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網山秋獵……好吧,現在是冬獵了。


    二聖因為此事鬧了好幾天別扭,宮裏的人無不感覺整個紫禁城的氣壓都不對勁。


    別說四皇子劉弘跑路躲到了忠順王府,就是那些伺候二聖的內侍宮娥都覺得能避開就避開。


    據說太液池中的錦鯉最近都不敢冒頭,生怕被老爺子拿它們撒氣……


    俗話說老小孩小小孩,太上皇現在就是個老小孩,他覺得皇帝兒子是嫌棄他了,才不願意帶他出去玩,而皇帝呢,實際上就是純粹擔心他的身體。


    等到別人想要去勸上一勸時,老爺子覺得不能承認自己是擔心兒子嫌棄他,麵子掛不住啊,死不承認。


    赦大老爺一口一個倔老四不是沒道理的,他氣性本就大,拉不下臉去給老爹認錯,一個倔,一個強,又缺少一個夠資格能調解的人,於是乎就詭異的僵持住了。


    皇帝揪住賈琮的後脖頸,麵上掛著如「春風和煦」的笑容,循循善誘:「賈琮啊,你覺得朕對你怎麽樣?」


    命運被揪,賈琮笑比哭還難看:「皇帝老爺對小臣那是恩比天高、惠比海深。小臣對皇帝老爺的感激之情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如黃河泛濫一發不可收扌……」


    啪!


    腦瓜吃痛,賈琮熟練的抱頭蹲地。


    「那你明知朕的為難,就不知道來宮裏幫幫朕,這就是你的感激之道?」


    「我若去了,與您意見不同,您說不定會賞我一頓板子。」


    嗯?


    皇帝將其拉起,好奇的問道:「你也覺得朕應該讓父皇去鐵網山?」


    賈琮拱了拱手:「陛下是擔心聖躬安危,實際上聖人現在更多的是心理上的問題。他老人家逍遙了一輩子,打去年秋獵後就基本上一直呆在龍首宮那巴掌大點的地方,以他老人家的性子,能不憋悶嗎?」


    「是這個理……」


    「還有一點,陛下這次出宮,四殿下和五殿下是不是都要去?京城的王爺皇孫甚至公主郡主是不是都要隨駕前往?您留聖人一人在宮裏,他老人家會怎麽想?」


    「哎呦,老四這是嫌棄他老爹了,過河拆橋……」


    啪!


    腦瓜上又挨了一巴掌,賈琮委屈巴巴:「難道我說的不對?您怎麽又打我?」


    皇帝老爺傲嬌的哼了一聲:「說的挺有道理,但朕感覺聽了不舒坦。」


    實際上是皇帝老爺覺得自己身為英明神武的帝王,竟然還不如一個小兒考慮的周全,麵子掛不住,惱羞成怒了。


    越想越覺得麵子掛不住,皇帝老爺手就越癢癢。微微抬起右手,就見賈琮嗖的一下躲到了遠處,躲在廊柱後麵露出半顆腦瓜。


    呃……


    「過來!」


    「不,我怕挨揍!」


    「過來,朕這回絕對不打你!」


    「這話我爹之前經常說……」


    「這是朕的口諭!」


    還能這樣?


    賈琮無奈縮頭縮腦慢慢往前挪動……


    啪!


