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江左家家玉,煙月揚州樹樹花。


    揚州三月飛花五月飄絮,重陽剛過的揚州城遊人依舊數不勝數,各地前來的客商更是讓整座城池時時刻刻都沉浸在喧囂之中。


    天下鹽業,首重揚州。


    總領江南鹽務的揚州巡鹽禦史林如海,便是每年數千萬銀兩交易的總掌門。


    光是每年送往京城的鹽稅就不下三百萬兩,可想而知,當這位掌門人病重之時,盯著林府的眼睛會有多少雙。


    “將主,府外的探子不下數十人!”


    剛抵達林府門外,榮國府的親兵就已經發現了數十人的探子。


    這些探子擔著水果、挑著貨擔、扮著貨郎、行人、乞丐燈燈光各種人物,一個個賊眉鼠眼。


    他們似乎已經放棄了偽裝,就這麽大剌剌盯著林府的前門側門,直到賈赦領著三百人的龐大隊伍停在了林府大門口。


    賈赦厭惡的掃視了一圈,對賈十一說道:“全部誅殺,扔到揚州府衙門口,告訴揚州知府,三日內我要這些背後之人的詳細信息。他若是不敢說,就自己掛冠而去,換新的知府來。”


    林福在賈赦耳邊小聲說道:“赦公,揚州知府唐光表是甄家的人。”


    “甄家又怎樣?琮哥兒……”


    聽到自家老爹喊他,賈琮小跑過來:“爹,什麽事?”


    賈赦嗬嗬一笑:“為父交給你一個任務,三日後揚州知府唐光表要是沒有送來為父要的東西,你敢不敢去府衙把唐光表的官袍給扒了?”


    “要不要把知府衙門也給砸了?”


    這兒子有點渾啊!


    賈赦搖了搖頭:“不行,府衙代表著朝廷的威嚴,砸了府衙那就是在打朝廷的臉。”


    懂了,隻需要針對唐光表就行。


    賈琮點了點頭,拍著小胸脯說道:“爹爹放心,兒子明白怎麽做了。”


    林福似乎已經明白了賈赦父子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了,心中希望大增,歡喜的迎接眾人進門。


    而賈十一已經帶人撲向了一直在林府附近的探子,有羽林郎的幫忙,已經進入府中的賈赦等人連聲慘叫都沒聽到,三十多名探子就已經成了屍體。


    於是在九月十二這天,揚州府衙門前擺滿了一具具屍體,賈十一當著圍觀百姓的麵跟黑著臉的唐光表說道:“我家將主說了,請唐大人在三日內將這些探子的背後之人查清楚,詳細的資料送去揚州巡鹽禦史林大人家。如果唐大人做不到或者是不敢說,就請掛冠而去,請下一任知府大人繼續查。”


    這是打臉更是威脅,唐光表是甄家家主甄應嘉的妻弟,唐家也是江南大族,自然心有傲氣。


    他不滿的問道:“爾家主何人?竟敢如此放肆。殺人不說,還敢威脅本官……”


    賈十一抱拳向北:“榮國府襲一等神威將軍賈赦!”


    ……


    林如海今年年剛不惑,比賈赦這個大舅哥要小五歲多。


    可病床上的林如海頭發花白,消瘦異常,臉色猛地看起來還算紅潤,可仔細觀察便可發現,這是做過精心裝扮的。


    可憐天下父母心,林如海這是擔心嚇著自己的女兒,專門讓人給自己化了妝。


    黛玉趴在床邊將小臉貼在林如海的掌心嗚嗚哭著,林如海給了賈赦一個抱歉的眼神,溫柔的撫摸著黛玉的後背。


    三年了,父女二人除了寥寥無幾的幾封書信外,一次麵都沒有見過。


    林家就黛玉一個女兒,林如海能不思念閨女嗎?可江南的形勢自新帝登基都更加糜爛,林府外滿是各家的探子,明目張膽的盯著他的一舉一動。


    若是他敢離開揚州府,說不定第二日屍體就會飄在運河當中,成為被水匪殺害的另一名朝廷官員。


    “好了玉兒,都是大姑娘了,可不能再哭鼻子。王嬤嬤,帶玉兒去洗一洗歇息一下,待我與舅兄說完話再過來陪我用飯。”


    黛玉就是再不舍也明白爹爹與大舅舅是有正事要談,而且到了家裏,她這個主人就得幫助爹爹招待京城來的人,不能失了禮數。


    於是她將賈琮拉到一旁小聲叮囑了幾句後,便急匆匆離開了屋子。


    林如海強撐的笑了笑,跟賈赦說道:“這丫頭身子倒是好了些,有點敏兒當初的爽利勁了。多謝舅兄這些年對玉兒的看顧,若不是當年把玉兒送去京城,也許我們父女怕是都要栽到江南這漩渦裏了。”


    賈赦搖了搖頭,拱手向林如海致歉:“唉,有件事我在之前的信中沒來得及提。是為兄未能看顧好外甥女,差點讓她著了別人的道……”


    隨著賈赦的詳細講述,黛玉被人下毒的事慢慢呈現在林如海的眼中。當聽到賈琮的細心發現和求到禦前為黛玉請了禦醫,林如海這才想起了前些日子看過的邸報。


    對了,大舅兄有了一個好兒子,鐵網山救駕有功,簡在帝心,賜下正五品的官爵,不出意外的話,賈琮將會在未來大放光彩。


    “父親、姑父,李老來了!”


    這時賈璉正好請了同行的禦醫李時遷過來,老爺子剛下船還沒來得及休息,就被賈璉給請了過來。


    兩人隻能暫時停下對黛玉之事的討論,由李時遷為林如海把脈診斷。


    李時遷診脈的時間極長,又仔細詢問了林如海從發病至今的症狀、用藥等等情況,最後麵露怒氣,大罵道:“又是這等肮髒手段,當真不可饒恕!”


    賈赦連忙問道:“李老,如海到底是什麽病?”


    “什麽生病?是中毒了!”


    李時遷鐵青著臉打開隨身帶來的藥箱,從最裏邊的夾層內取出一個小瓷瓶,倒出一顆小小的藥丸子,抬手就塞進了林如海的嘴裏。


    然後取出一根金針,紮破林如海的右手中指,順著經絡一擼,指尖泛起一絲黑色,連冒出的血珠都是泛著黑紫色。


    “看到了吧,哪裏是生病,這是被人下了毒。而且毒入內裏已久,若是普通醫者,就算為其解了毒,也已經傷了根本,壽命之數與常人差之遠矣。”


    這是話中有話啊,賈琮眯起了眼睛,當起了捧哏:“李老您肯定有辦法的是不是?”


    李時遷瞥了賈琮一眼,拿起裝有方才喂給林如海藥丸子的小瓷瓶,嗬嗬一笑:“看到了嗎?通犀地龍丸,服之百毒可除,就是魂去了地府,老夫都能把他拉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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