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賈琮對於寶玉把人打傷,甚至到了上公堂的程度,始終持懷疑態度。


    就寶二哥那種手無縛雞之力的柔弱公子哥,別說打人了,估計被別人打一拳,就得嚶嚶嚶的哭上好久。


    但當賈琮走進順天府大堂前時,整個人都麻瓜了。


    誰能告訴他,躺在一旁擔架上的“木乃伊”是什麽鬼東西?


    大堂明鏡高懸牌匾下,主審此案的依舊是順天府府城賈化。


    當初用了一箱子金銀從忠順王手中得了許諾,說是等九卿侍郎的位置有了空缺,就會將他調入六部五寺。


    可這一等就是兩年,賈化在順天府每日裏苦思冥想著怎麽不得罪人,老十三都跑去江南發飆了,大九卿的位置依舊沒他的份。


    今日倒好,榮國府的寶二爺、賢妃娘娘的親弟弟,把內閣首輔周炯周閣老的外孫給打了,還打成了這個模樣,賈化這會都快瘋了。


    怎麽判?


    兩方都是他得罪不起的人,不管是偏向哪一方,他都覺得前途一片黑暗。


    至於說和稀泥,前日皇帝才下旨各部司衙門,必須有法必依、執法必嚴。


    估計此時盯著順天府這個案子的人,正等著他出錯哩。


    李保坤被裹成了木乃伊,話都說不出來了,還是李府的管家出麵為其呈上狀紙。


    “大人,我家小爺今日不過是去街市閑逛,卻遭如此厄難,無故被人打的筋骨皆斷……”


    “無故?好個巧舌如簧、顛倒黑白的刁奴!”


    寶玉原本還在擔憂給家裏惹了麻煩,回家挨政老爺的板子。


    可一聽這刁奴的話,當即就怒從心起,舍棄了往日的優雅,指著那人的鼻子開罵。


    “李保坤當街辱我,難道我該沉默受著才行?”


    “那你也不該下如此重手,將我家公子打成重傷。依《大夏律》,毆打他人重傷,流三千裏。”


    那管家明顯是有備而來,竟然直接扯出了《大夏律》。


    賈雨村的臉色明顯黑了下來,他覺得這個李家的管家似乎不把他放在眼裏啊。


    再看到被堵得不知該如何反駁的賈寶玉處於劣勢,本想出言幫腔幾句。


    卻見李府管家向賈化拱手,言辭鑿鑿的說道:“大人,小人來時,家主曾說,我家公子之事大相公已經知曉。大相公傳話,此案如何審判,皆以《大夏律》為準,皆由順天府裁定。”


    嘶!


    這是明晃晃的拿內閣首輔的名頭壓人,但賈雨村不得不更加謹慎應對。


    因為他沒有辦法去跟周炯求證,他隻是個四品的順天府府丞,京城隨便扔一塊磚頭,都能砸到個三品官。


    “寶二……小賈大人,要不就先委屈你在順天府的客房暫住,待本官查清此案,再行定奪。”


    賈雨村也是個機靈人,知道無論怎麽判就會得罪另一方,現在唯有使用拖字訣,讓周炯與賈家去交涉。


    可賈琮不想如此……


    “賈府丞,公堂之上,竟然任由刁奴毀謗國朝宰輔之清譽,幹涉司法。周閣老向來大公無私,何時有過幹涉司法之舉?難道賈府丞就這麽幹看著不管一管嗎?”


    原本圍在順天府大門處的百姓讓開了一條路,賈琮連官服都沒換,直接登堂入室,大步走進了順天府的大門。


    百姓竊竊私語,有好事者已經將禦貓賈琮上順天府大堂,為其堂兄撐腰的事傳了出去。


    賈雨村一看竟是榮國府的這位小爺來了,心中咯噔一下。


    哪怕是賈寶玉的親爹,那位都察院左僉都禦史賈政親來,都沒賈琮來此讓人頭疼。


    這位,怕是真會把順天府府衙鬧得雞犬不寧!


    “下官拜見伯爺,此案竟鬧得讓伯爺親來順天府,是下官之錯,還請伯爺見諒。”


    賈雨村在看到賈琮的第一眼,就知道今日這事不好辦了。


    他的態度倒是放得很低,伏低做小的請賈琮上座。


    不過賈琮不會上這個當,賈十一取來一張椅子擺在左側,待他坐下後,給了寶玉一個放心的眼神,隨後幽幽說道:“本伯今日就是來觀審的,該怎麽審、怎麽判,全由賈府丞做主。隻不過有一點,本伯不希望有人幹涉司法公正,無論是誰!”


    賈雨村心中更加不安起來,他很想咬牙偏袒賈寶玉,可另一邊的人他亦是得罪不起。


    “賈府丞,繼續審案啊。本伯還等著看,毀謗國朝宰輔的人,該當何罪呢!”


