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祐五年起,賈家的喜事是一樁接著一樁。


    隨著家族複興,過節的氣氛愈發的足了起來。西街的族人晚輩,自大清早就陸陸續續送來自己製作的粽子等吃食,老太太也吩咐丫鬟,將府中準備的果品賜下。


    在賈琮惟妙惟肖的學著後輩紋龍的法海念著大威天龍之時,倪二來到了榮國府的大門口。


    “狗爺,賈化那邊有消息了……”


    二狗子的眼中寒光一閃,冷笑道:“這隻白眼狼,終於露出狐狸尾巴了。走,隨我去見三爺。”


    兩人快步來到內院大門處,守門的丫鬟很快將消息傳到了榮禧堂。


    賈琮聞說後並未擾了一大家子人過節的興致,隻是與赦大老爺、賈璉說了一說,便將法海與白蛇、青蛇不得不說的故事來了個斷章,匆匆來到東跨越書房。


    推開門後沒有半點拖拉,坐於主位問道:“有什麽發現?”


    倪二自拜在榮國府門下已有數年,一直被賈琮委以重任,暗中招募了大量街麵上的遊俠好手,或是打探消息,或是幹些不好擺在明麵上的事情。


    見賈琮詢問,便抱拳回道:“宮裏的消息傳開後,屬下就讓人盯住了賈化宅子的前後門。果然,他午前突然出門去了南城方向,兒郎們一直跟著到了崇南坊最南端的法藏寺。”


    “法藏寺?”


    賈琮對這個寺廟有些陌生,還是二狗子這個京城百事通為其解釋了這座寺廟的玄妙之處。


    隻聽二狗子說道:“三爺,這個法藏寺雖小,但它在佛門的地位極為特殊。法藏寺的主持圓慧和尚出自少林,被人戲稱為少林寺京城分寺。”


    賈琮有些懵,怎麽還跟少林寺扯上關係了?


    “賈化去法藏寺見了誰?”


    倪二搖了搖頭:“法藏寺今日並無法會,屬下安排了好幾波人入寺,均未尋到機會探到什麽確切的消息。不過有一點很奇怪,他入寺後並未去客舍休息,反而是去了寺中後殿。也就是說,他見的人身份極為尊貴,須法藏寺主持親自招待……”


    “亦或是他要見的人就是佛門中人,比如法藏寺的主持,圓慧和尚!”


    賈琮說出了自己的猜測,倒是超出了倪二的意料。他一直將目標放在了貴戚公卿身上,卻從未考慮過佛門這等化外之人。


    但賈琮卻不一樣,因為他之前幹過很多針對宗教的事,而且很多事都是直接在割這些宗教身上的肉。


    損害了人家的利益,被人家盯上反過來針對,這一點都不奇怪。


    相比朝中那些顧忌賈家威勢的王公大臣,佛門這等別人意想不到的化外之人,反而更容易被人忽視。


    “看來,佛門終於忍不住了。清丈田畝、收緊對宗教的控製這些事都是我上諫陛下的,他們衝咱家出手,我一點都不意外。”


    賈琮的嘴角微微揚起,相比於道門,掛在佛門名下的土地那可是超過皇室宗親圈占的土地。


    光是少林一家,就將嵩山腳下方圓百裏的大半土地占了去。


    今年朝廷議定了全麵推進清丈田畝之事,並委派了探春的未婚夫婿林柏為欽差前往河南。


    寶玉曾在報紙上大肆報道佛門藏於暗中的陰司勾當,早就把佛門得罪狠了。


    所以,佛門的領頭羊站出來對寶玉出手的可能性很大。


    “繼續盯著賈化,還有那個國子監的監生……”


    “田灃!”


    倪二提醒了一句:“屬下讓人在田灃常去的地方盯死了,無論是他的吃喝拉撒,都有人時刻盯著。”


    賈琮讚道:“幹得不錯,不過倪二哥還是多想想辦法,看能不能探聽到賈化到底是跟誰碰麵,以及他們說了什麽、幹了什麽,打探的越清楚越好。”


