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一直眸中無神的怒目金剛法相在淮安城眾人眼中是佛門至強代表的話,那如今以金剛經為雙目的怒目金剛法相才真正登臨了這片人間的佛門巔峰,


    而這尊一直以凶惡外形命名的法相,也在這一刻,有了它真正的名字。


    不動明王!


    而這位法號不空的來曆,在場所有對佛門有所了解的人心中都有了答案,佛門三聖之一的,不動使。


    夔牛此時心中已經是有萬般後悔之意,他後悔沒有盡快達成目標,更後悔一開始便招惹了這尊大敵。


    可是現在後悔已經來不及了,因為那尊不動明王相在睜開雙眸的瞬間,身形便已離開了原地。


    之前口吐純寒之氣欲要冰封佛相的奚鼠發出極為淒厲的尖叫聲。


    隻見一隻金燦燦的巨拳從奚鼠剛剛顯露出的龐大真身法相中穿透了出來,上麵還留有著深藍色的妖血。


    整個淮安城猶如死一般寂靜,就連風都在此刻停息了下來,場內每一個妖族都是麵露駭然驚懼之色。


    與此同時,妖冥天下鼠族祖地落下滿天血雨,哀鍾之聲響徹整個妖族。


    妖冥天下鼠族的大祖,就此隕落於天運王朝淮安城。


    看著在那尊寶相莊嚴的不動明王手中不斷化為滿天破碎光影的奚鼠,血絲頓時爬滿夔牛的雙眼,一旁的奎蛇更是在短暫的驚愕後,凶性大發,真正展現出了奎蛇的殘暴天性。


    奎蛇向著天空張大嘴巴,一股巨大的吸力從它的血盆大口中湧出,數百名無辜百姓被巨力撕碎卷到奎蛇口中,夔牛更是在一旁掠陣,麵色陰冷地打殺著每一個看到的修士和百姓。


    夔牛每將一個人錘成血泥,奎蛇便會將它吸入腹中,場景血腥殘忍。


    不空麵色森冷,大聲嗬斥道:“孽畜,還敢造下如此殺孽!”


    不動明王大步踏出,震顫天地,就要將奎蛇鎮壓在此。


    奎蛇似乎看都沒看向著他而來的不動明王,而是還在盡力吞食著血肉,仿佛永無止境一般。


    就在不動明王那裹挾著惶惶佛威的手掌即將把奎蛇拍的四分五裂之時,奎蛇終於閉上了嘴巴,眼中滿是怨毒之意地看著不空。


    不空似乎預感到了什麽,連忙操縱不動明王向後退去。


    隻見奎蛇的長舌向著不動明王遞出一團血霧,那血霧速度極快,瞬間便紮入了不動明王法相的體內,然後迅速侵蝕著不動明王法相的根基,就連驅避萬邪的佛光都無法阻擋。


    隻是片刻,整尊不動明王法相便猶如蒙上了一層血紗,原本被金剛經點綴的雙眸也重新暗淡下去。


    “不空,人間血的滋味還不錯吧,本君以我蛇族秘法,送你這一道大禮,來好好答謝你給妖族做出的貢獻。”奎蛇的惡毒聲音傳來,讓顧長生一行人心又墜到了穀底。


    如果不空這尊無敵的助力沒了,即便已經幫他們解決了妖族一位八境妖君,可場上還有兩位八境,依舊不是他們可以對付的。


    不空已經低下了眉目,雙手合十,瘋狂催動著佛門心經驅散著法相中的血煞之氣。


    可原本無往不利的佛門心經,此時卻效果並不顯著,奎蛇以蛇族秘法和人族血肉雜糅在一塊,變得極為棘手,短時間內,不動明王法相再無殺力。


    看著不空低頭默念心經,顧長生便知道恐怕不能再靠這個和尚了,他悄悄退到了宋霽身旁,眼神示意宋霽跟著他來。


    宋霽心領神會,默默跟上。


    “把剩下的血肉直接吐在祭台邊,時辰到了,我要讓整個天運王朝,為奚鼠一同陪葬。”夔牛朝著還在惡狠狠看著不空的奎蛇喊道。


    奎蛇點了點頭,再次張開大嘴,無數血肉從他腥臭的口中湧出,澆在了祭台四周,天運王趙離和蒼龍法相還在硬撼著天罡地煞一百零八星陣形成的巨鍾,可是依舊沒有脫困的跡象。


    夔牛根本不管陣中的趙離,直接祭出妖錘,一錘破開籠罩在淮安城上空遮蔽天空的煙塵,讓正午的日光灑在淮安城的遍地狼藉之上。


    此時全場唯一因那口巨鍾而保存完好的祭台逐漸發亮,一條條連接在天運王朝各地的龍脈緩緩浮現在眾人眼中。


    這便是整個天運王朝的氣運所在。


    原本應該純潔無暇的龍脈現在已經染上了絲絲血紅,並且原本被祭台吸入其中的鮮血還在源源不斷地滲透到龍脈之中,侵蝕著天運王朝的根基。


    在這一日正午日光的照耀下,龍脈全部顯露出來,原本該接受萬民祈福的龍脈現在正吸收著縈繞在淮安城上空無辜百姓無窮無盡的怨念,這對天運王朝未來百年的損害是不可估量的。


    看著純白的龍脈逐漸滲出血色,血色又慢慢化為汙濁的黑色,夔牛這才放聲大笑。


    終究,妖族的規劃沒有落空,現在隻等北境那邊開戰,這個所謂的天運王朝將在未來幾年或者幾十年的光陰內土崩瓦解,少了天機閣還有萬劍宗這兩個對妖族威脅極大的宗門,未來妖族在人間行走,會更加的肆無忌憚。


