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子·萬章上》有載,昔者有饋生魚於鄭子產,子產使校人畜之池。


    校人烹之,反命曰:「始舍之,圉圉焉,少則洋洋焉,攸然而逝。」


    子產曰:「得其所哉!得其所哉!」


    校人出曰:「孰謂子產智,予既烹而食之,曰:‘得其所哉!得其所哉!」


    故君子可欺以其方,難罔以非其道。


    這麽做是有點坑人的味道,但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太上皇與魏老爺子君臣相得了一輩子,兩人早就心有靈犀。


    簡單一個動作、一個眼神就能理解對方的打算,在太上皇下旨敕封後,魏慶和當即就笑嗬嗬的躬身謝恩,回頭便去書房讓兒子給八方弟子去信。


    搖人,必須搖人。


    曲阜孔家人多,可老爺子也不是孤身一人。


    要跟曲阜孔氏這個千年世家打擂台,老爺子不召集個百八十人還真沒什麽信心。


    休沐第二日,禮部擬定敕封封賞的聖旨,由宮中蓋上玉璽大印,內閣附名,很快就送到了魏府及榮國府處,一隊禁軍護送前往江南傳旨的禮部員外郎,以最快的速度南下。


    魏慶和大力支持賈琮首創新式句讀之法,受封奉天翊運推誠守正文臣臨江侯,瞬間成為當世文宗,在讀書人的眼中,活著的文宗可比死去千年的聖人威望高太多了。


    京城孔府哀嚎一片,孔祥廉在回府的第一時間就將得罪了未來太子爺與榮國府的孔仁鏡禁足家中,同時給山東去信。


    當然,孔祥廉可不是單單給衍聖公孔仁軒寫了信,他總共寫了十幾封,多是族中關係親密的長老以及孔家庶支的話事人。


    「孔家已經到了最危急的關頭了,若不做改變,將有傾覆之危!」


    如何變?未來的太子爺說了,也該我孔祥廉走上前台,坐一坐孔家話事人的位子了。


    二聖在魏府露麵之後,皇帝龍體康健,原本群臣以為在第二天的朝會上就能見到聖顏了,可沒想到的事第二天大朝會上,奉天殿主持朝會的依舊是皇四子劉弘。


    天爺爺,皇帝老爺啊,您趕緊回來吧,您的這個兒子真是太難伺候了!


    相比寬仁的太上皇與直脾氣的當今皇帝,一百來斤體重九十九斤心眼的四皇子簡直就是他們這些鹹魚的噩夢。


    「吏部、都察院,朝廷養你們是幹什麽吃的?孤已經告訴過你們多少次了,每一顆撥發的糧食必須用在災民身上,還有人敢在京畿貪墨,要不是龍禁衛送來消息,數千石的糧食就要被貪官汙吏吃幹抹淨了。」


    「工部,宣府一月送來四封催促的奏折,什麽時候才能將維修城池的工匠送過去?是不是要等***打進宣府了,你們工部的人才能準備好?」


    「天子腳下,***的使團竟敢強搶民財,順天府、五城兵馬司竟然和稀泥?混賬至極!孤把話撂在這,立刻、馬上給孤拿下強搶民財的畜生,按律懲處。」


    「爾俸爾祿,民膏民脂,下民易虐,上天難欺。百姓辛苦一年的收成,上繳賦稅供養百官,不是讓爾等坐在衙門悠閑喝茶的。自今日起,中樞擬定巡視組,進駐各部寺、布政使司、提刑按察使司以及各州府衙門。凡懶政怠政之官吏,全部滾蛋!」


    「孤會奏請父皇,將此策定為慣例!」


    大朝會結束後,屏氣凝神不敢言語的文武官員在走出奉天殿後,皆長舒了一口氣。


    哀鴻一片的文武百官無比的想念冷麵皇帝劉恒,比起當今皇帝,四皇子太可怕了。


    他們第一次感覺到儲君太過賢明也有不好的地方,智計百出的四皇子折騰起百官來真讓人一時間無法習慣。


    「諸位大人留步……」


    正當重臣竊竊私語時,夏守忠走出了奉天殿。


    隻見夏守忠手中浮塵一甩,笑眯眯對眾人說道:「殿下說,我朝官員俸祿自太祖爺在時定下快百年沒有漲過,諸位大臣代天牧民,勞苦功高,朝廷豈能不體恤。京城居大不易,殿下已經奏請皇爺重新定俸。自今日起,朝中文武官員俸祿提高三成,年末吏部考核優異的大人,將有年終獎勵。」


