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城的百姓,又一次聽到了火炮轟鳴的聲音。


    冬日的清晨,很多人都還沒有從睡夢中醒來,就被驚天動地的巨響驚醒。


    一開始,百姓們在短暫的懵逼後一個個畏畏縮縮的躲在角落不知所措。


    但很快就有很多人趴在門縫、躲在牆頭拐角處往外打量,劉恪的思維方式與別人不大一樣,這位紈絝王爺不但沒有藏著掖著,反而派人直接接管了金陵府衙,遣數隊兵將在城中四處敲鑼宣告。


    “西林黨人內結邪教妖人,外連海寇,意圖謀反。忠順王奉旨鎮壓不臣,城中百姓不必擔憂……”


    “忠順王奉旨戡亂,無王爺手令,任何人不得外出。告民宵禁,四處串聯者,以西林同黨嚴處。”


    “謹告諸生,西林謀反作亂,陛下仁德,隻誅首惡。諸生不與亂黨同謀者,可於戡亂結束後上稟欽差行轅,不做處罰。密謀叛亂者,誅三族。參與叛亂者,七族盡沒。”


    ……


    一道道王令傳曉四方,並隨信使往左近州府擴散,數日之內,將傳遍江南諸省。


    劉恪深知西林黨人最厲害的不是他們有多大的戰力,而是他們蠱惑人心的手段。


    當下用別的方式都是徒勞,隻有抓住一點就夠:凡參與西林黨人之計劃者,奪去功名,並剝奪三代科舉之權。


    政審嘛,禍延三代,不信不能叫這群傻乎乎的書生就範。


    西林書院已經被官兵完全攻陷,那些從各處跑來金陵打算“共襄大計”的西林黨人,此時就像是霜打的茄子。


    往日的風度翩翩早就消失不見,被他們看不起的丘八用繩子串起來,衣冠不整、披頭撒發的帶到了金陵的甕城中。


    甕城中已經搭建了一座刑台,龍、虎、狗頭三口鍘刀在陽光的照耀下閃爍著金光,照得圍觀的百姓眯起了眼睛。


    公審,這是劉恪認為最能解開西林黨人真實麵目的辦法,同時也是他最喜歡的“遊戲”之一。


    殺人,也要誅心。


    西林黨人曾經蠱惑百姓對抗朝廷新政,將汙水一盆一盆的往朝廷身上潑。


    今日他也要以牙還牙,讓這群人嚐一嚐萬民唾棄的滋味。


    錢淺壬,江南屈指可數的名儒,大夏西林黨的前黨魁,哪怕如今年已七十,卻依舊是隱藏在背後的江南利益集團掌舵人。


    龍禁衛這些年從未停止過對西林一應重要成員的監視調查,但哪怕有足夠的證據,太上皇都沒有辦法將其依法懲治。


    江南的賦稅占據國朝總收入的一半有餘,要不是如今海貿、鹽稅、互市等能夠支撐國朝正常運轉,倔老四都做不到拿西林開刀。


    或許別人還要顧及仕林物議,但偏偏劉恪一早就將夏令行與徐晉支出了金陵府,原定的計劃被他一股腦拋之腦後。


    三口鍘刀往刑台上一放,前來圍觀看熱鬧的百姓當即深吸一口涼氣,交頭接耳的竊竊私語起來。


    “這是包相爺包青天的鍘刀!”


    “天爺爺,忠順王殿下不會打算把這些老爺們都鍘了吧?那可都是讀書人!”


    “讀書人怎麽了?讀書人就不能砍腦袋?”


    “那可是錢公!錢公桃李滿天下,咱們江南多少官老爺都是他的學生……”


    “噓!這話現在可不興說,你沒聽那些當兵的說嗎?西林黨人乃是犯上作亂,首惡族誅,同謀者同罪。那些官老爺,現在恨不得不認識西林黨人。”


    事實上,當劉恪在城牆牆頭架上火炮,轟開西林書院大門的時候,很多見風使舵的金陵官紳就已經明白該如何選擇了。


    咚咚咚咚……


    鼓聲震天,身著飛魚服的龍禁衛護衛著蟒袍玉帶的忠順親王劉恪抵達甕城,眾人齊刷刷的停下了議論,屏氣凝神,大氣都不敢出。


    往日裏吊兒郎當的紈絝王爺,今日麵沉如水。


    劉恪落座高台,一揮手就見王府親兵抬著好幾個大箱子快步上前。


    哐當一聲,箱子重重砸落在地上。


    “本王來金陵有些日子了,平日裏出入城中各處,想來金陵的諸位應該都很熟悉本王……”


    劉恪說話間,底下的百姓不由自主的紛紛點頭。


    這位爺若是換上個員外服,金陵的百姓絕對會認為這人是哪裏來的老紈絝,吃、喝、玩鳥、遛狗鬥蛐蛐,就沒他不會的。


    壕無人性的劉恪隻用了兩個月就讓金陵的百姓熟悉了他,並且在金陵得到了非同尋常的人氣。


    豪爽、大氣、沒有架子,跟誰都能玩到一塊去。


    對欺壓百姓的官紳豪商毫不留情,對百姓人家春風化雨,這樣的王爺,誰能不愛?


