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辰陽的屍體在離開高勝寒刀鋒的瞬間,便開始自我崩解,無火自燃,最後化作了漫天的白色飛灰。


    真正的吞天魔功。


    田萬千在陳道海麵前所展示出來的,遠遠不是吞天魔功的真髓,因為那樣還會留下一具枯槁的屍體。


    而真正被冠以“吞天”之名的魔功,自然是將的人的皮肉骨都給吞噬殆盡,留下來的隻會是殘渣,怎麽還會保留人形。而看著舉手投足間就擊殺了一位先天三重的高勝寒,所有人都心中驚悚。


    唯一還保留鎮定的,就隻有燕連山。


    然而即便如此,燕連山的臉上依舊帶著難以言喻的複雜,沉默許久後才開口道:“什麽時候突破的?”


    “今年三月。”


    高勝寒微微一笑:“小弟不才,比大哥你早了一個月。”


    “....是麽。”


    話音剛落,燕連山的氣勢便出現了質的變化,本就瀕臨極限的氣機竟在呼吸間就衝破了最後的瓶頸。


    濃鬱的血霧從燕連山的體內釋放而出。


    最後在他的身後緩緩構築,化作了一尊和燕連山本人一樣,手持龍紋宣花斧,披甲握盾的魁梧身影。


    金丹殼裂。


    陰神出竅!


    作為燕雲十三騎的總帥,燕連山竟然在不知不覺間突破到了神意境,成為了燕雲府江湖唯一的宗師!


    難怪他敢親赴險境,修為就是他最大的依仗。修行之路,四境三重十二樓,中間就是一個分水嶺,先天境和神意境的差距,完全是天地之別。麵對神意境,別說是區區五個先天三重的武者了。


    就算是五十個,那也是土雞瓦狗!


    當然,這是以常理計,掌握了神兵共鳴的先天三重另當別論,但即便如此,以一當十依舊不在話下。


    然而就在燕連山展露真實修為的同時。


    “立誌高飛,摩天不墜。”


    高勝寒竟是分毫不讓,背後同樣升起一團蒼白慘霧,構築起了一道羽扇綸巾,手持苗刀的從容身影。


    高勝寒,竟然也是神意宗師!


    而且從他剛剛的自述來看,他成為宗師的時間甚至還可能早過燕連山,他才是燕雲府的第一位宗師!


    “不要掙紮了,大哥。”


    隻見高勝寒平靜地看著燕連山:“這幾年下來,你喝的酒都被我下了藥,不過不是毒藥,而是補藥。若非如此,你以為你真是天縱奇才,憑借一本殘缺功法就能突破神意?不過是一場幻夢罷了。”


    “休要壞我道心!”


    燕連山雙眸微閉。他不是袁辰陽,不會天真到質問高勝寒為何背叛,他要做的就是準備好雷霆一擊。


    殺了高勝寒,一切迎刃而解!


    然而讓燕連山心中愈發沉重的,是無論他怎麽蓄力,身體都仿佛破了個口子一樣不斷泄出內力氣血。


    是高勝寒剛剛說的藥?


    “這副藥,我叫它‘有借有還’。”


    高勝寒似乎看出了燕連山的心思,依舊隨意地說道:“因為吃了這副藥後,可以幫助武者快速突破。但這是‘借’,既然借了,就要還。所以武者用它突破以後,絕不可以動用突破後的力量。”


    “一旦動用,就要‘還’了。”


    言及此處,高勝寒就像一位隨處可見的教書先生般,興致勃勃地說道:“對武者而言修為就是性命。”


    “借出去的是境界,那還回來的,自然就是性命了。”


    “大哥剛剛為了對付陳道海他們,動用了先天境之上的力量,現在又催動元神。”


    “感覺如何?”


    說完高勝寒還露出了一副期待的表情看向燕連山,目光純粹,仿佛科學家正在觀察他的實驗小白鼠。


    “.......”燕連山沒有說話。


    而另一邊,田萬千和劉佩泉則是雙雙走到了高勝寒的身旁,毫不猶豫地單膝跪地:“屬下見過教主!”


    “免禮。”


    高勝寒先是親自扶起田萬千,隨後又拍了拍劉佩泉的肩膀:“答應你的事情我做到了,我從不食言。”


    “多謝教主!”


    劉佩泉應聲抬頭,卻見這位六扇門的二號人物轉過頭,看向燕連山的臉上竟是露出了刻骨銘心的仇恨和痛快:“狗賊....還記得我麽?我紅葉劍宗一千三百二十一口人的性命,該輪到你來還了!”