    隨著賈琮冰冷的言辭,大堂上的溫度似乎都降低了不少。


    不提賈雨村冷汗連連不知所措,就是原本一口一個流放的李府管家,都快跪在地上求饒了。


    “自當如此,毀謗國朝宰輔,罪不可恕。”


    賈雨村知道今日是逃不過了,賈寶玉與李保坤的案子先扔一邊,可以拿李府的管家給賈琮先出出氣。


    也許這位小爺氣消了,就能顧全大局,與李家、周大相公和解吧。


    啪!


    他一拍驚堂木,嗬斥道:“左右還不予本官拿下毀謗國朝宰輔的刁奴!”


    終於來活了!


    噗通~


    順天府的衙役提起哨棍就給李府的管家來了一下,準確無誤的打在他的腿肚子上。


    隻見李府的管家此時已經沒有了方才的言辭鑿鑿,直接跪在地上哀嚎了起來。


    “真是太吵了~”


    賈琮似是自語的聲音傳入賈雨村的耳中中,當即下令:“這刁奴竟敢咆哮公堂,來啊,給本官掌嘴!”


    “諾!”


    衙役可不管到底是不是咆哮公堂,上前拽住李府管家的衣襟就啪啪啪的扇起了嘴巴子。


    賈雨村沒說打多少,就一直打。


    直到李府的管家滿嘴的血,頭暈眼花說不出話時,賈雨村喊了一聲停。


    “毀謗國朝宰輔,按《大夏律》,呃……”


    賈雨村突然不知道該如何判了,因為《大夏律》上關於毀謗的規定,也就是打打板子了事。


    可看一旁賈琮的臉色,若隻是打板子恐怕不能讓其消氣啊。


    “此人不隻是毀謗,他還假傳首輔鈞旨,幹涉國朝司法。按律,斬監候!”


    賈琮瞥了一眼已經嚇癱在地的李府管家,隨即將目光轉向擔架上的“木乃伊”。


    隻聽他嗬嗬一笑:“不過嘛,一個小小的刁奴,豈敢假傳首輔鈞旨。以本伯之見,賈府丞何不好好查一查,是誰在背後支招,讓一個刁奴敢如此大膽,在順天府大堂上巧舌如簧,欺上瞞下的。”


    寶玉順口就接了一句:“那還用說,肯定是李家的主子!”


    這下,一旁的擔架上,李保坤終於裝不下去了,費力爬了起來想要跑,卻被寶玉一把扯住了胳膊。


    “原來你是裝的!”


    “木乃伊”突然活了,順天府大堂內外的所有人都被驚住了,包括主位上的賈雨村。


    好家夥,苦主變成了誣告之人,這案子他就是想拖都沒了借口。


    賈琮嗤笑一聲:“依《大夏律》,誣告反坐。李保坤啊李保坤,北庭都護府正缺修建城池的人,本伯覺得伱就很不錯嘛。”


    李保坤被包裹的嚴嚴實實,連說話都費力,隻能呃呃啊啊,好半天才說了句話。


    “我不是誣告,我的胳膊真被賈寶玉打斷了!”


    “哦?是嗎?”


    賈琮看向寶玉,隻見寶玉一臉的茫然。


    他那會的確下手重了億點點,可他真的不知道李保坤的傷勢如何。


    “賈寶玉在怡紅樓用凳子砸在了我的左臂上,這事有不少人看到了……”


    賈雨村也點了點頭,此事已經得到了證實,的確是賈寶玉先動的手。


    賈琮的關注點卻不在這個事情上,他衝著寶玉擠了擠眼睛:“寶二哥,你去怡紅樓了?今日沒在報社坐班?”


    寶玉的臉刷的一下就紅的不像樣,略顯扭捏的回道:“我原也不想去,可……”


    嗯?


    隻見寶玉走到賈琮跟前,附耳小聲說道:“是大伯非要拉著我去~”


    哈?


    赦大老爺拉著侄子逛青樓?


    還讓人在自己眼皮底下把侄子欺負了?


    拉侄子逛青樓真有可能,但第二點嘛,就有意思了。


    賈琮小聲問道:“李保坤到底幹嘛了,惹得你打斷了他的胳膊?我爹就沒給你出頭?”


    “這個……我能不說嗎?”


    寶玉明顯不想提其中的原因,可見賈琮搖頭後,隻得委屈巴巴的說道:“他……他……他竟然讓我陪他……喝酒……”


    “讓你陪他喝醉?嗯?啊?我艸!”


    嘶~這是把寶玉當兔兒爺了!


    “那會李保坤應該是喝多了,突然闖進了雅間,那會大伯正好去找冀王爺了。他就扯我的衣服,還要讓我給他斟酒。我一急之下,就拎起凳子砸了過去,誰能想到他那麽不經打啊!”