    “大家夥或許還不清楚本王為何一直不待見這群動輒之乎者也聖人言的‘君子’,今日就讓本王好好解釋一番這其中的原因……”


    劉恪看似絮絮叨叨的跟台下的百姓拉家常,實際上卻已經將百姓的心往他這邊一厘一厘的拽。


    “這些箱子裏,都是刑台旁的‘君子們’,這些年幹下的好事!來人,將箱子打開,從錢淺壬開始,一份一份的念!”


    哐當~


    其中擺在首位的箱子被打開,一名龍禁衛上前取出最上麵的那一本,清了清嗓子開始念了起來。


    “太平興國三年,孫世安襲嘉興,陷平湖縣,錢氏趁人禍之機,得上田三千二百四十七畝,中田兩千八百一十一畝,招攬流民佃戶八百戶。”


    “太平興國六年,朝廷行禁海策,錢氏與海寇孫世安勾結,走私海外,年入白銀一百萬兩以上。”


    “昭武十八年,宮中下旨選秀入宮,淮安府同知、錢淺壬長子錢泰緒,搜尋、逼迫少女八十一人,名為選秀,實為充入錢氏內宅。”


    “至昭武四十九年,錢氏以各種名義脅迫、擄掠、略買之女子,多達近千。錢淺壬年逾六十五時,以略買之女為妾,後淩虐至死。”


    “錢氏‘好古風’,以契人為奴,淩虐少女致死後,製人為蠟,供於書房,其曰:紅袖為燭,可明心見智……”


    “元祐六年,倭寇侵入內陸,橫行江南不可製。皆源自以錢氏為首之西林黨人,為倭人出賣官軍之機密。”


    “倭寇海匪,一成真倭,九成西林走狗。”


    “元祐八年九月,國朝改革稅法,提高商稅以減民人之負擔。然此策觸及錢氏等士紳豪族之利,蠱惑百姓對抗朝廷……”


    ……


    龍禁衛的調查非常的詳細,林林總總共計一百餘條罪名,每一項的背後都有詳盡的證據。


    特別是錢淺壬好幼女,喜淩虐女子,並崇尚複古農奴製,其行為讓台下的百姓聽得毛骨悚然。


    特別是龍禁衛竟然神奇的將口含燭芯、跪地托墨的人蠟,從浙江運了過來。


    那女子絕對不超過十二三,哪怕已經被製成人蠟,擺出了詭異的姿勢,可依舊能看出死前的淒涼悲苦。


    龍禁衛一條條的讀著錢淺壬以及錢氏所犯之罪,台下的百姓逐漸握緊了拳頭。


    若說擄掠女子,淩虐成性還能讓百姓說一句事不關己,那勾結倭寇海匪,製造人禍侵占江南田產,足可以讓整個江南的百姓再也忍不住胸腔燃燒的怒火了。


    “鍘了錢淺壬!”


    “殺了他!”


    “殺了錢淺壬,為死去的親人報仇!”


    刑台旁被綁成一串的西林黨人,第一次感受到了百姓在憤怒之下的強大力量。


    這才宣讀完錢家的罪惡,還有曾家、陸家、程家……


    西林黨威名赫赫,權勢幾乎占據了江南半壁,他們高高在上,何時正眼瞧過這些泥腿子。


    可此時,這群他們看不上的泥腿子,竟然用泥塊砸向他們……


    劉恪隻用了公審這一招,就將金陵城真正的民心給調動了起來。


    那些藏在人群中觀望的讀書人,一個個跟著百姓高呼殺賊報仇,沒人敢在這個時候說句反對的話。


    因為他們害怕自己被憤怒躁動的百姓,用唾沫星子淹死當場!


    劉恪起身,雙手下壓。


    躁動憤怒的百姓頓時停下了高呼,靜靜的等候忠順王殿下的處置。


    隻一個動作,就能製止暴怒中的百姓,這就是民心之所向!


    “諸位,本王代天鎮守江南,陛下曾說,君,舟也;民,水也.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大夏乃天子與百姓共天下,非與士大夫共天下。”


    “今日,本王將以《大夏律》,為江南的百姓,審判錢淺壬等人之罪,為曾經死在錢氏等人手中的無辜報仇!”


    嘩啦啦~


    台下的百姓紛紛跪了下來,他們相信忠順王劉恪所說的話,因為這位王爺自來到金陵城,從未騙過百姓。


    “王爺英明!多謝王爺為我等報仇雪恨!”