    “紅葉劍宗....”


    聽到這裏,一直在試圖緩解身體異狀的燕連山終於抬起頭看了眼劉佩泉:“....伱是逃走的那個孩子?”


    “不錯!”


    劉佩泉咬牙切齒地看向燕連山,仿佛恨不得生啖其肉:“若非是為了報仇,我又何苦要加入六扇門?”


    “.....原來如此。”


    紅葉劍宗,燕雲府曾經的第一大派,也是幾乎滅了燕連山滿門的罪魁禍首。燕連山武功大成以後,當眾殺上紅葉劍宗,屠宗滅門,報了當年的血仇,這才奠定了燕雲府第一巨寇的身份和地位。


    結果不曾想,多年過後。


    紅葉劍宗的餘孽,竟然如同當年身懷血仇的自己踏上了紅葉劍宗的山門那樣,出現在了自己的麵前。


    “哈哈哈....”


    想到這裏,燕連山心中突然生出了一股前所未有的荒唐感,忍不住搖頭大笑,隨後才看向了高勝寒。


    “最後一個問題。”


    “大哥你說。”高勝寒從始至終依舊保持著彬彬有禮,他不著急,時間拖得越長對他來說就越有利。


    難道還能有什麽變數突然殺上山來破壞自己的全盤計劃?


    不可能的啦~


    多年的謀劃即將收獲果實,高勝寒並不介意為自己的這位大哥送上一場,給他一個還算體麵的結局。


    “你明明死了。”隻見燕連山沉聲道:“我驗過你的屍體,那確確實實就是你的屍體,你的心髒都沒了。”


    “人無心,必死。”


    “你為什麽活著?”


    “....我還以為大哥你要問什麽呢。”高勝寒聞言笑著搖了搖頭:“其實很簡單....你們,把麵具摘下來。”


    他看向了牛頭馬麵。


    這兩位天聖教的法王,從始至終都沒有說話。然而高勝寒一開口,他們就雙雙伸手摘下了自己的麵具。


    而麵具上顯露出來的----赫然就是高勝寒自己的臉龐!


    “這是....什麽?”


    完全超出認知的情況,讓燕連山瞪大了雙眼,而旁邊的劉佩泉和田萬千也忍不住露出了震驚的神色。


    “如你所見,他們都是我。”


    在高勝寒的示意下,隻見馬麵法王在摘下麵具後,又拉開了胸口的衣襟,露出了一個黑洞洞的缺口....


    .......他居然沒有心。


    “他是....我之前驗的屍體?”燕連山似有所悟。


    “沒錯。”高勝寒點頭,肯定了燕連山的猜測:“嚴格來說,他是我斬下來的‘情義’。而牛頭則是我斬下來的‘衝動’。當然,他們原先並不長這樣,是在承載了我的情緒之後才變成這樣的。”


    “至於他們原本的模樣.....大哥你知道的。”


    “老七和老十一!?”燕連山聞言頓時目眥欲裂:“你不僅殺了他們....還用他們的屍體來修練邪術!?”


    “不然呢?”


    高勝寒渾不在意:“你以為我為何要設計這麽一場殺局?好玩麽?我為的,就是這些生死與共的兄弟啊。”


    “不殺了他們,我憑什麽斬下‘情義’?”


    “不殺了他們,我去哪裏找合適的宿體?”


    “現在好了。”


    高勝寒看了眼陳道海的無頭屍體:“無頭判官的素材已經有了,陳道海這個糊塗蛋正好可以承載我的‘愚鈍’。”


    “還有大哥你。”


    說完高勝寒又看向了燕連山,眼神熾熱:“如此旺盛強烈的殺意,正好可以用來填補白無常的空位。”


    “牛頭馬麵,黑白無常。”


    “無頭判官,孟婆地藏。”


    “這一戰過後,我的七大獄就會全部獲得宿體,而我也能徹底將其修至小成,獲得完美的閻羅功體。”


    “.....是麽。”


    看著誌得意滿的高勝寒,燕連山低下頭:“修為境界....為了這些就殺了曾經生死與共的兄弟們,值得麽?”


    “當然值得。”


    高勝寒沒有任何猶豫:“燕雀焉知鴻鵠之誌....大哥,即便是你,也被燕雲府這彈丸之地困住了眼界。”


    “所以我們才會漸行漸遠。”


    “舉個例子.....”


    說到這裏,高勝寒突然歎息一聲,隨後抬頭看向天空:“如果我告訴你....我們這個世界其實是虛假的。”


    “你相信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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