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凝霜還沒想明白,魅魔忽然打了個響指。


    一道巨大沉重的石門轟然落下,門森白詭異,不知什麽材質做成的,將洞口一下子封死。


    魅魔縱聲狂笑:“這道門一關,爾等靈力都會失效。我才是這空間的主宰!”


    “傅天霽,在我這空間中,你已經等於是個普通人。現在,我若再對你用詭魅術,你還能抵擋麽?”她款款向傅天霽走去,媚笑著。


    風凝霜大驚,條件反射一般運起祭劍訣,身體裏卻空空蕩蕩,提不起一絲勁道。傅天霽背在身後的手也突然垂了下來,眉間一絲頹意。


    “師尊!”風凝霜急得額頭沁汗。這魅魔的狡猾奸詐,傅天霽不是早就領略過麽?她與皇帝明顯都是人質,他隻身前來不留後手,豈不正中魅魔下懷?


    魅魔眼中紅光一閃,四周空氣中響起隱約尖銳的囈語,傅天霽頓時石化一樣,眼神逐漸迷離。


    風凝霜大急,嘶聲大喚:“師尊——”


    說時遲那時快,傅天霽突然手腕一翻,手上不知怎麽就出現了一個葫蘆,被他往空中一拋,疾聲呼道:“悟塵!”


    洞內突然多出了一個人,在半空翻了個跟鬥再落地,穩穩一接葫蘆,仰頭,喝了一大口酒。“噗——”的一聲,酒水似箭,從他口中噴灑而出。


    魅魔猝不及防,被濺到一些酒霧,頓時捂著眼睛,尖聲大叫。


    悟塵上人大笑:“想不到吧?爺喝的不是普通酒,是專治妖的毒酒!”


    洞中酒氣彌漫,魅魔仿佛特別害怕這酒,被迫得往角落退去,風凝霜終於稍稍放下心——師尊果然是有備而來的。


    趁悟塵釋放酒氣的當口,傅天霽身形一閃,奔向風凝霜。


    角落裏的魅魔突然一聲厲吼:“你們休想走!”


    話音剛落,讓人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


    洞裏黑乎乎潮濕的泥地上,無數黑色的觸手驟然破土而出,密密麻麻無窮盡,瞬間抓上風凝霜和昏迷皇帝的腳。悟塵猝不及防,也被這些觸手一下抓住腳踝。


    在觸手出現的同時,魅魔身後也突然出現一個黑色大洞,仿佛是連接地獄的入口,裏麵鬼哭狼嚎,凶猛的吸力湧出,將幾個人緊緊裹住,將他們往裏吸,地上觸手更是配合這吸力,要將他們甩入黑洞中。


    風凝霜沒時間想別的,反手一把拉住身旁昏迷中、就要被吸走的皇帝,後背頂住凸起的一個石柱。正想回頭叫傅天霽,那些黑色的觸手卻如海浪一般,齊齊聚起力量,扯著她與皇帝就要脫離地上,朝那黑洞滾去。


    便在此時,傅天霽身形如閃現,首先直取地上那把霜吟劍,手腕翻轉,霜吟出鞘,立刻運力一掃,削掉一排的觸手,繼而腳尖一點,落到風凝霜麵前,劍光一閃,斷了風凝霜身上的傅仙索,也砍斷了那幾十個纏繞著風凝霜的觸手。


    然後他左手風凝霜、右手皇帝,腳尖再一點,愣是頂著那黑洞旋出的巨大吸力,身形退後,高聲大呼:“悟塵,你還可以麽?”


    這一切的完成不過半息,甚至比那黑洞與觸手的速度更快,魅魔措手不及,還未及反應,那邊悟塵已不知何時擺脫了觸手的束縛,像蜘蛛般黏在洞頂,聞言落下,將那神奇的酒葫蘆往泥地上一搗,不知搗了多深,大呼著回應傅天霽:“放心吧,老夫好著呢!”


    風凝霜亂中不忘開啟讚歎:“師尊,這兒不能使用靈力,你怎麽也能那麽厲害?”


    “靈力之前,先有內力。”傅天霽沉聲道,“抓穩我的手。”


    風凝霜趕緊抓穩,隻聽傅天霽氣沉丹田,一聲長嘯——頓時,像配合他的呼聲,身後那道沉重的白門傳來崩天巨響,下一刻,烈焰滾滾,白門被燒成焦黑,轟然粉碎。


    一片清光照入,門外,魏琰玉背光而站,嵌入一圈金色中。


    風凝霜大喜,她就知道魏掌門不可能是壞人。


    石門一破,靈力重回。傅天霽放下風凝霜,袖袍接連揮了兩下,寒氣迅速集結,凝成一段畫戟形狀的長冰錐,尖端森森寒芒,被他往那黑洞裏,用力一擲——


    不可思議的一幕發生了。


    四周的景象遽然消退。什麽山洞、泥地、觸手與黑洞,一瞬間全部消失。頭頂一輪明月淡出雲層,地上是沉穩的石頭大地。山風呼嘯,昏迷的皇帝老兒四仰八叉仰臥在一塊大石頭旁。


    而他們麵前,立著一個尖耳朵、美人痣的魅魔,捂著喉嚨,時不時嘔出一口鮮血。


    風凝霜一個恍悟:“原來剛才都是幻術?”