    “聖天子萬歲、萬歲、萬萬歲!”


    元祐六年的倭患人禍,江南哪家沒有親人受害?


    別的不說,當初南直隸與浙江被倭寇屠戮的百姓,就多達數萬。


    在江南,罵人最惡毒的話就是你是倭人,你是倭寇……


    劉恪用公審之策,徹底挑起了金陵百姓對西林賊人的憤恨,這股風很快就會吹遍整個江南。


    到那時,西林黨人最堅強的護盾將不複存在。


    國朝將徹底掌控江南,再也不會有人出來掣肘新政大計。


    “大家夥都起來吧,公審才剛剛起了個頭,讓我們一起來看一看這些‘君子’的背後,到底長著一張什麽樣的臉皮!”


    ……


    冬日的寒風吹不息金陵百姓的怒火,三口鍘刀一刻也沒停歇,每念一個人的罪行,刑台上的劊子手都會拉開鍘刀,將往日高高在上的西林老爺送去十八層地獄。


    甕城咒罵叫好的聲音不斷的交織著,不斷有人跪地給劉恪磕頭,他們大仇得報,朝天為死在倭寇……不對,死在西林賊人手中的親人祈禱。


    整整七日,甕城中的公審才暫時告一段落。


    夏令行與徐晉收到金陵的消息時,兩人已經被鬆江府的局勢所羈絆,難以趕回去阻攔劉恪的衝動之舉。


    當然,他們也不想阻攔,有些事該有人去做。


    鬆江府的局勢不算好也不算壞,水師故意放了馬大元等數千人上了岸。


    大軍就埋伏在江南造船廠裏麵,馬大元帶著人毫不費力的衝進了船廠,隨後就是關門打狗。


    當兩位大佬身著紫紅色官袍站在馬大元跟前時,他整個人都傻了。


    四周都是手持弓弩火槍的官軍,合著他們的一舉一動,早就被官府調查的一清二楚。


    水師主力的確不在鬆江府,但鬆江府不止有水師啊!


    夏令行作為內閣次輔,鐵定的下一任大夏首輔大學士,手持金批令箭,早就從巡鹽禦史府調來了上萬鹽丁。


    當年林如海為了整頓鹽課,將散漫毫無戰力的老弱病殘全部遣散,從良家子中招募鹽丁,裝備大夏最精良的武器。


    可以說,整個江南,戰力天花板是鬆江水師,排在第二位的就是巡鹽禦史府的三萬鹽丁。


    馬大元死定了,漕幫也死定了。


    當他們衝進江南造船廠這個大夏禁地之時,謀反的罪名無論如何是甩不掉了。


    砰砰砰~


    嗖嗖嗖~


    弓弩火槍齊放,隻一刻鍾不到,數千漕幫幫眾就被官軍殺了個片甲不留。


    馬大元帶著他的白日夢去見閻王爺了,漕幫大半高層死在了鬆江府。


    隨即夏令行在鬆江府使用內閣次輔的大權,宣布了漕幫勾結西林黨人、勾結白蓮邪教、勾結倭寇海匪衝擊官府,叛亂謀逆。


    他以輔政大學士、代天巡視江南欽差大臣的身份,下令各省、府、縣衙門,全力剿匪漕幫、白蓮教、西林餘孽。


    並令都察院右副都禦使徐晉暫代南直隸左布政使,主持南直隸政務。


    同時傳令江南各省,暫停西林黨人所辦之書院,等待朝廷指派官員教諭,整頓整個江南的仕林學風。


    ……


    水師剿匪還沒有確切的消息傳回,不過夏令行等人並不怎麽擔心。


    鬆江水師剛剛接收了最新式的戰艦,裝備了工部研製的速射炮,別說去打裝備破爛貨的海寇水匪,就是直接跟西洋戰艦一對一,都不會落入下風。


    當下最要緊的反而是陸地上的事,老十三在金陵來了一場驚天動地的公審之後,西林黨人、整個江南士紳的名聲幾乎臭不可聞。


    這有好處也有壞處,凡是與西林黨有過接觸的讀書人,如今連門都不敢出了。


    因為在江南,有人趁機挑起了仇視讀書人的歪風邪氣,將打擊西林賊人的事刻意擴大化,發起了打砸搶燒的惡事來。


    夏令行不得不帶著徐晉四處救火,並快馬送信給劉恪,讓他這個江南百姓口中的賢王站出來製止這場歪風。


    賈琮就是在這種情況下回到金陵府的,剛一踏進金陵府境內,他就發現了不對。


    等打聽到具體的情況後,他連忙去吳王別院找到了劉恪,鄭重其事的將此事擴大化的可能結局講了一遍,讓向來心大的劉恪都驚出了一身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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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晚就先更到這裏,明日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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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咚咚咚~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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