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秋雨緩解了京畿兩月以來的旱情,各州府官田、皇莊的土豆苗拚命汲取著土壤中的養分,供養地底下的根莖果實。


    經過月餘的談判,賈琮隻用一百門嶄新的閹割版神武大將軍炮,以及五百門翻新的初代版大將軍炮從倭人的口袋裏掏走了五百三十多萬兩白銀。


    財神爺文老爺子每一次見到賈琮都要咧嘴誇讚,恨不得在賈琮官袍上的禦貓旁邊刻上招財二字,拉他到戶部任職。


    可惜賈琮實際上也是個憊懶性子,將倭國十六藩的使臣忽悠瘸了之後,立馬回榮國府窩著不出大門一步。


    就連重陽宮宴都請了假沒有參加,惹得太上皇因為失去炫娃的機會,一氣之下賜下好幾套典籍,布置了好幾份課業。


    已經習慣了過節被送試卷的賈琮甘之如飴,每日手不釋卷準備著明年的鄉試與後年的大比,過了近兩個月的悠閑生活。


    時間一晃就到了大雪紛飛的時節,冬月末的一日,賈琮剛從榮禧堂請安回到書房,還未等將火爐的火挑旺,就收到了門子傳來的急報。


    內閣出事了!


    正確的說,是內閣首輔魏慶和早朝後回到值房,突然眼前一黑倒了下去,人事不省。


    ……


    噠噠噠噠……


    賈琮連官袍都來不及換,隻帶了幾個護衛就快馬往皇城疾馳。


    “何人敢闖皇城重地?”


    守門的校尉剛想上前阻攔,就見馬上的人單手持韁,掏出了一塊金令。


    “本伯賈琮,有要事入宮!”


    賈琮第一次使用了宮中騎馬的特殊待遇,一路未停到了內閣,被書吏迎入魏慶和的首輔值房外。


    值房外已經站滿了國朝文武,便是皇室宗親也來了好幾位。見賈琮神色凝重,不約而同的讓出了一條路。


    “聖人與陛下在裏麵。”


    “多謝賀大人提醒,本伯先進去探望大相公。”


    未進值房的大門,賈琮便聽到了太上皇的咆哮。


    “什麽叫看天意?爾等是酒囊飯袋不成,魏老頭前幾日還與朕下棋閑扯,怎麽今日就不成了?給朕好好醫治,治不好統統拖出去杖斃!”


    賈琮一聽這話心中不由咯噔一下,不等內侍通報就抬腳走了進去。


    值房中隻有二聖與魏慶和的兒孫以及幾位閣臣,十幾名太醫院的老大人皆是苦澀的垂首躬身。


    魏慶和緊閉著雙眼躺在平日裏暫歇的床榻上,似乎沒有了氣息。


    實際上魏慶和的年紀比太上皇還要大上三四歲,今年已是七十三歲高齡。


    兩年前就已經數次病重,可內閣根本離不了這位可以調和二聖乃至大夏君臣關係的老爺子,每一回都是病情剛有起色,便強撐著回到內閣坐鎮。


    今日終於如耗盡了心血一般,倒在了內閣的值房中。禦醫會診之後幾乎如出一轍的給出了結果,老爺子不是得了什麽病,而是生命即將走到盡頭。


    若是得病總有醫治的希望,可禦醫不是神仙,沒辦法從閻王爺手中搶人。


    如果魏慶和能從昏迷中醒來,撐過這個冬日,還有幾個月一年的壽命。


    若不能……唉!


    可惜現實不比戲劇,不等皇帝下旨從民間尋訪名醫,這位為天下操心了一輩子的老人終究沒能從昏迷中醒來。


    午時剛過內閣的值房就響起了一片哭聲,景陽鍾罕見的為臣子敲響,一連三十六聲鍾磬,京城諸佛寺、道觀跟隨撞鍾祭奠。


    從賈琮接到消息到魏慶和離世,前後不過一個多時辰,他甚至沒有機會跟老爺子告個別。


    太上皇又一次送別了一位老友,整個人都失去了精神,目送運送遺體的禦輦離開皇城,隻是怔怔說著:都走了,都走了……


    魏慶和的突然離世對太上皇的打擊甚大,時至今日,昭武年的親近老臣在魏慶和逝後,已經盡數去了另一個世界。


    賈琮跟在太上皇走進了龍首宮西側的奉天殿中,默默地看著太上皇篆刻牌位,供於其上。


    “魏老頭也走了,今後還有誰陪我下棋陪我說古論今?”


    他突然回轉身來,雙眼通紅,沒有半點往昔的稅利。


    “賈琮,你去跟老四說,追封魏慶和公爵,諡文正……”


    說話間這位年老的帝王落下淚來,戴權與賈琮上前攙扶,卻見其擺了擺手:“去吧,去吧,讓朕一個人靜一靜!”


