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璉的信是半個月前寫的,隨同龍禁衛公文發往京城,今日一早曹久功讓心腹親自送到了榮國府上。


    赦大老爺還在皇城前玩的不亦樂乎,政老爺今日被工部同僚邀去飲酒了,老太太將賈璉的信翻來覆去看了三遍,最終還是覺得琮小子比較靠譜些。


    唉,家裏頂用的人還是太少了。


    老太太瞅了瞅正跟姐姐妹妹玩耍的寶玉,無奈的笑了笑,讓鴛鴦再去東跨院看看賈琮醒來了沒有。


    鴛鴦剛掀起簾子,就看到賈琮一隻腳已經踏進了榮禧堂。


    「老太太,三爺來了。」


    「孫兒給老太太請安,咦,大姐姐也在啊~」


    問安見禮,賈琮順著老太太的示意坐在近前的椅子上。


    「你二哥從金陵送來了信,說是鳳丫頭有喜了,說是想讓家裏送趁手的人跟大夫過去……」


    老太太的表情頗為嚴肅,按說王熙鳳有了身孕這是一樁大喜事,可她從賈璉的信中讀出了金陵城的險惡。


    金陵可是賈家的祖地,金陵可是有著賈家十二房族人,竟然逼得賈璉不得不向家中求援,尋求穩妥的人手跟大夫。


    老太太越想越是心驚肉跳,抿了抿嘴凝重的問道:「琮哥兒,你去年在金陵呆了不少日子,你跟我說句實話,璉兒跟鳳丫頭在金陵,是不是很危險?」


    賈琮草草看完了書信,又是欣喜又是擔憂。


    他左右打量了下已經停下嬉鬧的姑娘們,猶豫了片刻還是點了點頭。


    若賈璉還是平倭軍的將領,倭寇已平金陵就是風花雪月的夢想之地。


    但他現在是龍禁衛金陵鎮撫使,大權在握同時也將是不少人的眼中釘。


    當年林如海身為揚州巡鹽禦史,皇命欽差,江南有幾人能大過他去?可就是因為觸動了他人的利益,被害得差點家破人亡。


    有了前車之鑒,賈璉能不忌諱擔憂?


    他都二十多歲的人了,妻子才有了身孕,若不是實在天高路遠,他恨不得將王熙鳳直接送回家來。


    「那就是了,我就說江南那麽大的地方,哪裏會連個大夫都尋不來,定然是金陵有人要害璉兒他們……」


    不得不說,老太太理智起來,滿京城的當家主母沒幾個能打的。


    賈璉的字裏行間都是報喜不報憂,但她就憑借著幾十年的風雨經驗,硬生生瞧出了不對。


    元春握住了老太太的手,柔聲安慰:「祖母勿憂,璉兒既然沒有在信中提到不好的事,那就證明當下還算平穩。而且他現在身具要職,沒人會失心瘋輕易對龍禁衛的鎮撫使下毒手。」


    老太太卻並未讚同元春的看法,她想起了女兒賈敏的遭遇……


    唉!


    「元兒啊,璉兒連金陵老宅都沒敢去住,直接住在了鎮撫司,還不能說明問題嗎?」


    賈琮今日對老太太是刮目相看了,若早幾年前她能有今日的精明,憑借她在太上皇那的麵子,寧榮兩府哪裏會過的那樣艱難。


    「琮哥兒……」


    老太太突然轉頭,跟賈琮說道:「大夫的事你上上心,這兩日往太醫院多跑跑,看看可有幾位老大人可有徒弟堪用,不管花多少錢,盡量多請兩個。還有府中得力的親兵,挑選合適的準備南下。」


    賈琮點了點頭:「行,明日孫兒就去太醫院看看,不行了孫兒去找四殿下幫忙。」


    「還有穩婆、奶娘都要提前尋好……算了,這事兒還得是咱們自家人。」


    老太太思來想去,早年前的憾事讓她甚為警覺。外麵的人說不定就會被人收買,還是自家人更為安心。


    她看了看天色,剛過酉時。


    「鴛鴦,你去西廊請老五媳婦跟芸哥兒過來,就說我有要緊事同他們說。」


    嗯?


    賈琮轉念間便想明白了老太太的打算,西廊芸哥兒母子是賈家本族,芸哥兒母親賈琮還得稱一聲五嫂子。


    五嫂子早年喪夫,獨自一人將賈芸拉扯大,為人老實忠厚,又是個細心人,去金陵照顧王熙鳳最合適不過。


    而且賈芸聰明伶俐、能說慣道,且又是一個能作事、會作事的。若是榮國府許他一個前程,讓他去賈璉跟前效力,想來這母子倆對外麵的誘惑不會輕易動心。


    等鴛鴦將賈芸母子請來時,榮禧堂除了賈母、元春、邢夫人跟賈琮外,餘者皆已散去。


    五嫂子娘家姓章,夫賈琛在賈芸一歲大點就因病去世,他們孤兒寡母能活下來,一是靠章氏為母則強,二來就是他們姓賈。


    寧榮兩府的接濟,每年送去的銀錢糧食雖不能大富大貴,但在這寸土寸金的京城,足夠將賈芸養大成人,還能免費在族學學得識文斷字的本事。


    沒錯,能識文斷字的人,隻要肯舍下臉麵吃得了苦,娶妻生子養活一大家子一點都不難。


    賈芸比其母機靈,一進來就跪下衝老太太與元春、邢夫人磕頭問安,吉祥話一串接一串。


    甚至還給賈琮也磕了個頭,說是三叔又英武了些……


    「芸哥兒趕緊扶了你母親起來,不年不節的,哪來這麽多的客套。」


    老太太很滿意賈芸母子的禮數,示意其坐下說話。章氏雖說出身鄉間,卻也是讀書人家出身,言辭間井井有條。順著賈母的寒暄說了些家常後,聽完了賈母所請。


    「琛兒媳婦,讓別人去我不放心,咱家的人成器的不多,思來想去隻能勞煩你們母子南下去幫把手了。你放心,這趟去府裏也不會虧待了你們母子,正好芸哥兒也大了,就讓他去璉兒跟前效力,將來得個一官半職,也算是有了前程。」


