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風凝霜輕輕吐出幾個字:“然後呢?”


    “然後?然後我隻記得腦袋一下炸響,什麽都變得安靜了。再清醒過來時,那些人......不,那些畜生,都被我撕碎了!”赤玄抬起頭,斜長的雙眼裏盡是厭惡與憎恨。


    “後來,父親將我接回天宮,教我修行術法。某一天,我偷偷下界,將那些畜生上下九族全都殺了!”


    風凝霜不得不承認,這些畜生確實配得這樣的結局。


    她想了想,說:“你殺了仇人,誅了他們九族,已經夠了。為什麽還要繼續走極端?”


    赤玄哂笑一聲:“你知道我活了多少年麽?自然,我見過一些品性超脫的人類,但更多的人類......”他頓了頓,“生性貪婪、貪欲好色,種種劣品,不一而足,令人作嘔。”


    傅天霽:“你說的自然都存在。但立天之道,曰陰曰陽。這世間應當有它的造化,循環生息,善惡交替,天道如此。你還沒這個資格替天行道。”


    赤玄:“你們不要搞錯了。我說這些,不是讓你們同情我,更不是征求你的意見。我能夠坐在這裏,就代表我今天要做的一定會做成、也能夠做成。”


    容鳳珩忍不住開口:“你想做什麽?”


    赤玄:“你們不覺得人類數量太多了麽?就像天平,應該削一削減一減。幾代更迭後,妖的數量繁衍,人類有了製衡,自然降尊為卑。”


    他輕描淡寫的“削一削,減一減”,不知已是多少人命。風凝霜怒道:“真荒唐!你為皇這些年,大周國死的人還不夠多?”她想起幼時經曆的屠村,以及阿瑤村莊被屠盡的場盡,怒火陡增。


    赤玄不以為意地攤攤手:“說教夠了沒有?拖延時間夠了沒有?”


    風凝霜怔了一下——這臭鳥看破了他們的計策?


    傅天霽突然開腔,直接承認:“還沒夠,還差些。”


    風凝霜:?


    赤玄笑:“你覺得我會給你們時間?”


    風凝霜與容鳳珩暗捏一把汗,立時進入警戒狀態。


    誰知傅天霽答:“你會。”


    赤玄又笑了:“為什麽你覺得我會?”


    傅天霽:“因為你對我很感興趣。”


    風凝霜:......


    赤玄大笑:“你覺得我對你哪方麵感興趣?”


    傅天霽:“鮮為人知的一麵。”


    ......什麽鮮為人知的一麵?風凝霜懵了一下。


    容鳳珩不失時機地拱上去,附耳道:“我有一個不成熟的猜想......”


    “打住!”風凝霜頭疼,阻止他即將出口的猜測。


    赤玄望著傅天霽:“那開始吧?”


    傅天霽點了點頭:“可以。”言罷伸手一招,霜吟劍飛至手中,被他穩穩一握。


    赤玄亦亮出一把長劍,妖異的血色,不知是由什麽材質製成。


    兩人持劍對峙,空氣中一股詭異的氣氛在緩緩流動。


    風凝霜鬆了口氣。原來所謂鮮為人知的一麵,不過是切磋劍法。


    容鳳珩望著站定的二人,摸了摸下巴:“葉孤城與西門吹雪?”


    風凝霜:真別說,還有點像。


    容鳳珩肩膀撞撞她:“你看好誰?”


    風凝霜將他往旁邊拽:“別礙事,讓他們好好打。”


    萬籟俱寂,落針可聞。


    一片枯黃的樹葉被風卷起,搖搖晃晃地飄入傅天霽與赤玄之間。


    兩人動了。


    下一秒,劍相碰,劍光四射。


    赤玄居然架住了削鐵如泥的霜吟劍。


    風凝霜大感意外。隻見赤玄轉了個身,手腕翻飛間,血紅色的劍旋作一團光影,將傅天霽籠罩在內。


    傅天霽卻是從容,身形靈巧如蛇,挑、刺、擋、劈,一招一式,霜吟劍錚然清鳴,是棋逢敵手的興奮。


    很快,兩人已過數招,都未使用靈力,隻純粹切磋劍招。


    劍影如流星,一劍快似一劍,到最後,唯見空中劍光翻飛,令人眼花繚亂,淩厲的劍氣之下,殘破的宣德殿更是瓦碎柱斷。


    容鳳珩一邊看一邊感喟:“好劍法。我都不想修仙了,我想學劍。”


    風凝霜回過神來,推了推他道:“時間差不多了,你快去就位。”


    容鳳珩視線黏著比劍中的兩人,猶自一步三回頭,走得戀戀不舍。


    這邊的論劍也到了折轉點。


    傅天霽一個下腰劈劍,要攻擊赤玄下盤;赤玄往空中一躍,躲過這劍之餘,也一劍往下劈。


    誰知傅天霽這一劍隻是個幌子,劍招出至半途,身形一變,閃至赤玄即將落地的位置,反手一刺——與當日殺相繇一樣,既快又狠。


    孰知這赤玄亦是空中變招,劍換手而握,落地後馬上翻了個劍花,從下至上劈向傅天霽。


    劍招陡止。


    兩把劍,各自架在對方的脖項間。


    隻要誰先一動,都會血濺當場。


    一滴汗從風凝霜額頭流下,在想要不要上去,出其不意給赤玄來一擊?還是......靜默等待?


