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阜孔家,聖人後裔,賈琮很想將武宗徽推到前麵去打頭陣,可惜人家根本就不上鉤,而且還將了賈琮一軍。


    武宗徽一腳將自己的崽踹暈了過去,一副公事公辦的神情,放低姿態:「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更何況是犬子。不過……」


    文人居的一樓大堂,所有人的人都跟隨著武宗徽的目光看向了孔令仁。


    隻聽武宗徽淡淡說了一句:「武家不會徇私枉法,本官希望小賈將軍也能秉公處置!」


    這是明晃晃的警告啊!


    當然,賈琮也沒想過靠臨時想出來的主意,能將一部侍郎綁在自己的戰船上。


    都能老狐狸,怎麽可能被自己這隻小貓咪牽著鼻子走。


    「武侍郎放心,下官別的不能保證,但秉公處置這四個字還是能做到的。」


    賈琮揮了揮手:「將武明潤等人押回詔獄……」


    「鎮撫司?小賈將軍,不必去詔獄吧,不過小案而已。」


    詔獄二字一出口,文人居的一樓大堂好像是刮過了一陣寒風,所有人都深吸一口涼氣。武宗徽到底是心疼兒子的,連忙開口阻攔。


    賈琮一臉的詫異:「此言差矣!且不說此案涉及一樁命案,更何況這文人居中查抄出了這麽多的芙蓉膏,武侍郎可還記得陛下的禁毐旨意是怎麽說的?」


    「凡售賣、運輸、私藏、種植芙蓉膏者,立斬,族誅!凡參與者,重則斬首,輕者流放。」


    「下官相信武侍郎不會參與其中,但……五公子就不一定了!」


    武宗徽終於意識到了一件事,自己的這個兒子弄不好真的被人設了套,而且被賈琮抓到了把柄。


    知子莫若父,自己的這個小兒子什麽性子他還是很清楚的,有不少小毛病,但讓他去犯國法他沒這個膽子。


    而且正如賈琮方才所說,挑釁賈琮這種事,他不敢也沒那個腦子。


    龍禁衛的兄弟已經開始抬著昏迷不醒的武明潤往馬車上搬,武宗徽麵沉如水,許久後說了一句:「此案本官會一直盯著的,希望小賈大人能真的做到方才的許諾。」


    「那是自然,下官歡迎武侍郎蒞臨北鎮撫司,旁觀審問。」


    賈琮拱了拱手,武宗徽的眼中閃過一絲猶豫,最終還是頷首回禮。


    雖說沒有達到預期的期望,但也還算差強人意。


    在賈琮送武宗徽出門時,耳邊傳來耳語聲:「小賈將軍最好適可而止,這裏麵的水很渾,你把握不住。」


    武宗徽回頭看了一眼掛在簷下的匾額,衍聖公的字清雅飄逸,可惜了。


    賈琮目送侍郎大人的馬車離開,思索著他臨走時的提醒。


    文人居的背後是曲阜孔家,的確是難以撼動的高山。但在絕對的武力麵前,一切阻攔不過紙老虎罷了。


    武宗徽的意思肯定不是衍聖公府,而是別的……


    該死,朝中怎麽都是些謎語人!