    廣陵郡王此時眼中莫名升起一股悲傷之意,他朝著原先一直跟在顧長生旁邊保護他安全的落魄書生扔去了一件東西。


    落魄書生牢牢接住廣陵郡王丟來的東西,打開手心一看,那是一枚純粹到沒有一絲雜質的血牙,這枚血牙如同玉石一般透亮,上麵還帶有強大緊製的氣息。


    落魄書生神色複雜地看著手中的血牙,又轉頭看了看眼神堅定又有些悲憫的廣陵郡王,什麽都沒說。


    緊跟著,牢牢將血牙含在了嘴裏。


    隻見落魄書生全身上下除了麵孔,其他蒼老的皮膚如樹皮一般剝落而下,露出來裏麵鮮嫩的新皮,原本佝僂著的腰杆也逐漸挺拔起來,在某一瞬間,甚至要比那些世家大族的翩翩公子更加俊俏挺拔。


    但是很快,便有無數血紅的毛發從他的新皮之中長出,傅青衣的眸子也逐漸變得森冷通紅,尖銳的利爪刺開他的十指,展露出無比鋒芒。


    夔牛自然是注意到這邊不斷升起的妖氣,很陌生,很強大。


    他轉頭看來,映入眼簾的是一頭人形的狼妖。


    “這是…?”夔牛努力在腦海中想著,到底這是何物,但是就是回想不起來。


    狼妖?血紅毛發?


    “是已經被滅族的血妖!”還是奎蛇先驚叫出口,因為當年血妖一族被人族覆滅,他就在旁邊,隻不過他並未出手幫助,而是眼睜睜看著人族數位七境聯手將血妖一族的族長圍困致死。


    這種小種族,頂多是有些血脈天賦,在他眼裏,依舊不過是可有可無的存在。


    “血妖?”夔牛聽到奎蛇的話這才陷入了深深地回憶,在他的印象裏,確實妖族中有一極為特殊的種族,專門食血為生,不管是人族血還是妖族血,都是他們的口糧,所以他們在妖族中都不受待見。


    這頭血妖這時候亮出身份,是要做什麽?


    投誠?


    還是…


    想到這,夔牛的瞳孔劇烈顫動,他明白了這頭血妖現在出現的目的是什麽了。


    是血。


    是淮安城現在已經堆積的無窮多的鮮血!


    他要吞食掉這些鮮血,這樣天運王朝的龍脈就不會被戾氣汙染,天運王朝的根基也能就此保住。


    絕不可能讓他這麽做。


    夔牛提起手中妖錘,猛地向著此時正呆呆站在原地的傅青衣轟然砸下。


    傅青衣想了很多。


    他突然想起那個雪夜,廣陵郡王從風雪中將它抱起的情景,想起他本來的名字。


    他娘親喊他傅血,因為他的父親是人族,姓傅。


    他覺得不好聽,將他撿回家幫他隱藏身世的王爺也覺得不好聽,於是,王爺給他取了個名字,傅青衣,從此,他便是一襲青衣穿到破爛。


    後麵好不容易靠著王爺當了個掌簿的小官,卻被別人嫌棄覺得他是怪人,便回了王爺旁邊,頭上那頂烏紗高帽,也是破破爛爛戴了十幾年。


    如今,他終於能以他真正的麵目重見世人,這讓傅青衣有點恍惚。


    他抬起頭看著從天而降的巨錘,什麽神情都沒有。


    隻是有一張血繭從他的腳下盛開,將他包裹在內,原本正往地底龍脈滲透的那些血液全部調轉方向,源源不斷地匯集在那枚血繭旁邊。


    夔牛的妖錘重重砸在血繭之上,卻並未掀起半點漣漪。


    怎麽可能?


    夔牛心中駭然。


    要知道,即便是強如不動明王法相,正麵硬接他這一錘,也得退去百丈,麵前這個看著脆弱無比的血繭,竟然可以毫發無傷地接下他的一錘。


    夔牛就要再度出手,但是一道身影卻擋在了血繭麵前。


    隻見那道身影頭發有著些許花白,身形卻魁梧異常。


    來人正是這片廣陵郡的郡王——趙宗櫟。


    隻見趙宗櫟不知以何秘法,強行將自己境界拔高到了八境,雖然虛浮,但是配合天運皇族的修行法門,聲勢依舊浩大。


    “小輩都拚命了,我不拿出點真本事來,愧對今天枉死的這麽多我廣陵郡的百姓!”


    廣陵郡王神色灑然,雖然身體在承受著極大的反噬,但是他沒有表現出半分的痛苦。


    隻見廣陵郡王向著遠處正焦急不知如何加入戰局的王猛伸出一隻手,朗聲道:


    “猛子,借你遊龍長槍一用。”


    王猛這才驚覺,重重擲出手中的遊龍長槍。


    廣陵郡王接過長槍,將手一直拖至槍柄末端,然後才大笑向前一步。


    手中遊龍長槍在空中劃過一道圓月,猶如山嶽一般向著麵前手提妖錘的夔牛砸去。


    “接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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