    她選擇了後者,因為她看出傅天霽眼裏一閃而過的欣賞。


    半晌,赤玄率先收了劍,抱拳道:“爽快!難得棋逢敵手。”


    傅天霽亦收起劍,點了點頭:“你的劍招造詣已是我有生以來,遇上最為頂尖的一個。”


    赤玄望著手中的劍,歎道:“其實還有一個人。若論劍法,你我都不知是否他的對手。”


    “鑾熠上仙?”


    “正是。”


    一旁觀戰的風凝霜微怔——這名字有些耳熟,一時卻想不起在哪聽過。


    赤玄忽道:“傅天霽,我想問你,你今日出頭是為什麽?想為這個世界主持正義嗎?這聽起來,並不像你。”


    “我的出發點從來不是什麽正義,我也沒有這個興趣。我來,純粹是為了救我那愚鈍師侄。”傅天霽答。


    赤玄笑:“我若放過容鳳珩,你是不是就放棄與我為敵了?”


    傅天霽搖搖頭,“也不是。”


    “哦?那你所說豈非矛盾?”


    “沒有矛盾。我縱不與你為敵,你卻是視我為敵手。若不徹底除去一切潛在威脅,你寢食難安。所以你可以說我要除掉你,出發點和你差不多。”


    赤玄沉默片刻,拊掌笑道:“說得好。我赤玄若是早個幾百年認識你,是否有可能成為你的好友?”


    “有可能。”


    “現在也不晚?”


    “確實不晚。”


    兩個男人對視片刻。


    風凝霜站得紋風不動。


    她有一種奇怪的感慨:惺惺相惜之意,是不是往往藏在對立麵的兩個人中?


    赤玄:“給你們的時間足夠了吧?”


    “夠了。”傅天霽答。


    “動手吧。”赤玄笑笑,“讓我看看你們的能耐。”


    寂靜夜空,東方忽然升起大團焰火,一看便知是信號。


    赤玄感慨道:“我這皇兒,術法修煉得是愈加精進了。”


    風凝霜忍不住問:“你既然知道我們拖延時間,為何由得我們拖延?你猜到我們要怎麽做?”


    赤玄笑了笑:“我當然猜得到,而你的愛侶傅天霽,亦知曉我能猜到。”


    傅天霽沒說話,權當默認。


    赤玄:“我是不死不滅的存在,要對付我,隻有封印術。而唯一能封印我的,是蜀山的九曜五行陣。這一點都不難猜。”


    風凝霜語塞——這貨竟真就這麽自信?


    最後一朵焰火消散後,整座鄞都城突然震動,晃醒了大半城熟睡中的百姓。人人以為遇上了百年不見的強烈地震,像潮水般湧到街道上,呼救呐喊,亂成一鍋粥。


    便在此時,九道光柱拔起而起,直衝九霄,將整座都城圍住。


    大地震動得更為強烈,隻有中央的皇城巍然不動,所有百姓都衝往那處。


    赤玄望著這九道光柱,卻是不慌不忙地總結:“這屆蜀山弟子還不錯,這九曜靈柱有如此光芒,甚為難得。”


    “和師尊在世時比,還差些。”傅天霽道。


    說完他一閃,往後退了幾步,風凝霜亦同時往後退。


    便在此時,另有五道光芒衝天而起,將赤玄團團圍困。


    五道光芒是赤色、金色、藍色、紅色、褐色。分應五行,配合城外九道光柱,這就是蜀山最為強大的封印陣術——九曜五行陣。


    赤玄依然沒動作,隻感慨道:“好久不見這陣法了,甚是懷念。”又望向周圍五道光柱,笑說:“這九曜之陣的中心,需得有五人。我來看看你選的是哪五人?”


    傅天霽還沒回答,一道聲音大呼:“傅上仙,別跟他墨跡,速戰速決!”


    說話的是消匿許久的悟塵。


    “你嚷那麽大聲幹什麽?怕了是吧?”有人懟他。


    原來是庾槐。


    悟塵怒道:“你敢說你堅持得很淡定?”


    庾槐隔空對噴:“我不僅很淡定,還很輕鬆。”


    赤玄看著這兩人,笑道:“哦,原來是這麽個安排。庾槐上仙對應水係位置,悟塵對應的是木係位置。這安排不錯,不過——”


    他突然仰頭嘶叫,聲入九霄。


    這一吼之下,大片的雲朵聚攏而來,內裏隱有電光閃爍,少頃,雲散開,一大片金光驟然灑下,不偏不倚將他籠罩在內。


    在這金光之中,一雙巨大的金色翅膀張開。


    赤玄終於顯露出他的真身——人身鵬翅,雙眸亮如太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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