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音訊皆無的胡奮突然在這個時候回來了,著實讓司馬倫有些意外,按理說胡奮棄守街亭,不戰而逃,肯定是沒有臉回來的,就算是回到大營,也難逃軍法的處治。


    說實話,司馬倫的內心還是比較糾結的,畢竟胡奮跟隨他已久,也算得上是他的心腹親信了,雖然司馬倫現在還搞不清胡奮臨陣脫逃的動機所在,但主臣一場,司馬倫還是希望胡奮好自為之,免受軍法的處置。


    不過想來胡奮也是聰明人,既然他自己選擇了逃亡之路,那肯定是不會回到大營的,現在所有的軍務都歸薑維來處置,光看看現在薑維憤怒的表情,不把胡奮扒皮拆骨才怪。


    但出乎意料的是,胡奮在這個時候居然回來了,司馬倫想不通之餘,也開始為胡奮的命運隱隱擔憂起來。


    這個時候,薑維也得到了稟報,他停下來步署,冷冽的目光之中帶著一絲的殺氣,他沉聲地下令道:“來人,將胡奮帶上來。”


    很快胡奮被帶到了中軍帳之中,隻見臉色蒼白,雙目無神,滿臉的沮喪之色。


    胡奮之所以放棄街亭,最主要的還是考慮到敵強我弱,街亭根本就守不住,與其將這七千人馬全折在街亭,倒還不如帶回來和主力會合,這樣至少也能給司馬倫保留一些力量,不至於像州泰那樣全軍覆滅。


    至於他棄守街亭之後,街亭肯定會落入到魏軍之手,胡奮當然不會意外,為了避免被魏軍所追上,胡奮撤離街亭之後,一路曉行夜宿,倍道而行,算是以最快地速度抵達了雞鳴山,與主力大軍相會師。


    由於胡奮並沒有走大道,而是選擇了相對比較近的小路,所以與傳令的傳訊兵給錯開了,也就沒有接到薑維的最新命令。


    其實就算是接到,也晚了,畢竟在胡奮撤離街亭的時候,傳令兵還沒有抵達。


    趕到了雞鳴山之後,看到了蜀軍大營,胡奮終於是舒了一口氣,一路之上,他最擔心的便是遭遇到魏軍騎兵的追擊,如果把這七千人折了的話,他又如何能向司馬倫交待,現在一路之上總算是平平安安,終於抵達了目的地,胡奮也算是安心了。


    回到了大營之中,胡奮正好遇到了鍾會,鍾會見到了他,詫異無比,驚問他可曾接到薑維大將軍的軍令。


    胡奮一頭霧水,表示自己毫不知情。


    鍾會歎了一口氣,道:“玄威兄,你闖大禍了!”


    胡奮為之一怔,驚問何故,鍾會便將薑維的撤軍遷民計劃和給他的軍令內容具實以告,並且告訴他,由於街亭失守,魏軍已經攻占了略陽,很快將會抵達冀縣和上邽,整個隴西的撤軍遷民計劃宣告失敗,薑維此刻正在火頭上呢。


    胡奮聞之,宛如一盆涼水澆頭,愣在了當場,整個人全懵了,胡奮撤軍街亭,光考慮了如何保全僅存的七千守軍了,根本就沒有考慮到隴西的全盤戰略問題,由於他的擅離職守,導致魏軍騎兵通過街亭長驅直入,隴西撤軍計劃完全失敗,蜀軍的損失又何止是這七千人啊!


    此刻胡奮的腸子也悔青了,撤離街亭之前,副將就曾提議他先按兵不動,派人上報司馬倫和薑維,再做決斷,但胡奮卻因為軍情緊急的緣故,自行決定了撤軍,才導致了這難以收拾的結果。


    當時那怕是胡奮多等上一日,傳令的信兵便會給他送來最新軍令,那胡奮肯定會放棄撤退,轉而死守街亭,就算他無法抵擋魏軍十天,但隻要能多擋一天,也會給隴西的大撤退多贏一天時間。


    可現在,說什麽也晚了,那怕現在胡奮想走,也是來不及了,他滿臉的沮喪,神情黯淡,大錯已鑄,隻能是聽候發落了。


    薑維看到胡奮進來,卻收起了他的怒容,很是平靜地問了一句:“胡奮,你可知罪?”


    胡奮垂頭道:“末將知罪。”


    薑維沒有再理會於他,有胡奮的這句話已經足夠了,他轉頭向司馬倫看去,淡淡地道:“子彝,胡奮是你的人,如何處置,你看著辦吧。”


    說完,薑維起身,徑直離開,蜀軍諸將也紛紛離帳,中軍帳之中,也僅剩下司馬倫以及司馬軍諸將。


    司馬倫沒想到薑維會把皮球踢給了他,胡奮擅離職守,臨陣脫逃,事實俱在,而且胡奮已經供認不諱,違抗軍令,薑維隻需按軍法處治便是。


    但薑維考慮到胡奮是司馬倫的人,處罰的輕了,難以服眾,處罰的重了,卻唯恐司馬倫有所不滿,所以他幹脆將處置胡奮的權力交給了司馬倫,由他來定奪胡奮的生死。


    這下司馬倫有些犯愁了,於情他肯定是不願意看著胡奮去送命的,但於法卻讓胡奮不得不掉腦袋。


    如果胡奮沒有造成惡劣的後果,或許司馬倫還會法外開恩,放他一馬,但正是由於胡奮的擅離職守,導致了隴西撤遷計劃的流產,蜀軍的損失巨大,如果司馬倫偏袒胡奮的話,軍令的威嚴何在?司馬倫將來又如何治軍?


    司馬倫深處糾結之中,一時難以決斷。


    胡奮見狀,撲通一聲,跪倒在了司馬倫的麵前,道:“末將自知罪責難逃,情願一死以贖罪,末將能將七千兒郎帶還給九公子,死亦無憾矣。舍弟玄武,性直魯莽,望九公子善待之。”


    胡烈此刻也跪了下來,淚流滿麵,叩求司馬倫可以饒恕胡奮。


    司馬倫長歎一聲道:“玄威,非我今日不赦於你,實在寄人籬下,身不由己,你我主臣一場,如此終了,時也運也。來人,來酒來!”


    手下的軍士的立刻拿過一壇酒來,司馬倫親自斟了一碗,端到了胡奮的麵前,道:“玄威,且飲了這碗,再上路未遲。”


    胡奮接過酒碗,一仰脖,一飲而盡,大笑道:“好酒!九公子,來世再會!”說罷,頭也不回地扭身出帳。


    司馬倫眼角泛起了淚花,顫抖地手抓起了令箭,扔在了地上,哽咽著吐出一個字:“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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