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第一章:風雨交加夜


    中土大陸,地處炎黃帝國內陸的戎城,卻是天下第二長河沅江的源頭,那東流進入無盡海的沅江,生於斯,發於斯,卻帶著一往無回的氣勢浩浩蕩蕩的奔流而去。其氣魄之雄渾,一如這戎城之民——雖百折而不撓,縱九死其猶未悔!


    然而,今天卻有一艘大船比之以往的江河東流更具氣魄,因為他竟然逆流而上,從無盡大海之中駛到了戎城江麵之上。


    那碩大無朋的船身,那刀削斧砍的痕跡,那船舷四周的拍杆和撞角,那船岩之上沉默寡言的三千軍士,以及那船篷之下隱而不現的過萬符文,無一不訴說著這縱橫無盡大海的艨艟的強大。


    而那船頭之上被人削掉半個腦袋的獨角龍王,不僅不會讓人感到半分輕視,反而會令人不由得心頭一緊。


    世人常言,炎黃當年軍備之弱,看那獨角龍王便知,獨角龍王戰力之強,看那東海風波便知。


    獨角龍王,正是炎黃李家當年海防第一批戰船,因為材料不足,所以龍王之頭隻打造了半個,時任大自在天聯盟無盡海海軍總管的麥瑟曾嘲笑說道:“這等無頭之蛇,我可一炮而平之!”


    然而他沒有想到,或者說整個天元世界都沒有想到,就是憑借著七艘獨角龍王,炎黃海疆再無戰事。


    百年來,獨角龍王的兵士和將領換了一任又一任,而不變的卻是獨角龍王那煊赫的戰績。


    而今天,一艘獨角龍王離開了無盡大海,逆流而上進入了沅江之中。


    但是縱然是這天下第二長河,卻也僅僅隻能是勉強容納了這縱橫不敗的龍王,而這縱橫不敗的龍王,又到底有什麽值得他來到這帝國內陸呢?


    這時,天色已經慢慢地黑了下來,六月的戎城氣候總是多變的,下午還是豔陽高照,讓人恨不得躲進屋子裏,而到了太陽將要下山的時候,卻已經是烏雲蓋頂了,一時間竟然是讓人分不清楚,那到底是日月輪轉,還是暴雨將至。


    隻是,這個問題卻已經不用再猜了,因為那如同黃豆一般大小的雨珠已經一滴滴的落了下來,然而很快的卻就變大,混雜著雷鳴電閃,落到了沅江之上,落到了龍王之上,落到了兵士之上。


    一時間,沅江在江風、江雨的擊打之下,混合著雷鳴,伴隨著電閃,開始怒吼起來,然而——那龍王與其上的兵士,卻依舊是風雨不動安如山。


    霎時,一道白色的利芒劃破了長空,照亮了大地,而這個時候,或許才能看的清楚,那隱藏在天地之間猶如草芥的兵士,竟然以龍王號為核心,團團將一片破舊的民房圍住。


    明明他們應該是在戰場上縱橫披靡,所向無敵的兵士,然而在這一刻,他們卻顯得分外的謹慎。


    一聲轟隆巨響響徹了戎城上空,天地間看起來沒有絲毫的變化,然而若是有眼尖之人,必然可以看見龍王號上已經多了一位麵容方正的年輕人,一張臉算不上多麽的英俊,然而卻足夠的堅毅,讓人一眼望去,便能知道他必定是一個可以交托大事的人。


    “周將軍呢?”年輕人沉聲向著另外一個年輕人問道:“戎城總營合共三千兵士集結正裝完畢,隨時聽候將軍號令!”


    年輕人苦笑著搖了搖頭道:“老葉,別這麽嚴肅了,徐將軍已經先去了!”


    “先去了!”老葉瞪大了眼睛看著自己的舊友,臉上卻寫滿了不可置信,然而那個年輕人卻是肯定的點了點頭,一雙深沉的眸子望向了江雨彌漫處,低聲道:“是啊,將軍已經去了,我們也走吧”


    言罷,卻是不再看老葉的臉色,一張明黃色符紙出現在了他的腳下,十數枚符文湧動,卻是帶著他風馳電掣卻又不著半分煙火氣的消失在了船上。


    自從當初唐明皇明晰三辯,君臨天下以來,人族吸取當年統一王朝貴族滅亡的教訓,對於自己的族人生活已經開始越發的照顧,而兩次文字之道變革,也讓天地偉力越發的能夠作用於人族的日常生活之中。


    然而彼此爭鬥也是人族永恒的劣根性,或者說這個世界智慧生物永恒的劣根性,所以貧民這種東西,不論是標榜自由的大自在天聯盟,還是宣揚神恩的神庭亦或者說自詡人族正統的炎黃帝國都不能免俗。


