臉上的不悅一閃即逝,他望向來人,麵無表情道:“那邊情況怎麽樣?”


    魏琰玉飛快地說:“酒裏被做了手腳,幸好今天宴席中我喝酒不多,都逼出來了,其餘還未醒來的賓客,並我蜀山弟子們,我皆已安置好。我這就與你一道去對付這些……”


    傅天霽打斷他:“麓禹人呢?”


    “找過,還未見人影。”魏琰玉剛說到這裏,突然被巨大的獸吼聲打斷,這些吼聲此起彼伏,互相呼應,大地山嶽都被震得顫栗搖晃。


    情況危急,兩人縱劍前去吼聲最密集的山嶴,往下一看,好家夥!漫山遍野的畸戮獸,白種的、藍種的、綠種的,身軀龐大,掄著狼牙棒,一棒爆一個人頭,一棒斷一株粗樹,彈跳力也極強,有個別的已經發現了傅天霽和魏琰玉,一個起跳就蹦上半空,滾圓粗實的狼牙棒當頭就掄下。


    魏琰玉輕輕一揮指,指尖一團黑火飛至,這幾個畸戮獸身上頓時著火,一通痛吼,墜落在地,試圖滾滅身上的火焰卻徒勞無功,不一會,就被燃成了飛灰,山風一吹,了無痕跡。


    與此同時,傅天霽手中亦是白光凜凜,將幾個掄棒而來的畸戮獸凍成冰塊,再崩裂成齏粉,星星點點,飄散在空中。


    剩餘的畸戮獸一見這陣仗,就知青銅了王者,獸語嘰裏咕嚕一陣——改換遊擊戰術,四下散開,分頭行動,免得被團滅。


    傅天霽哼了一聲:“這些獸,倒也有些腦子。”


    畸戮獸本來數目就多,又擅於結小隊,他們若是逐一追擊,到天亮也殺不完,到時候,幾千年仙氣彌漫的蒙滈山隻怕就成亂葬崗了。


    正思索間,麓禹終於趕到,一與二人打照麵,便飛快道:“方才我去召集門下的弟子們,帶他們躲好了,他們不是這些畸戮獸的對手,外門已死了不少人。魏掌門,你那邊的賓客們……”


    魏琰玉:“都安排好了,可保無虞。”


    麓禹恭謹地一禮:“多謝了。”


    傅天霽忽道:“既然三人都齊了,我有個計劃——”如此這般,對二人說了一番,魏琰玉和麓禹皆點頭,再不贅言,分頭離去。


    魏琰玉走開了幾步,忽又折返,問傅天霽道:“風姑娘呢?她沒和你一起?還安全嗎?”


    傅天霽瞥了他一眼:“暫時安全。盡快解決掉這些畸戮獸!”


    **


    本來風凝霜是安全的——如果不是遇到一名豬隊友。


    所謂豬隊友不是隻有道行低淺的,完全沒有修為、身份卻還尊貴不能出錯的,還有一個皇帝老兒。


    一個巨大金黃色的華蓋,歪七八倒地往山頂衝來,旁邊都是佩劍帶刀的武士,在一聲聲高喊:“護駕!護駕!”中間簇擁著一個步履踉蹌不穩、旒冕歪斜的皇帝老兒。


    風凝霜無語了。你們自己都護不住,還護駕?找誰來護?


    仿佛是嫌皇帝老兒死得不夠快,那些個武士的召喚,沒召來個把仙人,倒召來了幾隻畸戮獸,眼睛血紅,舉著狼牙大棒,“咚咚咚”地追攆過來,這些人嚇了個肝膽俱裂,屁滾尿流跑掉大半,剩下幾個盡忠職守的,也顧不得什麽君臣之禮了,一把背起皇帝老兒,飛奔上山。


    風凝霜隱在茂盛的枝葉間,將一切瞧了個一清二楚,見皇帝老兒身旁沒有皇後的身影,估計是混亂之中被衝散了,這皇帝老兒隻顧自己溜,沒去找她。嘖,渣。


    這群人很快衝上了山巔,為首的武士四下一看,一指風凝霜藏身的鬆樹:“陛下,這棵樹茂盛壯實,我們上樹躲一躲!”


    風凝霜:……


    你別來啊,你這個禍水!沒事抓來什麽畸戮獸和銀狐?這下好了,自食其果活該不說,還連累了蒙滈山。做什麽天子?做孫子去好了!你別來啊,鄙視你!


    眼下這“孫子”被人連頂帶拉,頂到了樹中央,躲在茂盛的葉間,哧呼哧呼地喘粗氣,還沒等緩過來,那為首的武士又一指更高處的樹冠:“陛下,都到這裏了,我們不如再往上躲躲,那裏貌似更安全。”


    風凝霜:……?!


    皇帝很快又被下麵的人拱了上來,一路到了繁茂的樹冠,剛一坐穩,猛的見對麵一個黑影,嚇得一哆嗦,一頭往下栽,風凝霜一把揪住他領子,將他一撈,穩穩將他往樹上一放,皇帝老兒驚魂未定,一看,這不是那鬼機靈的姑娘嗎?


    “趕…趕快,護、護駕!”皇帝老子哆嗦著嘴,瘦削的臉上,疲遝鬆弛的臉像風幹的臘肉,一抖一抖的,還不忘搬出天子“威儀”。


    護你丫的!風凝霜直想禦劍跑路,又想到這畢竟是容鳳珩的父親,怎麽也得照拂著點,隻能耐著性子,對他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安靜,不要說話。”


    那幾隻循聲音追來的畸戮獸上了山,追的人不見了,疑惑起來,巨大的鼻孔,鼻翼張開著,四處嗅嗅,顯然是不相信到嘴的肉它怎麽就飛了?


