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紮不汗河畔淺草剛露綠芽,原本的祥和之地突然被陣陣馬蹄聲打破。


    薛蟠領著兩百來騎正疾馳南下,早前他被賈十一委以重任,帶人沿著控奎河的南岸往北搜尋瓦剌汗庭的具體位置。


    不想卻在巳時收到了賈十一的消息,瓦剌汗庭已經找到了,命他們火速南下與主力匯合。


    眾人當即拍馬南下,這要是去遲了,恐怕連湯都喝不上。


    草原上的四月正值春暖花開,這群糙漢子可沒心思欣賞北地風光,飛馳電掣的揮動著手中的馬鞭,眼見時間很快過了午時,自己還在半道上,心中那個氣啊……


    戰馬已經累得跑不動了,馬上的人也累得夠嗆。薛蟠也知道不宜再繼續跑下去了,便吩咐眾人在一處小溪邊暫歇。


    眾人的心情都不怎麽好,吃進嘴裏的肉幹都感覺失去了滋味,機械的咀嚼著,小聲的議論著主力大軍此時的暢快。


    薛蟠正躺在草地上咬著青草望天,突然負責警戒的斥候興奮的跑了回來。


    “千戶大人,東側山穀發現了數百人馬,好像是韃子的大官!”


    嗯?


    薛蟠立馬起身站了起來,聽到斥候稟報的眾人也一個個雙眼發綠圍了過來。


    “說清楚,你能確定是韃子的大官?”


    隻聽斥候說道:“那些騎兵都穿著精致的甲胄,雖然沒有打著旗幟,不過韃子除了拱衛汗庭的狼騎外,沒有哪支軍隊會這麽奢侈。而且這群騎兵護衛著一輛馬車,末將遠遠瞧見,馬車上下來的是一位貴婦人跟兩個孩子……”


    “千戶,斥候說的沒錯,十有八九是瓦剌汗庭的達官貴人。十一將軍他們午時開始突襲,算算時間,若這群人正是從紮不汗河逃過來的,差不多正好逃到這裏來。”


    “說不定那婦人與孩子正好是虜酋的妻兒,千戶大人,這可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啊!”


    手底下的人這麽一分析,薛蟠也不再猶豫。得知對方隻有四五百人,剛剛停在山穀小湖畔休息,立刻下令準備戰鬥。


    眾人人銜枚,馬裹蹄,悄悄摸到了山穀斜坡的上方,那隊四五百人的隊伍明顯高度戒備,哪怕休息也是將一輛馬車保護在隊伍中央。


    薛蟠先是跟著賈十一等榮國府親兵練習武藝,後來又被太子劉弘收入帳下,請了夫子、老將教其文化兵法,如今眼界不可同日而語。


    “是狼騎沒錯,而且是汗王親兵白狼騎。弟兄們,咱們碰到了一條大魚!”


    眾人聞言頓時眉開眼笑,天爺爺,天大的功勞就在眼前,這回要發了啊!


    薛蟠小聲叮囑道:“別傻笑了,弩機準備,聽我命令……”


    ……


    汗庭遭遇漢人騎兵突襲,夷瀾不是沒想過留在紮不汗河組織抵抗反擊。


    可阿羅太帶走了十萬主力,汗庭剩下的五萬人馬又分出去了兩萬去了北邊平定部族叛亂,這就導致汗庭兵力空虛。


    漢人既然敢千裏突襲瓦剌汗庭,在夷瀾的印象中,往往都是幾萬十幾萬大軍齊至,僅靠三萬人馬與漢人相爭,那是送死。


    好在自己跑出來了,還帶走了出身綽羅斯家族的可敦與一雙兒女。


    隻要阿羅太帶領主力回來,自己就安全了。


    可敦藍啟朵將一塊牛肉幹與一壺水遞了過來,溫聲安慰道:“大汗先吃點東西吧,漢人的兵馬一時半會追不過來,等到了阿魯河與二哥的大軍匯合,咱們就安全了。”


    夷瀾看著藍啟朵與一雙兒女,煩躁的心略微平靜了些。


    藍啟朵口中的二哥是阿羅太的二兒子,兩萬黑狼騎的大統領。


    自己雖然抱怨綽羅斯家族架空自己執掌瓦剌大權,但不得不說,綽羅斯家族是自己這個瓦剌大汗的重要支柱。


    他摸了摸兒女的腦袋,正要接過肉幹時,卻又一次感覺到地麵在隱隱顫動。


    “是追兵,漢人的追兵又殺過來了!”


    “快上馬,準備防禦!”


    “保護大氵……”


    噗~


    夷瀾的親兵統領隻喊出了半句話,就被一支羽箭穿過了胸膛。


    薛蟠被人笑稱薛大傻子,可這個大傻子簡直是天生的練武奇才,這才兩年時間不到,弓馬技術堪比老將。


    飛馬騎射,一箭就擊穿了瓦剌親兵統領的胸甲,送夷瀾心腹統領去見了他們的長生天!