    奉天殿前瞬間沸騰,眾臣齊齊歡呼。


    「萬歲、萬歲、萬萬歲!」


    「陛下聖明、殿下聖明!」


    「四哥這打一棒子給顆甜棗的,玩得挺溜啊!」


    賈琮放下了手中的《論語》,往椅子上一癱。黛玉提起逗貓棒就輕輕敲了一下他的腦瓜。


    「四殿下熟讀經史,故而才能做的遊刃有餘。你再不好好讀書,將來在朝堂上還不得被那些大人耍的團團轉。」


    黛玉最近對賈琮的學業抓的極緊,每日清晨天剛亮就親自將其從床上叫起來,早飯前必須背下一段典籍,然後吃飯休息一個時辰,再進行經義教學。


    午飯後休息半個時辰,練字一個時辰,接著練武一個時辰,該吃完飯了。


    你說玩耍?練武就是玩耍了。


    「琮哥兒,你已經十歲了,虛歲十一,既然已經長大了就要脫離低級趣味,你看讀書練字多有意思……」


    這一次有太上皇的口諭,賈琮耍寶賣萌都不好使,甚至跟赦大老爺告狀,赦大老爺都是賞了他幾板子。


    打就打了,還賜給黛玉一柄戒尺……


    「丫頭你隻管打,隻要學不起就往死裏學!」


    嘶!


    難道我是垃圾桶裏撿來的?