    果然是男人的嘴騙人的鬼,賈琮捂著腦瓜,嘴中嘀咕著:「您這樣就有點不講武彳……」


    皇帝瞥了眼嘀嘀咕咕的小胖子:「你嘴裏嘀咕什麽呢?」


    「臣說陛下英明神武,文成武德,澤被蒼生,千秋萬載,一統……那啥,呃,萬世一統!」


    差點口胡,賈琮扮乖巧狀,皇帝老爺把手往賈琮腦瓜上一放,這回可沒敲,而是滿意的搓了搓。


    「賈琮啊,朕覺得你說的有道理,留父皇一人在宮裏的確不是個事。這樣,朕交給你一個任務……」


    呃~


    賈琮好想跑路,可腦瓜在人手裏,隻能乖乖聽話。


    「父皇就交給你跟弘兒了,你們兄弟倆一路上負責父皇的飲食起居,直到秋獵圓滿完成!」


    禦駕蒞臨,整個寧榮兩府都緊張的運行了起來。


    當然,飲食起居自然不會由賈家負責,元春這次回府省親可是帶著六局一司合計近百人,足夠皇帝老爺折騰了。


    正殿燈火輝煌,皇帝老爺享受著元春的溫柔寫意。


    「還是在元兒這更舒服,你是不知道,父皇鬧脾氣飯也不好好吃,還是我把小五扔進了龍首宮,才暫時消了老爺子的氣。左邊一點,對,這裏再按按。」


    元春給皇帝按著肩膀,笑了笑說:「臨出宮前妾身去給太後娘娘請安,娘娘說,四殿下一大早就躲到十三爺府裏去了。四郎這是放了火,自己跑了,讓別人收拾,估計五殿下這會正欲哭無淚呢。」


    被元春這麽一說,皇帝老爺不由老臉一紅。


    他想起自己將兒子扔進龍首宮大門時,兒子抱著門口的樹死死不撒手……


    確實有點坑兒子!


    不過,生了兒子不就是為了坑嗎?這麽一想,皇帝老爺又釋然了。


    而且,坑兒子算什麽,他方才可是連元春的弟弟都坑了。


    「無妨無妨,明個兒我把賈琮扔龍首宮去,讓他在父皇那伺候著,想著以他的聰慧,一定能讓父皇高興起來的。」


    元春聞言目瞪口呆,皇帝老爺果然是最腹黑的。


    「賈琮方才有些話說到朕的心坎裏去了,父皇現在正是敏感的時候,有時候朕雖然是為了父皇好,可對父皇來說,卻是極易讓他誤會。這次若不帶父皇一同前去,指不定會有人在背後攪風攪雨……」


    皇帝老爺突發感歎,拉住了元春的手輕輕揉捏:「元兒,實際上現在才是最關鍵的時候,朕是一點鬆懈都不能有,絕不能讓他們抓到任何一絲機會。」


    「四郎總是想著這麽周全,妾身就是心疼四郎勞累,若是朝中多些能為四郎分憂的臣子就好了。」


    元春順勢依偎在皇帝的胸膛,柔聲說著話。她從不摻和政事,便是皇帝跟她說起,她也隻是旁敲側擊幾句。


    皇帝將手放在元春微微凸起的腹部,輕輕的撫摸著:「元兒說的對,朕是該好好挑些趁手的人了。」


    園子裏的人過的安逸,外麵的人就有的忙了。


    夜已經很深了,東跨院的書房依舊點著燈。


    「敬大哥,你先去休息吧,這兒有我盯著呢。」


    赦大老爺猛灌了一口濃茶,終於清醒了些。他勸說賈敬回去休息,卻聽門口傳來賈九的聲音:「將主,果然有賊人!」


    嘩啦!


    房門被拉開,赦大老爺眼睛通紅,直直盯著賈九問道:「有多少?抓到活口沒有?」


    「進來說。」


    賈敬坐直了身子,肅穆莊嚴。


    賈九進了書房將門關好,拱手稟道:「屬下安排人緊盯坊中各處,宵禁前就有人混入了坊中,宵禁後又有人悄悄潛入,而且不是同一波人。龍禁衛殺了一批,咱們的人殺了一批。原本抓了幾個活口,不過這些人都是死士,嘴裏藏毒,都自盡了。」


    賈敬鎮靜自若,慢悠悠的喝起了茶。仔細琢磨了片刻,這才開口:「將屍首交給龍禁衛,讓他們去查吧。不管是針對娘娘還是陛下,這事兒龍禁衛肯定不會罷手。」


    「敬大哥,咱們總不能什麽都不管不查吧。」


    賈敬瞥了眼怒發衝冠的赦大老爺,幽幽說了一句:「還查什麽?明日你帶人去堵了劉忭狠揍一頓就是,要是還不解氣,把劉燁、水溶還有王子騰都捎帶上。」


    嗯,貌似是這個理啊!