    兩百大夏兒郎頓時戰意衝天,疾風般衝開了瓦剌韃子的防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殺向韃子陣營最中央的那輛馬車。


    藍啟朵還算鎮靜,將一雙兒女飛快的塞進了馬上,自己拔出了腰間的匕首,與夷瀾站在一處。


    逃?


    怎麽逃?


    唯有組織阻擊方有活命的機會。


    雖說漢人的追兵打了自己一個措手不及,可對方的人數明顯比自己少了一半,隻要瓦剌的勇士回過神來,一定可以取得勝利。


    夷瀾也知道這個道理,他可以讓白狼騎拖著這群漢人,可若是沒了白狼騎的保護,他們不可能有命北上與黑狼騎匯合。


    轟轟轟!


    剛剛勉強組織起來的白狼騎正擺好了陣勢,薛蟠就讓手底下的人用力拋進來好幾個小小的鐵疙瘩,隨即就是震天的爆響……


    兩百人對陣五百,薛蟠還不至於傻乎乎的一點準備都沒有。


    “將剩餘的震天雷都扔進去,讓韃子好好嚐嚐大夏天賜神器的厲害!”


    轟轟轟……


    震天雷說白了就是簡易化的手雷,還得拿火點燃引線的那種。製造倒是簡單,但這玩意的存儲和運輸都不是很安全。


    要不是河西戰事吃緊,工部的那群匠師才不會拿出這種半成品出去丟人。


    不過好在帶來了這些半成品,要不然薛蟠還真沒信心就砸開瓦剌白狼騎的烏龜殼。


    巨大的炸響讓白狼騎的戰馬都炸了群,反觀提前堵著了耳朵的大夏戰馬,正乖巧的聽從著主人的指揮,邁著馬蹄飛快的繞著白狼騎的防禦圈子拋射著羽箭。


    扔雷、拋射,最後再是拔刀衝陣。


    薛蟠完美的將師傅們教授給他的戰術展現了出來,白狼騎是瓦剌最強的兵馬之一沒錯,可大夏兒郎也不弱。


    趁著白狼騎的戰馬被震天雷驚嚇住的機會,薛蟠以自己為劍鋒,直接鑿穿了白狼騎的防禦。


    別人手中的兵器都是軍中製式長刀,薛蟠的手中卻是一柄重達二十四斤的方天畫戟。


    “給爺死!”


    嘭!


    此時的薛蟠如同溫侯在世,一戟就砸在了衝過來的瓦剌騎兵頭盔上。


    隻聽嘭的一聲,紅的白的飛濺四處,嚇呆了與其一起衝過來的韃子。


    薛蟠手中的長戟飛轉,每一次的揮動都會送走一人去見他們的長生天,反倒是他身後的兄弟除了喊一喊千戶威武,大人勇猛之外,連個人都摸不到。


    隻一次衝陣,薛蟠就如同殺神一般,將韃子駭得不敢近身。甚至有人驚慌逃竄,無意間踩死了自己人。


    一番廝殺之後,往日麵對奴隸勇猛無敵的白狼騎竟然隻剩一百多人還在抵抗。


    夷瀾已經沒有了剛開始時的信心,他悲哀的發現,自己一手組建起來的白狼親兵衛,實際上就是被綽羅斯家族哄著自己玩的玩具,根本沒有多大的戰力。


    白狼騎剩下的人一個個驚駭的看著麵前的漢人精銳,特別是那個手持方天畫戟的殺神。要不是身邊的頭領催促,夷瀾的身前恐怕都不會有人擋著。


    薛蟠已經帶人殺到了馬車前,透過一百來人的阻擋,他看清了韃子護衛在身後的夷瀾,突然咧嘴笑了。


    “爺當是誰,原來是瓦剌大王子……不對,現在是瓦剌可汗了。夷瀾,當初你領著五百白狼騎,跟我大夏勇士比鬥輸了,這一次,你又輸了!”


    夷瀾強撐著冷聲問道:“你是誰?見過本汗?”


    薛蟠一拍胸前戰甲,朗聲道:“本將大夏太子左衛率左付率、平西都督府千戶官薛蟠!夷瀾,器械投降,本將可饒你一命。”


    “投降?黃金家族的子孫,從不投降!”


    夷瀾知道自己今日無路可逃了,手中的彎刀變得無比沉重。


    可他不想受辱,猛然舉起彎刀就要自刎。可身旁的藍啟朵直接用手握住了彎刀的刀刃,頓時鮮血順著刀尖滴落到青草上。


    “阿朵兒!”


    “大汗,你若死了,我跟我們的孩子怎麽辦?”


    馬車中的一雙孩子從車簾的縫隙間偷偷看著車外,驚懼的眼神正巧落入夷瀾的雙眼,他沉默了。


    藍啟朵感覺到了彎刀變沉,知道夷瀾的心在動搖。她忍著手心的劇痛搶過了彎刀,扔在了地上。


    “我想大汗活著,我們的孩子也想大汗活著,白狼騎的阿父阿媽也想他們的孩子活著。”


    藍啟朵在夷瀾耳邊小聲說道:“活著還有機會,阿父回來總會想辦法將咱們救回去,要不然他沒法跟這些家族交待。”


    剩下的這一百來人年紀都不過十七八,最大的也不過二十多歲。這些人都是綽羅斯家族從瓦剌貴族家中挑選的人,很多都還是藍啟朵的親戚。


    這些人的家族幾乎囊括了瓦剌大部分的親貴,便是阿羅太也不敢輕易得罪這些家族,否則他的太師之位就不穩了。


    夷瀾從藍啟朵的眼中看到了希望之光,不再猶豫。


    他重新撐起了瓦剌大汗的架勢,衝著看向自己的白狼騎點了點頭。


    隨即跟薛蟠說道:“本汗隨你南下,不過你不得殺害本汗的人,否則,本汗就是死,也要跟你們拚盡最後一滴血!”