    皇帝擺爛,四皇子可著勁的折騰文武百官,冬日的京城罕見的充斥著勃勃生機。


    順天府治下各縣陳年積案都快速的消失著,百姓們甚至給府縣官員送去了好幾塊青天牌匾。


    赦大老爺跟十三爺劉恪兢兢業業的戍守宮門,直到十月十八這天,太上皇與皇帝擺駕回宮,同時帶走了停駐省親園子長達十二天的賢妃元春。


    第二日一早,聖駕自大夏門始發,直行至永定門出京城轉向西北,一路浩浩蕩蕩。


    皇帝特命內閣首輔魏慶和總領軍機,內閣輔臣齊博瀚、褚邦正留京輔佐。


    次輔周炯、輔臣夏令行,戶部尚書文同軒、刑部尚書蔡荃、都察院左都禦史呂陽隨駕。


    京中皇室宗親、武勳貴戚大半受詔隨扈,貴人的馬車綿延數裏,賈赦奉旨領兩萬禁軍精銳護衛左右。


    因隨駕隊伍中有不少女眷,前行的速度也就慢了下來。日行十餘二十裏已經是了不得的速度了,入夜時才剛剛抵達石景山下。


    又一日奔波,終於在太陽落山時行至西山大營。


    龍禁衛來報,瓦剌、韃靼的王子、諸藩藩王世子以及九邊各鎮主將皆以抵達鐵網山大營,靜候聖駕。


    聖令就地紮營,養精蓄銳。


    賈赦被喊去皇帳,太上皇精神抖擻,一點都不見跋涉勞累。


    帳中隻有二聖並兩位皇子以及自家崽兒,賈赦見禮問安後,皇帝說道:「恩侯,此次鐵網山演武,虎賁可能震懾***以及諸藩?」


    啪一聲,賈赦挺直了腰杆,鄭重行禮。


    他用拳頭錘擊胸前戰甲:「陛下放心,三千虎賁必將威懾八方!」


    咚咚咚、嗚嗚嗚……


    十月二十一,辰時三刻剛過,朝陽的溫暖播撒四方,鐵網山的草早已經枯萎,原本滿是蕭瑟的冬日此時喧囂了起來。


    戰鼓與號角齊響,早一步抵達鐵網山皇家獵場的皇親國戚、文武大臣、瓦


    剌韃靼的王子、諸藩國主王世子、隨行使團,以及負責獵場安全的禁軍將士紛紛下拜。


    「萬歲、萬歲、萬萬歲!」


    劉恒扶著太上皇下了馬車,諸臣再拜:「臣等(外臣)拜見聖人(天可汗),拜見陛下!」


    雖說太上皇當年把韃靼與瓦剌打的生活不能自理,但天朝的赫赫軍威使得草原換了三代可汗,天可汗的威名依舊沒有減弱半分。


    韃靼與瓦剌的王子、使臣無不恭恭敬敬的跪下拜見,奉上最珍貴的禮物,朝見天可汗陛下。


    至於那些藩國國主,有幾個眼神明顯透露著不甘與野心。特別是高麗、高昌以及遠道而來的西域朵豁棘錫部。


    倭國所謂的天皇自然沒有來,使團的人被禮部扔在了藩國隊列的最後麵,使團的人四處打量,在看到威武的禁軍將士後一個個驚駭莫名。


    「契努爾與偲臨還活著沒有?」


    自太上皇打得瓦剌韃靼兩部生活不能自理之後,近三十年兩部可汗已經換了三個。


    但有兩個人始終是瓦剌與韃靼的常青樹,那就是瓦剌國師契努爾以及韃靼國相偲臨。


    不過去年瓦剌老可汗死在了其侄子的手裏,一朝天子一朝臣,契努爾被關進了羊圈,根據龍禁衛密探傳回來的消息,一場大火之後,原本被關在羊圈的契努爾就沒了蹤影。


    相比之下偲臨就舒服多了,他至今都還是韃靼汗帳的座上賓,擔任韃靼國相長達二十年之久。


    隻是偲臨的年齡可比太上皇大多了,按時間推算,估計有七十三歲了。


    瓦剌新王的王子庫巴列躬身回道:「啟稟偉大的天可汗陛下,契努爾已經魂歸長生天,不能來朝見偉大的天可汗陛下了。」


    「回天可汗陛下,國相病重,不堪遠行。他托外臣向偉大的天可汗陛下請安,並說來年春寒過後,他會前去京城朝見偉大的天可汗陛下。」


    韃靼的王子粟合年紀不大,堪堪與劉弘同齡。他恭敬的將兩封書信呈上:「這是國相寫給天可汗陛下與皇帝陛下的書信,望天可汗陛下與皇帝陛下能憐憫您草原上的子民,早日開通互市。」


    「瞧瞧,這韃靼的小王子不簡單啊!」


    劉弘在賈琮耳邊小聲說道:「韃靼自有了新汗王後,不但停下了對我朝邊境的侵擾,更是一年一朝,口口聲聲他們是大夏在草原上的子民。這一次的互市,估計早在三年前就已經開始布局了。」


    「不打仗是好事,但咱們也不能放鬆警惕。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除非韃靼徹底成為我大夏的一個省,讓我朝大軍進駐,否則我是永遠不會放下警惕之心。」


    賈琮與劉弘嘀嘀咕咕說了好一會,繁瑣的拜見流程終於走完了。


    聖駕入轅門後直行至早就搭好的皇帳內,燒的正旺的火爐驅散了身上的寒氣。


    太上皇一進皇帳就皺起了眉頭,跟皇帝說道:「去傳周炯、張嶽、賈赦、曹久功……」


    「父皇,這是怎麽了?」


    隻聽太上皇沉聲說道:「草原肯定發生了咱們不知道的大變,契努爾不可能這麽容易死,事關互市大局,偲臨更不會因為一點小病不來見朕。這兩人都留在草原上,絕對有什麽事情拖住了他們。」


    契努爾與偲臨既是太上皇的老對手,又是太上皇當年刻意留在草原的後手之一。


    韃靼與瓦剌哪怕快要亡國也沒能一致對外,就是因為這兩個人的存在。


    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


    大夏隻是要他們朝貢,對方卻是要吞並己方好再現當年黃金家族的盛世。


    皇帝雖然無法理解太上皇的罕見直覺,卻依舊傳令將相前來皇帳。


    張嶽在看完偲臨的


    書信後,第一直覺與太上皇出奇的一致。


    「偲臨肯定不是病重來不了,他被人拖住了。」


    張嶽將信遞給一旁坐著的周炯:「周閣老應該清楚偲臨這個人,互市通商算是偲臨二十餘年遲遲不能實現的心願了,今冬的會盟是實現他心願最接近的一次機會,沒道理所謂的足疾絆住了他的南下之路。」


    「不錯,風寒都比足疾有說服力,老夫至今記得當年他拒絕瓦剌結盟的邀請……」


    嗬!


    周炯嗬嗬一笑:「足疾難行,這四個字打得瓦剌國師契努爾臉腫的厲害。兩國使臣同住會同館,卻因足疾無法結盟,有意思啊!」


    「朕在看到書信中的足疾二字之後,就感覺偲臨是在跟朕暗示,草原有變!」


    太上皇在得到了張嶽與周炯的讚同後,信心大增。


    他冷哼一聲繼續說道:「契努爾比偲臨更加狡猾,偲臨都能安然曆經三王不倒,沒道理一個個小小的奴生子弑親奪位後,不立即將權傾瓦剌的國師殺了反而關進羊圈,除非這人事傻子。契努爾沒死,這一點朕有十分把握,他一定在準備著什麽,而拖住偲臨不得南下的人,十有八九就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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