    這一點倒是有些為難倪二了,不過他已經拜在了榮國門下,自然要盡心盡力的辦事。


    到時候事辦好了,三爺一高興,與他喝了血酒,那他就成賈家的家臣了。


    生由賈家供養,死入賈家宗祠,享賈家香火供奉……


    ……


    寺廟裏藏個人再簡單不過了,何況園真本就是掛單在法藏寺的和尚。


    賈化與之說了宮中的突發情況,以及跟榮國府的聯係後,法藏寺表麵上看沒什麽變化,可園真和尚便以討論佛法的名義,光明正大的拜訪了京中各家寺廟。


    說來也巧,倪二在法藏寺查不出什麽有用的線索後,思來想去便想著有棗沒棗打一杆子,將探查的範圍擴大到了整個京城。


    他往京城各家寺廟都安排了人手,這群每日裏四處遊蕩的遊俠,正好借著端陽法會的機會,四處拜佛上香。


    倪二遵照賈琮的吩咐,壓根就沒想過節省銀子。


    他招募的遊俠都是在民間名聲不錯的俠客,出手又闊綽,寺廟中的和尚們自然以為是佛法吸引了遊俠們,根本就沒想過避開。


    很快,賈琮就收到了消息。


    法藏寺有個來自嵩山少林的高僧,正四處拜訪各家寺廟。


    “嗬……探討佛法~”


    這兩日京中的法會鬧得動靜挺大,朝中有不少信佛的官員都受邀前去。


    佛門想依靠拉攏官員為他們造勢,打算與朝廷扳扳手腕,避開這次的清丈田畝之事,更是想蠱惑這些信仰佛法的官員上諫皇帝,讓朝廷取消對佛門的限製。


    賈琮聽完了倪二的稟報後,很快就出現在了龍禁衛都指揮使曹久功的家中。


    曹大都督最近很煩躁,隨著新政的全麵推進,各地出現對抗新政的事是層出不窮。


    光是南直隸一省,就有上百次地方士紳與官府的衝突之事。


    龍禁衛作為國朝最大的情報組織,每日裏送來京城的公文就多達上千,這還是地方千戶所篩選過後,認為最重要的。


    別人放假他加班,好不容易熬夜處理完堆積的公文,剛剛躺下想休息一會,卻聽門子來報永豐伯賈琮來訪。


    “我說,你小子就不能讓我安省一會……”


    賈琮進門後一見曹久功,就被他那兩個黑眼圈給嚇了一跳。


    “嘟嘟這是多久沒睡了?”


    曹久功打了個哈欠,伸出了三根手指:“三天,整整三天,我就睡了兩個時辰!”


    “能者多勞嘛,陛下果然是最器重嘟嘟。”


    聽著賈琮這尷尬的恭維安慰,曹久功隻是撇了撇嘴。


    他端起濃茶喝了一口,醒了醒神說道:“今日是三日假期的最後一天,你不去帶著文安公主玩耍,跑來我這做什麽?”


    賈琮嘿嘿一笑,湊近回道:“好事,大大的好事。我這次來,可是給嘟嘟送功勞的……”


    “可別~”


    曹久功對功勞二字都快有心理陰影了,特別是從賈琮口中聽到這兩個字。


    上次賈琮也是這麽說的,使得他大冬天跑去山西,冰天雪地的在太原與京城之間來來回回整整好幾趟,直到肅清了晉商八大家這顆北地毒瘤,這才回京享受了幾天安穩日子。


    賈琮可不管這些,倪二的手段有限,打聽不到具體的情況,他隻能來拉龍禁衛下水。


    反正佛門藏汙納垢,與國朝大政方針相悖,龍禁衛早晚要對他們下手。


    既然如此,還不如早早開幹,也省的這顆毒瘤擺在那兒惡心人。


    賈琮一股腦就將整件事的來龍去脈道出,曹久功從一開始的頭疼,到最後變得警惕起來。


    事實上龍禁衛一直盯著佛道兩家,道門有龍虎山、武當等道庭宗門的管束,還算跟朝廷站在一條線上。


    而且道家正宗很少摻和朝堂中事,也很少有哪家道觀圈地占田,收留違反朝廷法度的人渣。


    反倒是佛門,借方外宗門不用納稅之便利,從百姓那裏忽悠到大量的土地掛靠名下,躲避朝廷的田賦稅銀。


    更是收納逃犯,一句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就讓不少殘害百姓的匪徒,躲在寺中逍遙法外。


    上次皇帝借邢家母女被擄一案,正式對佛門出手,龍禁衛就已經派出了大量人手監視佛門的動靜。


    沒想到龍禁衛自己還沒打探到有用的線索,賈琮就送來了極好的借口。


    “早說啊,我正頭疼沒好的理由對佛門出手呢!”


    曹久功拉著賈琮去了書房,從一堆公文中翻找出一本從河南送來的信件。


    “河南府早前送來一封信,是龍禁衛在登封縣的探子打探到的,少林寺欲將名下土地轉到豫王府名下,豫王劉浻答應了。”


    “答應了?豫王是不是腦子有疒……”


    賈琮忍住了吐槽,詫異道:“按說豫王也是皇族出了名的精明人,他不可能這麽蠢,在陛下立誌新政的當下,站在新政的對立麵啊!”