    “本將方才都說了,棄械投降可免一死。大夏兒郎都是好漢子,不是爾等韃虜,不做背信棄義之事!”


    薛蟠鄙夷的看著夷瀾,就是這群人,昭武年被聖人老爺打得跪地喊爹,元祐初就趁著中樞動蕩騎兵南下。


    夷瀾被薛蟠諷刺了一句,冷笑道:“趁著本汗的主力不在,遣大軍偷襲汗庭,還說什麽好漢子。有本事明刀明槍擺開正式打一場,偷襲算什麽英雄。”


    薛蟠聞言哈哈大笑,身旁的兒郎也紛紛大笑起來。


    “夷瀾,誰告訴你是大軍北上?六千多人打你們三萬,還擺開陣勢跟你們明刀明槍的打?你當我們是傻子不成?”


    ……


    河西戰事焦灼,西寧府厲兵秣馬準備了幾十年,實力自然很不一般。


    反觀蘭州麾下人馬,至少有一半是倉促調來河西。本來在數量上就有差距,戰力也弱於對方,王子騰自然不敢稍有懈怠,始終保持著謹慎,一步步穩步推進,將西寧大軍擋在了黃河邊,卻從不急求大戰。


    劉弘也看出來王子騰的戰略很適合當下的形勢,從不催促王子騰進攻。


    西寧軍以一域對抗一國,隻要蘭州不著急,著急的就是西寧府。


    而且京城已經下令從各處調集強軍馳援,隻要撐過一個月,別說西寧府的十五萬大軍,就算把瓦剌那幾萬人馬算上,都能強推過去。


    不過就是苦了涼州、甘州等孤城,沒了朝廷的補給與支援,怕是難了。


    隻希望琮哥兒能想到辦法與蘭州取得聯係,若是能打通一條向西的通道就好了,這樣也能送些糧草過去。


    劉弘都能想象到賈琮啃著草根苦熬的情形了,心中不免暗恨自己怎麽就失了智,派了他去涼州。


    賈琮給蘭州硬生生拖住了瓦剌大軍一月時間,讓朝廷大軍得以從容布置。


    王子騰曾數次派人往西尋找通往涼州的通道,卻都被西寧軍堵了回來,劉弘甚至已經預想到了賈琮困死涼州的結果了。


    “唉,這可怎麽辦?再這麽下去,琮哥兒怕不是要餓死在涼州?王卿,要不再派人試一試吧。”


    王子騰嘴角都起了泡,眉頭緊皺,聲音嘶啞。


    “西寧軍攻陷了莊浪衛後就布置了五萬大軍,為的就是掐斷蘭州往西的通道。臣若想打通這道唯一的通道,就需要調至少七八萬大軍過去,那麽黃河的防線就危險了。”


    唉!


    正堂中的幾人都長歎一聲,無人反駁王子騰的說法。


    取舍艱難,但這是事實。不是王子騰不想救,而是他不敢派人去救。


    他在等朝廷的後續援兵趕到,等一個機會正麵擊潰齊文亮的人馬。


    數十萬人的攻防,可不是用什麽奇謀智取能做到的。唯有正麵交鋒,一刀一劍的拚殺才能取得大戰的勝利。


    皇帝派他來總領此次平叛之戰,不僅僅是因為自己熟悉西寧府的情況,更是因為自己最擅長的不是奇兵險勝,而是足夠穩!


    ……


    而此時太子爺腦海中啃著草根煎熬的賈琮,正啃著羊腿與城中的將士天南地北的瞎聊著。


    他跟身旁詢問蘭州戰事的校尉說道:“皇帝老爺為啥要派王子騰王伯爺總領平西戰事?那是因為王伯爺本就是苟道之人,有他在,雖不能速勝,卻絕對不會大敗。”


    “伯爺,什麽是苟道之人?”


    “苟道之人,求得就是一個穩字。咱們這位王伯爺不管是在官場上還是戰場上,往往能笑道最後,這就是因為他夠穩。”


    鄙夷歸鄙夷,賈琮卻也不得不說,皇帝老爺真是被太上皇教出來了,竟然會用王子騰來對付西寧府的反叛。


    估計齊文亮也被王子騰的苟道戰法氣的跳腳吧,再拖下去,就西寧府的那點底蘊,估計真要被王子騰耗幹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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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謝梵琴煮鶴的打賞。


    今天這個月最後一天,有月票的老爺們記得賞一張哈。


    今晚就先更到這裏,明日繼續。晚安!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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