    傅天霽此刻已將她護在懷中,聞言一彈她腦門,調侃道:“你不是挺機靈的麽?猜錯了,再想想。”


    風凝霜看看麵前這重傷的魅魔,又想起方才山洞中她對傅天霽那魅惑的表情,猶疑著說:“你那一下冰錐,傷透了她的心?她萬念俱灰,所以結界也不保了?”


    不停嘔血的魅魔幽怨地看了她一眼。


    悟塵哈哈大笑。


    傅天霽失笑:“你腦洞挺大。”


    一旁的魏琰玉微笑與她解釋:“那不是結界。其實,你們方才是在這魅魔的口腔內。那白色石門,乃是她的牙齒,那黑色觸手,是這魅魔的苔刺。她的苔刺好比種子,埋在舌頭下。”


    風凝霜想起那潮濕黑褥的泥地,忍不住“噫惹”了一下。難怪總聞到一股奇異的味道,這魅魔到底多久沒刷牙了?


    “所以剛才師尊那一下,刺中的是她的喉嚨?”她又問。


    傅天霽頷首:“不錯。”說完轉向魅魔,寒聲道:“那冰錐是我九天重霜所凝,你已必死無疑。”


    魅魔說不出話來,張嘴一慪,又是一口鮮血,抬起頭,眼中滿是極度仇恨與不甘心。


    傅天霽冷笑:“雖然不知你們幾大妖王在合計什麽。但方才在洞中,你想挑撥我與魏琰玉的關係。這個,還用得著你們挑撥麽?”


    魏琰玉聞言,歎了一聲。


    風凝霜還在回味著他們前後呼應的妙計,聽得傅天霽這話,懵圈片刻。


    這話可以理解為:我們的關係鐵得很,你是挑撥不了的;也可以理解為:我們的關係已經糟得不能再糟,你再挑撥也是多餘。


    說前者嘛,不太像;說後者嘛……既然這樣糟了,還能聯手、謀定而後動?算了,男人間的友誼,她不懂,不想了。


    她望向魅魔,這女魔頭已成甕中之鱉。阿瑤的仇,終於可以報了。


    這時,魅魔也正好看向她,猩紅的眼睛裏麵怨恨、憤怒,還有……一絲狡黠自得?


    風凝霜的第六感頓時響起警示訊號。這魅魔卻再不看她,而是望天陰惻惻地一笑,披散的長發,像複仇的女鬼。


    傅天霽與魏琰玉臉色一變。傅天霽首先出手,肅殺的霜雪從天而降;魏琰玉亦是動作極快,滾滾烈火彌漫四合。


    ——但是,這一切都沒能阻止一大群烏鴉從天而降。眨眼功夫,一大群莫名出現的黑鴉,將魅魔重重包裹。霜雪與烈焰隨後追至,這一大群烏鴉轟的一下四散,有不少被滅,漫天黑色的羽毛,烈火一灼,被霜降一染,化作花火,點點散落。


    悟塵喝下一口酒,望天感歎:“還是被這女魔頭逃了啊。”


    風凝霜傻了眼:“就……就這樣叫她跑了?”


    “嗯。”傅天霽按了按眉心。他在來救風凝霜前,已想了一個捕獲魅魔的計策,卻沒想到狡兔三窟,魅魔還是被救走了。


    至於救她的人,他心中已有個模糊的猜測。


    風凝霜陷入沉默,那魅魔最後朝她笑那一下,她總覺得……不太對。


    眾人皆無言,半晌,傅天霽摸了摸風凝霜的秀發:“霜兒,有沒有覺得哪兒不舒服?”


    風凝霜活動了一下四肢,嚐試運轉靈力,方道:“除了後頸和手臂有點疼,其它都沒什麽。”


    傅天霽靈力在她體內探尋了一圈,確認魅魔有沒有在她身上用上詭魅術,才放下心:“還好是外傷。為師這就帶你回去,今晚好好給你療傷。”


    也不知是不是自己想多了,風凝霜覺得“今晚好好給你療傷”這句,怎麽聽怎麽都有點……那個?


    一念未畢,一旁的悟塵已經樂嗬嗬笑開了,魏琰玉也很自覺地轉過頭去。


    她的臉微微發燙,趕緊岔開話題:“師尊,你剛才說那個…內力,這是什麽呀?還有,你怎麽看得出那山洞是魅魔的口腔所化?我都沒看出來呢……”


    她絮絮叨叨的疑問沒停,傅天霽突然將她攔腰一抱,禦劍直奔天空,在雲端將她重重一吻,淡笑道:“為師我很厲害吧?”


    風凝霜臉蛋紅得熟透,卻是將他脖子一圈,眨著眼道:“嗯?你是指哪方麵呀?”


    哪方麵?哪方麵?!傅天霽輕輕一捏她鼻尖:“臭丫頭,你是故意的吧?”故意誘我多想?小妖精!


    “哪兒有哪兒有?哎呀……不要,好癢,哈哈哈……”


    一串串歡聲笑語仿佛蜜汁從雲端滴下,月亮也羞了臉,悄悄躲入雲層裏。


    大地上,隻站著一個魏琰玉,抬頭望著天空,滿眼都是蕭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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