    曹久功點了點頭:“問題就出在這,去年的時候豫王還派了世子進京,在陛下那表了態,願意配合朝廷清丈土地……對了,豫王曾給陛下上書,說是他已老朽,膝下就一兒一孫,不打算參與分封海外之事。”


    “前後態度變化太大了,的確有些奇怪。嘟嘟沒讓人好好查一查?”


    聽到賈琮的疑問,曹久功無奈的搖了搖頭。


    隻聽他道:“哪能不查,但那到底是親王府,豫王更是與聖人一個輩分的,龍禁衛也隻能暗中查一查。沒有理由,龍禁衛都不好進王府查探。”


    說完,他衝著賈琮挑了挑眉,笑了笑繼續說道:“不過你來的正好……”


    賈琮當即就炸了毛,連連搖頭:“不去不去,我二姐姐就要大婚,別想讓我跑去河南!”


    曹久功好笑的安撫著炸毛的賈琮,哈哈大笑。


    “不用去河南,豫王下月就要進京,到時候我尋個借口,讓伱跟豫王孫認識認識。”


    這還好……


    賈琮心中稍安,咧嘴笑了。


    “這可以……不過我都幫嘟嘟了,那嘟嘟也幫幫我唄。園真和尚的事,還請嘟嘟出手。畢竟,打探消息這種事,龍禁衛最為擅長。”


    曹久功點了點頭:“這是自然,你便是不提我也得查,敢對朝廷命官出手,還是這等上不得台麵的陰私手段,本督豈能輕易放過!”


    ……


    從曹家離開,賈琮就輕鬆多了。


    有龍禁衛出手,園真與賈化的關係,以及園真在京城的一舉一動都被龍禁衛的暗探送到了賈琮的手中。


    甚至是園真每日吃了幾碗飯,上了幾趟茅廁,都有探子一筆一筆的記了下來。


    除非是身處密室,園真與他人的交談內容,都被龍禁衛打探的清清楚楚。


    果然,寶玉的事就是園真指使賈化幹的。


    倒不是賈化成了佛門的走狗,而是兩方狼狽為奸。


    賈化這條白眼狼,見劉恪呆在江南忘了他,便想著重新走走賈家的門路,想往上走一走。


    可賈家現在對他防備極深,根本沒有給他機會。這就讓賈化認為寧榮賈家背棄了他,品性已經完全扭曲的他,將主意打到了榮國府最為容易算計的賈政身上。


    賈政的弱點很明顯,他有一個兒子叫賈寶玉……


    而賈寶玉的弱點也極其明顯,好色……


    借著這一點,賈化原本是想借田灃之手,給寶玉下藥,讓他跟田灃之妻“苟合”。


    有了這個把柄,賈政父子還不是任他拿捏?


    可千算萬算,卻沒想到寶玉自從醒悟之後,每日裏甚為遵守家中的規矩,除非特殊情況,很少在外過夜。


    那日田灃借機與新聞司員外郎韋尚樂相識,並邀請韋尚樂與寶玉去他家赴宴,到時可趁機行事。


    卻不想韋尚樂提著田灃所贈之酒去邀請寶玉時,正好遇到那會邢家母女平安的消息傳回京城,寶玉急著將好消息帶回家……


    陰差陽錯之下,寶玉並未與有婦之夫“苟合”,反倒是把襲人給睡了。


    而園真和尚在這件事中扮演了什麽角色呢?


    田灃能與韋尚樂相識相交,正是園真從中牽線。這兩人都是信佛之人,園真作為少林高僧,曾於佛門法會中展現過高深的佛法。


    甚至是那壇特殊的杏花酒,都是園真提供的。至於說園真一個出家人,禿頭大和尚,怎麽會有這等淫邪之物?


    表麵上阿彌陀佛,背地裏酒色不忌。


    嗬,這很奇怪嗎?


    賈琮看到情報的最後一頁寫著,園真欲說服京城各家寺廟,想要聯合起來對抗朝廷對宗教的管束。


    而且這人也不知是不是眼熱西洋宗教的特殊地位昏了頭,竟然想要在大夏搞宗教大於皇權的那套奇葩製度。


    不但沒得到什麽相應,反倒是把好多寺廟的主持給嚇得主動給龍禁衛悄悄遞了消息。


    賈琮不禁嗤笑自語:“不是所有人都會利欲熏心到沒腦子的程度,你家的佛祖,還管不到天朝的皇帝頭上。真以為少林寺是大夏的羅馬教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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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飯後接到電話,家中有親人病逝了。


    今年真是流年不利,光是這個月已經經曆了兩場白事。


    接下來的幾天會很忙,更新有可能會很晚,也有可能推遲一天,希望各位讀者老爺能夠理解。


    今晚就先更到這裏,晚安~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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