    而眼前戎城江邊的一排沒有被任何符文加持過得瓦房,連半點江風江雨也無法阻攔的群落,恰恰說明了這個問題。


    不能跨過天關,在自己的體內構建本命字符,也沒有殊死一搏的決心,將成形的文章鏤刻在自己的血脈骨骼之中,他們注定了無法掌握天地偉力,也注定了無法成為這個天元大世界的主流,隻能不斷地出賣著自己微不足道的體力,換取生存的物資,而或許在某一天,他們就會悄無聲息的如同浮萍一般消失在沅江之中,無人知曉。


    然而今天卻是例外,因為今天有一個人注定會消失在這天地之間,而他的名號卻早已響徹整個天元大世界。


    就在被超過六千兵士以及一架獨角龍王所包圍的小屋之中,有一個和其他船工同樣滄桑而瘦弱的老者邁著沉重的步伐,在夜幕剛剛降臨之際,蹣跚著走進了破舊的屋子之中。


    如同以往,他在自己的屋子之外躊躇了一會,才緩緩的掏出了鑰匙,然後開門走了進去,他脫下了早已打濕的蓑衣,也不停歇。而是徑直走進了廚房,生火、做飯。


    他的飯菜很簡單,不過一碟戎城特有的泡菜,一大砵大米混雜著玉米煮熟的稀飯,便是戎城中稍微有點家底的人,也不會對這樣的一頓晚飯生出多大的食欲。


    然而老人卻吃的很香甜,也吃得很迅速,一直到他講最後一口米湯混合著最後一口酸甜爽口的泡菜吞了下去,才滿意的收拾了自己的餐具,愜意的倒在了自己編製的藤椅之上。


    砰砰砰!


    這樣的天氣,這樣的地方,這樣的時候,絕對不該有人來訪,然而屋外卻偏偏響起了富有節奏的敲門聲,而老人竟然似乎沒有絲毫的吃驚,反而微微聳了聳眼皮,微笑道:“門沒關,請進!”


    嘴角間泛起的笑意竟然好似有幾分故人來訪的喜悅。


    門緩緩的打開了,一位通體著雪白衣衫的俊美中年人卻偏偏穿著一雙深沉黑色的軍靴走了進來,他的腳步分外有力,出腿如風,砸地有聲,似乎一柄隨時都要出鞘的利劍,然而他的臉上卻同樣帶著一分走親訪友的笑意。


    “好久不見!”中年人走到了老人麵前,也不嫌板凳上的汙漬,一撩袖袍便坐了下去:“我該叫你什麽?人族天才馮夢龍?還是怪族餘孽龍夢飛,亦或者是——我中土炎黃帝國雪域高原密宗左護法,怒目金剛向巴平措先生!”


    “都可以”老人的臉上帶著一抹說不清道不明的笑意:“馮夢龍是我,龍夢飛也是我,向巴平措更是我!或許,你可以叫我……老師?”


    中年人嘴角的笑意仍在,卻隨著老人的話語逐漸變冷,直到老人說完之後,才又嗬嗬道:“那麽——你是否願意乖乖的和我一起走呢?”


    老人把目光投向了中年人,神色越發的溫和,然而一開口卻就讓中年人麵色鐵青:“周至柔,當年你是我學生中天分最高的一個人,可是你可知道,為什麽這麽多年你始終無法邁出那一步,成就字中神通,一言而為天下法嗎?”


    “你不是也沒有嗎?”周至柔麵色鐵青,卻嗬嗬反問道:“身負過半的怪族血脈,難不成你還突破了那道天人界限嗎?”


    “是啊~”老人聞言悠然長歎道:“怪族血脈啊,天生具備操縱天地偉力的存在,然而文字神通卻是天人之道,少了那份人心感悟,身負怪族血脈,卻反而是負擔啊,畢竟字祖倉頡,聖人董、柏,明皇濟安,萬法歸一艾長歌都是純粹的人族,而我怪族王者席德勒卻是還未成就大道便身死人手啊,我怪族要突破那道壁障,確實要比你們難上了太多啊!”


    然而不等周至柔再說話,老人卻又話鋒一轉說道:“隻是難卻不是不可能啊,至柔吾徒,你就沒想過我為什麽要留在炎黃這麽多年,既不探聽情報,也不刺殺天才,更不探查諸般秘法嗎?”


    “因為到了我這個地步,除了文字本身,在沒有值得我付出一切得了!”老人雙手合十,不知在變幻著怎樣的印法,然而口中卻依舊平鋪直敘道:“文字有溝通天人兩大極點的能力,是為道;有地水火風四象之妙,是為用;然而究其練法之本,卻是形音義三辯對應之精氣神三寶,魔族重神,怪族重氣,妖族重身,除了鬼族不在精氣神三寶之中,我們開天四族其實在修煉初期遠超你們人族。”


    “我們隻是欠缺了一點貫穿形音義的要點罷了,比如說——我不擅長練神。”


    “所以我加入了以煉神為本的密宗,隻可惜他們故步自封於第二時代的光輝,所以我又加入了炎黃政府,然而我卻發現榮譽和輝煌不適合我,或者說不適合怪族”


    “所以我背叛了密宗,也背叛了炎黃,那麽我的弟子,你說十年的苦難磨礪,有沒有讓我領悟到字之神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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