    寶玉越說越委屈,那會他隻是想拿著凳子嚇唬嚇唬人,沒想到李保坤直接撲了過來,衝著自己砸過去的凳子上去了……


    一旁的賈琮很想捂臉離開,因為實在太糙了,這手段糙得沒眼看。


    耍慣了無賴加暴力輸出的赦大老爺,壓根就是想找個借口收拾李家。


    要不然就憑寶玉的那張臉,京城誰敢明目張膽的欺負他的。


    李保坤估計都沒想到,他這頓打是逃不掉避不開的,就是沒借口,赦大老爺也會給他隨便按個罪名。


    賈琮無奈的拍了拍寶玉的肩膀,都不知道該如何安慰這可憐的孩子。


    隻能歎了一口氣,轉身跟賈雨村說道:“賈府丞,你也聽到了,這李保坤欺人太甚,竟敢拿我寶二哥當……不堪入耳,不堪入耳啊!該怎麽判,你看著辦吧。”


    “是我受傷,是賈寶玉打了我,我不過是走錯了房間認錯了人,為何要判我?”


    李保坤急了,他原本已經決定忍下這口氣了,可沒想到外祖家來人,讓他來順天府告狀。


    如今眼看賈寶玉不會有事,反倒是自己這邊,罪名是一個接一個……


    賈雨村的腦子已經亂成了一鍋粥,正巧此時有衙役快步走進大堂,上前在其耳邊嘀咕了幾句。


    隻聽賈雨村試探性的說道:“伯爺,不管是什麽原因,確實是小賈大人打傷了李保坤,依《大夏律》,小賈大人是要受罰的。除非,李保坤撤回狀子……”


    賈琮皺起了眉頭,這倒是個問題。


    寶玉的確打斷了李保坤的胳膊,大夏也沒有x騷擾的罪名,這就有些尷尬了。


    “如果李保坤不撤狀子,賈府丞要怎麽判?”


    “依律,毆傷他人,坐監一載,賠付湯藥費。小賈大人乃是朝廷命官,李保坤身無功名官爵,小賈大人可以銀議罪,當然,二十板子是免不了的。”


    這麽判倒也附和律法規定,如果不想挨板子就隻能跟李家和解。


    這麽一來,從頭到尾就隻收拾了一個小小的家奴。


    別說賈琮不爽,就是寶玉心裏也不爽。


    被人當成了兔兒爺,這誰能忍?


    “寶二哥,想不想好好出口惡氣?”


    寶玉隻看了一眼“木乃伊”就覺得惡心,猛地點了點頭。


    賈琮在其耳邊小聲說道:“一會得委屈寶二哥一下了,可能要挨上幾板子。跟這種人和解,寶二哥能忍?反正我絕對不會向李保坤這等‘黑惡勢力’低頭。想想上次你為那可憐女子出頭,卻被他用銀子議罪逃脫了律法製裁……”


    這麽一說,寶二爺就立馬雄赳赳氣昂昂的挺直了腰板。


    “挨板子就挨板子,反正我自幼被打慣了,不差這二十板子!”


    寶二爺覺得順天府的板子肯定沒有政老爺的家法厲害,惡狠狠的瞪著懵逼中的李保坤。


    賈琮突然從一旁的衙役手中搶過一根哨棍,遞到寶玉手中:“拿著,把罪名坐實了。人家告得是你打斷了他的筋骨,令他癱瘓在床,動彈不得。不用怕,用力打,隻要吊著一口氣,你最多就是挨二十板子!”


    寶玉接過哨棍後,衝著李保坤就殺了過去。


    想他寶二爺何時受過這等氣,哨棍直直落到了李保坤的胳膊上。


    隻聽哢嚓一下,之前在家中包紮固定好的斷處,重新斷裂開來。


    “啊~殺人啦,救命啊,賈寶玉殺人啦~”


    賈雨村在短暫的震驚後,連忙招呼人想要阻攔賈寶玉在順天府大堂“行凶”。


    他原本遵照周府來人的命令,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沒想到賈家這兩人的氣性這麽大。


    衙役剛想上去阻攔,卻見賈十一唰的一聲抽出了腰間的佩刀。


    “沒我家三爺之命,任何人不得上前!”


    賈琮更是冷冷看向賈雨村,嗬嗬說道:“既然人家告的是毆打致人重傷,筋骨盡斷癱瘓在床,那我家也不能白白擔這個罪名。”


    說著,他從荷包中取出一張銀票,上前一步拍在賈雨村麵前的桌案上。


    “兩千兩銀子,算上給李保坤的湯藥費,足夠了。至於那二十板子,賈府丞也別急著打,本伯已經讓人回家去取丹書鐵券了。”


    賈琮興致勃勃的盯著被寶玉追著到處跑的李保坤,似是自言自語的嘀咕道:“嗐,光顧著吃瓜了,差點都忘了家裏有倆丹書鐵券呢。隻要不造反,我們兄弟還不是想打誰就打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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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晚就先更到這裏,明日繼續,晚安!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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