    不管是誰派了死士,拳頭往一處打就是。


    赦大老爺冷冷一笑:「對啊,我怎麽就沒想到呢?反正就是這幾個貨,明日早朝我就尋個理由,將他們堵在宮門前狠狠揍上一頓……」


    「恩侯兄今日來的挺早啊,我還以為你今日要告假在家休息。」


    賈赦掀起馬車的簾子,眼睛一亮。


    他跳下了馬車,一把攬住跟他打招呼的馮唐肩膀:「老馮,來,哥哥跟你說個事……」


    馮唐不明所以的被賈赦拉到了僻靜處,兩人竊竊私語。


    賈琮打著哈欠與馮紫英站在馬車邊上,隱隱約約能聽到馮唐的驚呼聲。


    「什麽?這……這樣不太好吧。」


    「人手……不太足……」


    「挨板子……很丟人啊!」


    馮紫英疑惑的問起了賈琮:「琮哥兒,伯父這是跟我爹說什麽事呢?」


    賈琮揉了揉還在迷糊的眼,四下瞅瞅:「一會要幹仗,馮大哥做好準備……」


    「什麽幹仗,幹誰?老十四嗎?」


    「十三爺!」


    突然擠過來的腦袋讓賈琮有些發懵,隻見劉恪嘿嘿一笑:「說說,是不是老十四?這麽好玩的事怎麽能少了本王!」


    他喵的,上一代的這群老紈絝就沒一個正常人!


    賈琮無奈隻能嘀嘀咕咕將昨夜大時雍坊發生的事簡略的講了講。


    「十三爺,這事也沒什麽真憑實據,真動了手,說不得是要挨板子的。畢竟有些事不能說的太明白,總要給朝堂有個交代。我覺得您還是別參與了,當著滿朝文武的麵挨板子,確實有些丟臉啊。」


    賈琮的勸說根本沒什麽作用,劉恪陰惻惻的瞅了瞅不遠處正跟幾個官員打得火熱的劉忭與劉燁,嗬嗬一笑:「臉?要這玩意幹什麽?上次芙蓉膏的仇本王還沒機會報呢,今日就先收點利息!」


    芙蓉膏之案越查牽扯到的人越多,老十四有份,他的大侄子劉燁也有份,水溶更是與兩方都有脫不開的幹係。


    既然理不清,那便不理了。一個字,幹他娘的!z.br>


    反正老子京城第一紈絝的名號在頭上戴了二十年了,紈絝幹出什麽事來都合情合理的對吧。


    正巧,北靜郡王府的馬車到了。


    十月的京城已經很冷了,宮門未開,水溶就繼續坐在馬車上沒有出來,抱著手爐享受著溫暖……


    嘭!


    「哎呦!」


    「他娘的,誰撞本王?」


    嗯?


    水溶隻感覺自家的馬車突然輕微動了一下,隨後外麵就傳來了罵娘聲。


    他還未反應過來就聽到外麵喧鬧起來,連忙掀起車簾子查看情況。


    卯時未過,這會天才微微亮,借著馬車上掛著的燈籠,水溶看到了一副令他牙疼的情景。


    自家馬車的車輪下躺著一個人,蟒袍玉帶,頭戴金紫冠,正抱著右腿在地上哀嚎怒罵。


    馬車邊上已經圍了足足一圈人,包括五軍都督府的幾位老帥、內閣的大學士、宗親中的王爺……


    「哎呦,哎呦,本王的腿啊,就這麽被水家的馬車撞斷了啊!父皇啊,兒子要疼死了!四哥啊,弟弟的腿沒了啊!」


    劉恪嚎叫的還挺有節奏,讓賈琮看得是目瞪口呆,這是大夏版碰瓷?


