揚州城淪為汙濁之地的罪魁禍首之一——孫明旭。


    “帶回來了,隻是我總感覺那老小子有些不對勁。”王猛一想到自己前往揚州城城主府,看到孫明旭的那畫麵,就有些反胃。


    趙宗櫟眉頭一皺。


    不對勁?有什麽不對勁的?


    趙宗櫟起身讓王猛在前麵帶路,二人一路來到了淮安城郡王府內的地牢中。


    潮濕陰暗的地牢下,關押著各種各樣的罪人,大都麵黃肌瘦,頭發淩亂冗長,頹廢地躺在冰冷的黑暗角落裏。


    趙宗櫟穿著便服一走到地牢下,看守地牢的官吏便笑著迎了過來。


    哪怕是穿的便服,這看守地牢的官吏也是一眼就看出來了來人正是廣陵郡王。


    他誠惶誠恐地帶著在趙宗櫟和王猛往孫明旭關押的牢房方向走去。


    一路上路過的牢房內的犯人全都趴在鐵柵欄邊上哭喊著自己冤枉。


    王猛也是見怪不怪,走上前一步,強大的氣場立刻震懾地那些囚犯再不敢發出聲音。


    趙宗櫟也是陰沉著臉,跟著看守官吏來到了關押孫明旭的牢房前。


    隻見牢房內,坐著一位麵容枯槁,精神煥散的垂暮老人。


    趙宗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揚州城知守孫明旭他不是沒見過,何曾是這種淒慘模樣?


    渾身上下,說是瘦可見骨也完全不為過,精氣神也如同一位遲暮老頭一般,看不見一絲生機。


    趙宗櫟轉過頭,向著身後的王猛投來疑惑的眼神。


    王猛無奈地攤了攤手,表示自己看到他的時候便是這個樣子了。


    “裏麵這人真是孫明旭?”趙宗櫟威嚴開口詢問道看守的官吏。


    看守官吏身子一顫,跪伏在地麵上,慌忙答道:“千真萬確,王將軍送來的時候,便已經是這個樣子了。”


    “下官就算有一百個膽子,也不敢折磨朝廷命官啊。”


    顯然,這名看守的官吏是以為趙宗櫟覺得他濫用私刑才導致孫知守變成這副模樣,這才連忙解釋。


    趙宗櫟並不懷疑看守官吏的話,隻是有些難以置信。


    他點了點頭,沉聲道:“把牢房打開。”


    看守官吏聽聞連忙起身,顫顫巍巍地從腰間取下來一串鐵鑰,打開了牢房大門。


    趙宗櫟一走進牢房內,便聞到隱隱地一股狐臭味。


    他眼睛微微眯起,看著麵前頹然靠在牆壁上的孫明旭。


    王猛突然厲聲喝到:“孫明旭!”


    這厲喝不止是單純的聲音大,而是夾雜了王猛的神魂之力。


    孫明旭渙散的瞳孔中隱藏的紅芒迅速褪去,有了幾分清明之色。


    “啊?”孫明旭沙啞著開口,顯得有些有氣無力。


    趙宗櫟何等實力,一眼便看出孫明旭眸子裏隱藏極深之處的紅芒,再加上空氣中彌漫著的淡淡狐臭味。


    不難猜,眼前的這位孫知府如今的淒慘模樣,恐怕就是拜那位養馬閣的紅衣娘娘所賜。


    趙宗櫟對這種自甘墮落的爛人可沒有一點好臉色,神色冰冷地開口道:“孫明旭你可知罪?”


    垂著頭的孫明旭動了動幹裂的嘴唇道:“下官何罪之有?”


    趙宗櫟冷笑一聲繼續道:“勾結妖族,殘害無辜女子,貪汙,哪一個罪名不夠要你這位孫知府的項上人頭?”


    聽到趙宗櫟的話,孫明旭顯然有些茫然,他好像喪失了記憶一般,努力地在回憶什麽,但是很快便又迷失了心智。


    癡癡傻傻地又閉上了嘴巴。


    趙宗櫟也懶得問了,直接伸出手,按在孫明旭枯槁的頭發上。


    一抹灰光自趙宗櫟手中散發而出,而在趙宗櫟手下的孫明旭顯然有些痛苦,嘶啞聲從他的喉嚨裏不斷發出。


    孫明旭猙獰地瞪大眼睛,眸子深處躲藏起來的那抹紅光也逐漸顯現出來。


    “滾出來!”趙宗櫟怒喝一聲,手上猛地一抓,一道暗紅色的影子被他牢牢抓在手心,掙紮個不停。


    孫明旭直接氣息斷絕,死不瞑目。


    王猛疑惑地看向趙宗櫟手中的這道紅色影子,問道:“王爺,這是什麽?”


    趙宗櫟麵容平靜地看著手中的這道影子,不鹹不淡地應道:“狐族獨有媚術——吞魂。”


    “吞魂?”王猛從來未聽說過這種道術。


    光聽名字,便能知道這種道術有多邪惡。


    趙宗櫟也是小時候在皇宮藏經中偶然翻閱到的,藏經上說,狐族有一術,專吞人神魂,以秘法祭煉,形作狐媚之影,以控人心智。


    顯然,這位揚州城的孫知府,便是一直被這吞魂之術折磨,渾身上下精氣神被消耗殆盡,早已是瀕死之軀,隻是這狐媚之影一直吊著他一口氣,才能活下這幾年。


    現在這狐媚之影被趙宗櫟以秘法抽出,孫明旭自然是神仙難救。


    “我大概知道妖族想做些什麽了。”趙宗櫟的目光逐漸深沉起來,麵色鐵青。


    ……


    在去往廣陵郡的一處官道上,有一支浩浩蕩蕩的


    禁軍走在前方,後麵跟著幾輛極其普通的馬車。


    最中央的那輛馬車的布簾被拉開,有一將領連忙騎馬上前與馬車平齊。


    馬車內一道清晰溫和的聲音傳了出來:“距廣陵郡還有多遠。”


    騎馬並行的將領看了看四周,然後俯身答道:“回陛下,過了眼前這座矮山便到了廣陵地界了。”


    “嗯。”這位被稱作陛下的男子放下了布簾,閉上眼睛應了一聲。


    身旁與他同坐一輛馬車的清秀少年突然好奇問道:“父皇,這次去廣陵可以看見允兒姐姐嘛?”


    這位天運王朝真正的皇者神情溫和地摸了摸清秀少年的頭,柔聲道:“那自然是可以的。”


    清秀少年眼中閃過驚喜之色,年少的喜歡顯得那麽純真。


    天運王目光深邃,剛毅威嚴的麵容上浮現出一絲疲意。


    北境的戰事並不容樂觀,現如今東邊的珠瑜王朝也蠢蠢欲動,境內又頻頻有妖族鬧出動靜,饒是天運王手段通天,也有點分身乏術。


    “多事之秋啊。”


    輕歎了一口氣,天運王喃喃自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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