    老太太的許諾讓賈芸欣喜萬分,恨不得再跪下給老太太磕幾個響頭。


    章氏卻笑了笑回道:「老祖宗說這些是羞臊孫媳哩,且不說這些年我們孤兒寡母能活下來,芸哥兒能長成,都是靠著府裏跟老祖宗的接濟幫襯。況且二奶奶有喜是咱們家的大事,身為賈家人豈能不出力?老祖宗也放心,孫媳這就回去收拾東西……」


    聽到母親這麽說,賈芸立馬就從欣喜中恢複了理智,極其認真的表態:「母親說的對,我也姓賈,此去金陵,定當竭盡全力!」


    「芸哥兒有十七了吧,五嫂子可有給相看親事?」


    元春突然話題一轉,一句話將讓拍著胸脯表態的賈芸問了個麵紅耳赤。


    章氏愣了愣,隨後歎氣道:「俗話說成家立業,芸哥兒至今卻連個正經營生都沒有,又哪敢耽誤人家姑娘。」


    元春笑了笑說:「芸哥兒是咱們家頂好的哥兒,是得費心找個合適的媳婦。這樣吧,讓璉兒在龍禁衛給芸哥兒尋個差事,哪怕是個沒有品級的書吏,也算是有了正經營生。江南多秀女,就憑芸哥兒的長相,還怕找不到好媳婦?」


    隨著元春的這句話,榮禧堂的氣氛瞬間暖了起來,眾人皆是被逗笑了。


    其實賈芸的身份地位不低,雖說隻是賈家庶支,可那也是武勳子弟,正兒八經的貴族。


    頭頂一個寧榮賈家族人,每年就是啥都不幹也能從族中領到不少錢糧,哪裏會討不到老婆。


    說到底還是章氏覺得自己的兒子將來一定會有出息,滿心想為其尋一個能幫襯到兒子的媳婦。


    賈芸怎麽說也是賈家族人,門第在這兒擺著,想要找個合適的還真不容易,畢竟他沒有什麽正經差事營生,門當戶對的人家不一定能看上他,能看上他的,章


    氏又覺得對方身份不夠。


    這一拖就將賈芸的婚事耽擱到了今日,有時候章氏也覺得自己奢望了,可看著兒子一表人才,她又心有不甘。


    唉,都是家裏拖累了兒子,要丈夫賈琛還活著,他家哪會這麽艱難。


    說說笑笑,拉拉家常,賈芸母子南下的事就暫時這麽定好了。


    待賈琮送其出府,特意拉住賈芸叮囑道:「芸哥兒記得明日傍晚來我這兒一趟,有些事要囑咐你。」


    說著他掏出了一張銀票塞到賈芸手中,賈芸低頭一看竟然是一百兩銀子。


    「三叔,您這是……」


    「出門不帶些銀子怎麽行,這一百兩先拿著,這兩天多備些得用的物什。」


    一百兩銀子對於賈琮來說不算什麽,可賈芸就是有族裏幫襯,這些年也沒攢下多少錢。


    原本他還在考慮南下時要不要找人借些銀錢,不想賈琮連這一點都考慮到了。


    想到此處,賈芸心中大為感動,賈琮見其眼眶微紅,忙擺手道:「趕緊回去吧,這兩日忙完了記得來我這一趟,我有事叮囑你。去吧~」


    說完他便不等賈芸回應,轉身回了府中。


    章氏見賈琮回了府中,這才走到近前,拍了拍兒子的胳膊:「回吧,以後多用心便好。你有了這個機會,將來便是出息了也莫忘了府裏的恩德,特別是老太太。」


    賈芸鼻子抽了抽,嗯了一聲算是回應。他扶著母親慢慢往西廊家中走去,母子二人小聲說著南下的事,偶有對未來幸福的暢享笑聲傳出……


    叮、叮、叮……


    晨鍾暮鼓,卯時鍾響,賈琮原本賴床不起,卻聽小丫鬟如意在耳邊說元春在園中召見,於是乎迷迷糊糊的穿衣洗漱。


    按說小孩多賴床,特別是已是初冬寒冷之時,可賈琮還沒來得及吃飯,就聽到院中傳來嘰嘰喳喳的說話聲。


    剛一打開門,就有兩個粉團子一頭紮進他的懷裏。


    「咳咳咳咳……」


    賈琮都還沒看清是人影,就被撞得連連咳嗽,低頭一看竟然是小惜春跟小淳兒。


    這倆丫頭,都不睡懶覺的嗎?


    隻見兩個小丫頭今日穿著同樣顏色的粉色冬裝,忽閃著大眼睛盯著他。


    「三哥,咱們去逮麻雀玩吧!」


    嗯?


    逮麻雀就逮麻雀,為何你倆在吸溜口水?


    「昨晚二姐姐說,三哥烤的麻雀可香了!」


    惜春一說到吃,淳兒就抱著賈琮的胳膊露出兩個小酒窩:「三哥,吃,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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