    「小三爺,一樓的那些人怎麽辦?」


    龍禁衛已經將文人居翻了個遍,查抄的芙蓉膏足夠孔令仁死上八回了。


    賈十一湊到耳邊,小聲說道:「楊千戶說,或許是巧合或許是早有預謀,文人居中吸食芙蓉膏的,不是國子監監生就是有功名的年輕書生。反倒是年紀稍長的,沒有一個。」


    「哪有那麽多的巧合!」


    賈琮幾乎可以肯定,不管背後指使孔令仁這麽幹的是不是曲阜孔家的人,絕對有更大的圖謀。


    魏仕誠撞在自己的馬車上,這是一個巧合,但魏仕誠的死因絕對不是巧合。


    幸好這馬車上坐的是自己,要不然魏仕誠的真正死因以及文人居中的陰謀還


    真要被掩蓋住了。


    很快,文人居中除了那群癮君子外,隻有李守中和國子監的幾名監生留了下來。


    「伯父,您可還好?」


    「我不好!」


    李守中看著往日風度翩翩的弟子們醜態百出,讓他這個師長痛心疾首。


    這是一位值得尊敬的長者,大半生都恪守教不嚴師之惰的操守。


    許久之後,長歎了一聲:「賢侄,送他們去城外戒毐吧。」


    「恐怕他們暫時還去不了,侄兒得先查清他們是如何接觸到芙蓉膏的,還有清查文人居的案子。」


    李守中點了點頭,突然衝著賈琮拜下說道:「賢侄,我求你一樁事……」


    「哎呀!」


    賈琮連忙避到一旁:「伯父這是做什麽?什麽求不求的,您盡管說。隻要是我能做到的,絕不會推辭。」


    「是啊是啊,咱們是一家人,哪裏用得到一個求字。」


    賈寶玉也快步走了過來,兄弟倆一同扶起了李守中。


    隻見李守中苦澀的看向還在扭曲中的癮君子們,幽幽說道:「賢侄可有門路,帶上幾名被芙蓉膏害的人不人鬼不鬼的癮君子,來一趟國子監……」


    京城吸食芙蓉膏染上毐癮的人數越來越多,禁毐的形勢比想象中嚴重多了。


    文人居一案,涉及到曲阜孔家,朝中關注此案的人數不勝數。


    孔令仁被扔進了詔獄後,給北鎮撫司施壓的人已經超過了十人。


    包括內閣、大都督府、皇室宗親,更有在野「賢達」、京城宿儒為其張目,甚至有傳言是龍禁衛嫁禍孔令仁,做那指鹿為馬之事。


    一個孔令仁,曲阜孔家的旁支而已,竟然能有這麽大的能量,讓賈琮瞠目結舌。


    「我這是捅了馬蜂窩?看來咱們那位武侍郎還真是說對了。」


    賈琮癱在了軟塌上,抱著一碟點心啃著。


    賈十一將那些癮君子的供狀一封封收好,北鎮撫司的手段哪裏是這群書生經得住的,鞭子還沒打下去呢就跟倒豆子一樣把自己知道的都說了出來。


    如賈琮猜測的一樣,文人居就像是一隻蜘蛛,利用這群書生織成了一張巨大的網。z.br>


    芙蓉膏……不對,魏晉風流、五石散是誘餌,將那群涉世未深的年輕仕子當成了獵物。


    「國子監中曾在文人居有過吸食、購買芙蓉膏的監生,有不下百人。京中有功名的或者有才名的都是孔令仁的目標,從查抄的冊子來看,大約共有四百二十二人。」


    賈十一翻開北鎮撫司送來的奏報,上麵的數字觸目驚心。


    真是令人難以理解,難道這群讀書人都是傻子嗎?宮中禁毐的聖旨明發天下,他們是除了朝中官吏外最早接觸聖旨內容的人,芙蓉膏是什麽東西,會造成什麽後果他們不清楚?


    他將心中的疑惑講了出來,賈琮卻毫不驚訝。前世象牙塔裏的那些大學生,還不是有不少人被拐賣、詐騙甚至走上犯罪的道路。


    「不是他們傻,反而是太聰明了,太自負了。」


    賈琮指了指院子裏跟姐妹們玩耍的寶玉:「寶二哥之前可還躍躍欲試,想要見識見識芙蓉膏到底有什麽神奇之處。更何況孔令仁拋出了一個令有些人難以拒絕的名頭——魏晉風流啊!」


    賈十一跟不上賈琮的思維,一時間無法全然理解。


    賈琮也沒有再繼續解釋,隻是囑咐他去城外解毐所挑選合適的人選,由龍禁衛押解去國子監開一場現場報告會。


    「那文人居一案呢?北鎮撫司說是請小三爺拿個主意。」


    賈琮看著桌上厚厚一疊供狀,笑了笑:「拖著,拖得


    越久,有些人越坐不住。都打了草了,蛇沒驚出來咱們就不動。十一叔記得去趟魏家送封拜帖,等我見完武宗徽,再去問問大相公的意見。」


    「皇爺,龍禁衛送來的密奏。」


    夜幕降臨,劉恒依舊在處理著堆滿龍案的折子。


    夏守忠將北鎮撫司送來的最新密奏攤開,放在了劉恒麵前。


    劉恒簡單的瀏覽了一遍,嗤笑道:「真當別人是傻子不成,還想借百官來逼迫朕讓步……」


    「大伴,去告訴北鎮撫司,拖著吧,拖得越久,背後的人越心急。再讓內閣擬旨,問問衍聖公府,孔令仁之事,衍聖公知道不知道。」


    夏守忠躬身稱諾,剛打算退下卻聽劉恒又將他叫住了。


    「對了,那個魏仕誠是魏閣老的侄孫?」


    夏守忠躬身回道:「皇爺,血脈稍遠,是五服外的族孫了。」


    「那也是孫子,魏閣老年歲大了,身子又一向不好,驟聞噩耗,定然傷心欲絕。傳旨,準其靜養,遣禦醫往家中長駐,先定半個月吧。內閣諸事,由齊博瀚暫領,不許任何人拿朝中之事去打攪魏閣老。」