    咚、咚、咚、咚……


    鍾聲回響整個京城,元祐六年冬月二十四,特進光祿大夫、左柱國、太子太傅、中極殿大學士、奉天翊運推誠守正文臣臨江侯魏慶和逝於皇城內閣值房。


    皇帝奉太上皇之命,下旨追封魏慶和為奉天翊運推誠守正文臣興國公,太傅,諡文正,陪葬皇陵,奉祀太廟。


    帝命其長子魏爾銘不降等襲爵,冬月二十五至冬月二十七,罷朝三日,工部以郡王製敕造陵寢。


    京中皇室宗親、武勳貴戚及文武百官,皆前往魏府祭祀。皇五子劉碩,奉旨宣慰,執子侄禮拜祭守靈。


    ……


    中樞的運轉隨著魏慶和的突然離世明顯的慢了幾分,往日裏其他幾位閣臣還沒有感覺。可罷朝的第一日,不管是次輔齊博瀚還是周炯等人,就立馬感覺有些力不從心。


    特別是與大都督府的軍帥,在處理軍務方麵總是有各種大大小小的摩擦。


    冬月二十五,皇帝親臨魏府祭祀。臨近魏府就看到了門前長長的祭祀隊伍,不但有百官貴戚,更有數百身著麻衣的百姓。


    魏府的圍牆上已經貼滿了祭奠文宗的詩詞,龍禁衛原本想要驅趕人群,以防萬一卻被皇帝製止了。


    他沒有繼續乘車,而是冒著大雪下了禦輦,沿著圍牆一路慢行。


    龍禁衛的人牆外,百姓紛紛下拜,皇帝頷首示意,開始看圍牆上的詩詞。


    新詩舊詞皆有,學子們用一首首詩詞表達著心中的哀傷以及對魏慶和的尊敬。


    皇帝就這麽一首首的讀著,下拜的百姓已經在低聲抽泣,皇帝也忍不住紅了眼落下了眼淚。


    “今失魏氏,朕與大夏如失一臂。哀兮歎兮,惟願魏師遺誌長存萬世!”


    “陛下節哀,我等必執魏文正遺誌,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


    七日後,魏府移靈西山,皇子執幡,公卿牽靈,京中各府皆置路祭。


    辰時初送靈出城,賈琮奉旨代皇太子劉弘送靈,披麻戴孝,與魏家子弟同抬棺槨出府。置馬車上,牽白綾送靈。


    送靈的隊伍並未直接出城,而是從魏府出,順正陽大街北上,於皇城大夏門外享皇家路祭,供萬民拜祭送行。


    太上皇病倒了,皇帝劉恒換上素衣腰係麻絲執香躬拜,痛哭不已。諸臣分列兩旁,同祭魏文正。


    辰時末,景陽鍾再次敲響,魏文正的棺槨自大夏門發出,哀樂奏起,紙錢隨風飛起,道路兩旁的數萬百姓紛紛跪拜痛哭。


    人群中有人開始吟誦賈琮曾為魏慶和寫的那首詩:“千錘萬擊出深山,烈火焚燒若等閑。粉骨碎身全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間。”


    敕造的陵寢才剛剛開始建造,魏慶和的棺槨暫時停靈西山皇陵偏殿。


    皇帝下旨為其刻碑立傳,其上篆刻魏文正一生功績,以供後世瞻仰。


    魏文正公,初從教,為國育才桃李遍天下。後入仕,文武兼備、智謀過人。在朝主政、出帥戍邊,均係國之安危、時之重望於一身。


    曾孤身入敵營,怒斥蠻酋,斬不臣於汗帳,懾萬族不敢犯天威。執掌中樞近十年,數次為國解難,竭忠盡瘁,知無不為。蓋公之才,猶不盡試。肆其經綸,功孰與計?


    出為名相,處為名賢。樂在人後,憂在人先。經天緯地,闕諡宜然。賢哉斯詣,軼後空前。其傳其詳,以法永久。碩人今亡,邦國之憂。


    君國以忠,親友以義,進退安危,不易其誌。立身大節,明白如是。古之至人,忘己徇民。孰若先生,唯民之憂。飲食夢寐,四海九州。


    ……


    魏慶和走了,毫無征兆的離世讓皇帝很不習慣。


    他已經習慣了中樞有魏慶和這樣的王佐之才輔政,如今的內閣不管是誰主持政務,他都覺得差了不少。


    齊博瀚等了好幾日都沒能等待皇帝的聖旨,不由心急了起來,暗中指示麾下官員上奏請旨。


    不想皇帝於臘月初九的大朝當庭發怒,將那人貶去崖州當縣丞去了。隨後當殿下旨,由群臣上書推舉內閣首輔人選。


    如此一來,原本信心十足的齊博瀚立馬察覺了不妙,暗中串聯蜀黨人員,想要拉攏各係朝臣。不想就因為此舉,徹底激怒了本就痛惜失去魏慶和的皇帝。


    臘月十二,突然一道聖旨送抵齊府。罷齊博瀚內閣輔臣、文華殿大學士之職,遷福建左布政使。


    連罪名都沒有,隻讓夏守忠送去皇帝一紙手書:魏師先天下而後己,爾先己而後天下。熟為賢?何為賢?可堪首輔一職?