    「主子,老奴真的什麽都沒看到,咱家的馬車都停下了,可忠順王爺卻說是咱家的馬車撞了他。」


    北靜郡王府的車夫快哭了,見水溶露麵,忙跪下磕頭。


    劉恪一聽就怒了,站起身來就踹了那


    車夫一腳:「你這女幹猾之徒,難道本王還會冤枉了你不成?」


    水溶一指活蹦亂跳的劉恪,麵色陰沉起來:「十三爺,您這可不像被撞斷了腿的樣子。」


    呃~草率了!


    劉恪當即緩緩倒了下去,抱著左腿又是一陣哀嚎:「哎呦,我的腿啊,疼啊,疼啊,疼!!!」


    噗……


    圍觀的文武大臣中終於有人忍不住了,笑出了聲。


    賈琮不禁扶額,小聲提醒了一句:「右腿,右腿,方才您被撞的是右腿!」


    呃~


    「對,對,是右腿。你看把本王撞成什麽樣了?人都疼糊塗了!」


    劉恪將左腿放下,抱住了右腿繼續哀嚎:「我的腿啊~~~~~~~」


    聲音淒慘無比,整個宮門前都能聽到劉恪的哀嚎。


    劉忭原本也擠在人群中,想要一睹自己這個冤家老哥的「醜態」,不料突然他剛往前擠了擠,就被人一腳踹了進去。


    看熱鬧的大臣們被飛出來的人嚇了一跳,仔細一看隻見忠信王劉忭躺在地上,屁股上還有個大大的腳印。


    「好你個劉忭,竟敢趁機下黑手打老子!」


    哦~


    當眾人看到擼著袖子走出人群的身影後,無不釋然。


    是賈赦賈恩侯啊,那就正常了。


    劉忭這會腦子裏還是一團漿糊,懵逼之後就是惱怒的反罵:「賈恩侯,你他娘的瘋了?本王何時打你了?」


    賈赦毫不避諱,光明正大的用左腳踩了踩自己的右腳,原本幹幹淨淨的官靴頓時髒了。


    「看看,都把老子的腳踩成什麽樣了?還說你沒有打老子!」


    嘶!


    眾人先看了看不要臉的賈赦,再瞅了瞅不要臉的劉恪,齊齊深吸一口涼氣,悄悄後退一步。


    這兩老紈絝太不要臉了,明顯是在找茬,後退一步保平安,萬一濺一身血就不好了。


    水溶尚能忍耐,賈赦一口一個老子,直接將劉忭給氣得火冒三丈,當場就紅了眼。


    本王跟你賈赦勢不兩立是沒錯,可你他娘的當著眾人的麵冤枉本王,真當我劉忭是泥捏的不成?


    「賈恩侯,本王跟你拚了!」


    劉忭大吼一聲就起身衝賈赦撲了過去,賈赦猶豫都沒猶豫,直接又是一個飛踹。


    賈赦是誰?先榮國公賈代善親自調教出來的繼承人,便是荒唐幾年功夫可沒落下,出腳的力度、飛踹的角度無不拿捏到最佳。


    劉忭砸在剛剛衝進來的忠信王府護衛身上,直接砸倒了好幾個人。


    呼呼……


    劉忭感覺肺管子已經不能呼吸了,躺在人肉墊子上好懸沒閉過氣去。


    好不容易恢複了呼吸,像是落在岸上的雜魚,費力的呼吸著新鮮空氣。


    被護衛扶起後,劉忭已經快瘋魔了,紅著眼撫著胸,惡狠狠的一指賈赦:「今日有你沒我,賈赦,本王今日一定要宰了你,給本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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