    劉恒放下了手中的朱筆,突然失笑道:「咱們這位齊閣老做事麵麵俱到,也不知這一次他會不會破功。」


    皇帝的惡趣味讓夏守忠忍俊不禁,魏慶和在得知族孫死在了文人居,第一時間就回了家。


    內閣竟然罕見的去北鎮撫司施壓,替曲阜孔家說話,主持此事的齊博瀚收攏了不少文人的好感。


    雖說齊博瀚是借口衍聖公府事關重大,當適可而止。但皇帝老爺可不覺得曲阜孔家就動不得了,朕的聖旨上說的明明白白,凡售賣、運輸、私藏、種植芙蓉膏者,立斬,族誅。


    怎麽?想讓朕朝令夕改不成?


    朕不要麵子啊?


    哼!


    魏慶和死了個族孫,心裏怎麽能好受。


    老爺子能為了大局壓製怒火沒有擅動,就已經不錯了。


    可有些人啊總以為自己家特殊,竟然派人送來了書信,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做一場交易……


    嘭!


    「禮兒,把送信之人打斷狗腿,扔到孔家去。」


    魏書禮堅定不移的執行了老爺子的命令,當即就親自去打斷了送信之人的狗腿,讓家仆送去了京城孔家。


    等他再次回到書房時,賈十一正恭恭敬敬的聽著首輔大人的吩咐。


    「這小子,還真是會打主意。」


    魏慶和看了看手中的燙金拜帖,笑了笑說道:「你回去告訴賈琮,想讓老夫給他當棋子,可以,再寫幾首詩詞來。對了,老夫的要求不高,必須寫一首專門給老夫的,寫不好就別來了。」


    詩詞什麽的,小三爺熟練的很。


    賈十一躬身道:「末將記住了,定會一字不差的稟報我家小爺。」


    魏慶和滿意的點了點頭:「禮兒,去送送十一將軍。」


    等魏書禮送了賈十一出了書房,老爺子這才頭疼起來。這小子真是會給他找麻煩,若隻是曲阜孔家倒也還罷了,孔令仁的背後明顯還有其他人,而且是財大氣粗的那種。


    愁人啊!


    首輔大人正發愁時,門外傳來下人的稟報:「太爺,宮裏的夏公公來了。」


    魏慶和一拍大腿:「嘿,幫手這不是來了嘛!」


    所有人都以為文人居一案涉及大相公的族孫,又是違抗皇帝老爺的禁毐旨意,肯定會聖怒之下,殺得人頭滾滾。


    不料接連數日都是風平浪靜,唯有可憐的大相公驟聞噩耗,病倒在家。


    據說皇帝不但恩準其在家休養,更是派遣禦醫長駐魏


    府。至於內閣諸事,則由內閣次輔齊博瀚暫時主持。


    這一下,不少擔心此案會波及衍聖公府的人沸騰了,紛紛往內閣遞折子,想讓齊博瀚借這個難得的機會,迫使北鎮撫司早早定案,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堆滿值房的折子差點沒把齊博瀚煩死,他惦記內閣大權好幾年了,可真不想在這個時候接過來。


    透過窗戶,他打量了一下魏慶和的值房。


    「唉,要是我也能回家休養就好了!」


    長歎過後,齊博瀚揉了揉隱隱作痛的太陽穴,往值房外喊了一聲:「來人,去請龍禁衛都指揮使曹都督。」


    他與魏慶和不同,魏慶和是以一己之力桃李伴天下,無朋無黨。


    而他齊博瀚,身後有太多的勢力糾纏在一起。芙蓉膏這種東西,他是深惡痛絕,孔家涉及這種害人的東西,便是族誅又如何?


    但他背後的那些家族都是與孔家有密切的利益糾葛,便是他自己,也是以孔門門徒自居,才能站在高位。


    所以,孔家不能倒!


    賈琮坐在魏府書房,老爺子悠哉的品著茶,品鑒著小胖子連夜「作」的詩詞。


    武宗徽陪坐在另一邊,似乎對手中的茶盞很感興趣,除了剛進來時的寒暄外,始終沒有說話。


    「老爺子,您倒是給句痛快話啊,我要去砸了孔家,您幫不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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