    樹上一幹人等大氣都不敢出,死死抱住樹枝不撒手。


    畸戮獸找了好幾圈,愣是沒發現人,堆在一起嘰裏咕嚕說了幾句,估計是放棄了,開始往山下撤去。


    眾人終於大鬆一口氣。


    眼見畸戮獸就要沒影了,突然間,隊伍最後麵的那隻停住了腳步,轉過身來,張著鼻翼嗅了嗅,望向他們藏身的樹,仿佛有些疑惑。


    風凝霜首先聞見一陣奇異的味道,還沒醒悟出這是什麽,已聽見輕微的“滴滴答答”聲,轉頭一看,大驚失色。


    這皇帝老兒居然嚇尿了,龍袍下濕漉漉的一片,尿臊味撲麵而來。


    一陣風吹過,帶起這“酸爽”的味道,在崖頂呼嘯充斥。幾隻畸戮獸齊齊轉過身,當首的一聲怒吼,幾隻獸又咚咚地往回奔,衝到他們的樹下,掄起大棒,一通稀裏嘩啦猛錘,木屑橫飛,整棵樹抖如篩糠。風凝霜幽怨地看了皇帝一眼,恨不得照他腦袋瓜子來一下。


    木屑亂飛,那樹幹肉眼可見的越來越“細”,要不了多久,這古樹就要折斷了,皇帝老兒又朝風凝霜喊起來:“救駕,救…救朕!”


    我救你丫的!風凝霜咬牙切齒,真想禦劍離去。但一想到好友容鳳珩,又實在不忍心,索性縱身一躍,輕飄飄地落到地上。


    畸戮獸一見有人落下來了,齊刷刷回頭望向她,滿眼的血紅,亢奮不已,仿佛見到一塊鮮美可口的肉。


    說完全不害怕是不可能的,但為了護著這皇帝孫子,風凝霜不得不硬起頭皮,越級麵對敵手。


    站在她麵前的,是五隻巨大的畸戮獸。藍色的皮膚,筋肉硬實得如同精鋼,喉嚨裏發出“嗬嗬”響聲。


    她靈力一運,火焰衝天而起。三昧真火的威力果然非凡,將這幾隻獸重重包裹,饒是它們筋肉精實,也擋不住這非凡間的火,皮肉被燒得劈啪響,焦味濃重,痛吼連連。


    皇帝在樹上高喊:“對,就是這樣,燒死它們,燒死它們!”


    “閉嘴!”風凝霜被吵得頭痛。


    皇帝一噎,氣得憋紅了臉,但果然不敢吭聲了。


    幾隻獸在原地打了個幾個滾,火勢小了一些,拚著火燒的疼痛,掄著狼牙棒衝風凝霜奔來。它們皮肉非常厚實,還能硬扛一陣子,隻要將施術者消滅,它們自然就安全了。


    風凝霜隻能改變策略,運起劍訣,將霜吟劍祭起,雙指一並,這劍頓時“歘”的一聲,流星一般衝最首位的畸戮獸飛掠過去。


    跟在“小隊長”後麵的四隻畸戮獸頓時打住進攻勢頭,傻愣愣瞅著前麵的小隊長——他們的小隊長正跑著,腦袋突然晃了晃,齊齊整整地從脖子上滾落了下來,身軀卻還舉著棒子,慣性地往前跑了十餘步,才“砰”地一聲,倒在地上,死了。


    皮肉再實,也抵不住霜吟劍削鐵如泥!風凝霜真是愛慘了這把劍。


    剩下的四隻獸見勢不對,飛快嘰裏咕嚕一通,貌似想改變進攻策略,突然山穀那邊傳來巨大的吼叫聲,這三隻一聽,立馬撇下風凝霜,拖著狼牙棒,“咚咚咚”地跑掉了。


    看樣子,這幾隻獸是聽見大部隊的召喚,前去支援的,應該是傅天霽那邊掌握主動權了。風凝霜也不追,收劍回鞘。


    正想縱身上樹,樹上那皇帝老兒又抽風了,顫顫地指著她,嘴唇哆哆嗦嗦的:“鬼…鬼……”


    風凝霜莫名其妙,正想發問,後頸上突然一陣劇痛,眼前一黑,什麽都不知道了。


    **


    最後一隻畸戮獸被解決掉時,蒙滈山終於安靜下來了。


    綿綿白雪落下,覆蓋兩尺餘厚,又盡皆化作霜;霜化以後,蒙滈山重新恢複幹淨清新。這場畸戮獸帶來的浩劫,仿佛隻是一場過去了的噩夢。


    麓禹感歎:“傅上仙的修為真讓我輩豔羨啊。”


    言下之意是:你這術法既能解決對手,還能省去打掃的麻煩,真實用啊。隻可惜水寒係術法,不是人人都能習得。比如他麓禹,擅長的就是化形——將對手的能力化作自己使用。在麵對低一級的對手時當然沒問題,但遇上傅天霽魏琰玉這個層級的就無效了。畢竟拋開靈力談能力,都是不科學的。


    魏琰玉剛好趕過來,一見這場麵,也不禁感喟:“師弟的修為,真是愈見精進了啊。”


    傅天霽瞥了他一眼,收回視線,表情淡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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