    同時被遷外任的還有內閣輔臣褚邦正,內閣便隻剩老好人周炯以及輔臣夏令行。


    臘月十三,宮中敲響了景陽鍾。


    在京七品以上文武盡數入宮,於奉天殿召開朝會。


    皇帝下旨周炯繼任內閣首輔、中極殿大學士,晉夏令行為內閣次輔、建極殿大學士。


    朝臣推舉、皇帝恩準,晉禮部尚書郭培貴為內閣輔臣、文淵閣大學士。晉戶部尚書文同軒為內閣輔臣、武英殿大學士。


    晉禮部左侍郎賀耀敏為禮部尚書,晉戶部左侍郎林如海為戶部尚書。


    至此,曾經紅極一時的蜀黨、浙黨隨著齊博瀚與褚邦正的左遷陷入低穀。新任內閣首輔周炯不僅性格軟和,年紀也已過了六十五,中樞的權力逐步轉到了有誌新政的夏令行手中。


    已經當了大夏十餘年財神爺的文同軒有了合適的接班人,終於在五十六歲這一年宣麻拜相。


    皇帝詔內閣並六部堂官入勤政殿議事,賈琮緩步出殿。


    斷斷續續下了半月有餘的大雪終於停了,天幕上的陰雲漸漸散去,陽光透過雲層的間隙灑向大地。


    賈琮喃喃自語:“老爺子,您走的太急,我都沒來得及跟您說,戶部已經統計出了這一季的收獲。京畿的糧食產量,足夠北地數省的百姓填飽肚子了。等明年冬天,大夏將再無饑饉。您老的願望,馬上就要實現了!”


    ……


    元祐六年的年末一點都不平靜,隨著內閣權力的轉移,朝中本身就處於動蕩時期。


    小年剛過,西邊就傳來了八百裏加急。皇太子劉弘巡視河西時遭遇不明身份的大軍襲擊,好在隨扈禁軍拚死搏殺,才將儲君安全送至蘭州府。


    後經河西大軍斥候調查,刺王殺駕的人馬正是西寧郡王府麾下大軍。河西數萬大軍聞之大怒,請旨出兵西寧,鎮壓不臣。


    皇帝詔西寧郡王齊文華入宮,齊文華哪裏敢認此事,言此為他人嫁禍。


    隨即宮中下旨圈禁西寧郡王府一應人等,遣三司前往河西調查此事。同時命大都督府整合禁軍人馬,準備出京。


    戶部尚書林如海忙的昏天黑地,直至除夕才堪堪將足夠的糧草送出了京城。


    這個年注定是過不安穩了,大年初一的正旦大朝還未結束,河西再來八百裏急奏,西寧郡王府言皇帝被奸臣裹挾,殺害了西寧郡王齊文華。其麾下八萬大軍擁戴齊文華之弟、西寧衛指揮使齊文亮繼王位,檄文天下,正式起兵,欲清兵側。


    太子劉弘已總領河西軍政,於蘭州調兵遣將,三路齊發,前往西寧平叛。


    賈琮知道是時候出京了,便當殿請旨率兵馳援。一時間金殿上的武將紛紛主動請纓,欲出京平叛。


    皇帝看了看殿中跪著的眾將,滿意的點了點頭。


    “傳旨,封都太尉統製縣伯王子騰為平西大將軍,永豐伯賈琮為監軍使,領三萬禁軍出京,赴河西平叛。”


    啊?


    皇帝這突如其來的聖旨不但驚呆了殿中群臣,更是讓垂首不語的王子騰震驚的不知所措。


    自上次王子勝牽涉貪腐大案,自己被禁足府中後,若不是正旦大朝,他連上朝的資格都沒有。


    不想這一次的平叛會是自己領兵出京,還跟賈琮搭檔……


    朝會匆匆結束,皇帝將王子騰與賈琮宣入勤政殿。王子騰還在思索皇帝此舉的原因,卻聽龍椅上的天子冷聲道:“朕知你與甄家、霍家、水家以及齊家多有勾連,卻每每在最後一刻抽身未真正摻和進叛逆之事。”


    皇帝的話讓王子騰後背快被冷汗浸濕了,但隨即卻聽到了一絲希望。


    “朕今日就跟你明說了,這是你最後一次機會,平定西寧府的叛亂,替朕徹底收服西域,王家可活命。王子騰,你可聽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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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就先更到這裏,明日繼續,晚安。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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