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魯克林的解決方式很簡單。既然法桉提案可能會涉及到憲法,變得更加難以通過,且即便不涉及憲法,也會被人強行拖進憲法裏去,再不予通過,而他們又非要讓法桉提案通過,那幹脆先劃分彼此的範圍好了。


    既然議員老爺們什麽都喜歡往憲法裏塞,那這次就先給憲法圈定範圍。


    如果什麽都圈定,讓聯邦從判例法變成成文法,那當然是不可能成功的,即便隻是對憲法各方麵進行明晰,也會因涉及麵太廣,牽扯到的利益太多而被否決。


    但如果隻是言論自由方麵呢?如果隻劃定言論自由方麵的範圍,對權利法桉中涉及的言論及出版自由進行詳細且完整的解讀,阻力就小得多。


    布魯克林與安東尼討論著這樣做的可能性,很快就討論到了權利法桉中‘言論或出版自由’的具體解讀上。


    他們彼此產生了一定的分歧。安東尼認為正確的理解應該是民眾的言論自由與作品的出版自由。


    他認為權利法桉第一條限製的是政府對民眾間言論的管控力度。布魯克林不讚同,他認為應該解讀為對民眾的言論與作品出版自由。


    相較而言,布魯克林要顯得激進的多。他要在聯邦創建一個‘因言獲罪’的法條。


    安東尼怒斥他管得太寬了,認為如果法律將生活的方方麵麵都規定死,民眾將活的像個機器人,生活的氛圍也將變得沉重且壓抑。


    布魯克林則指責安東尼給予太多自由,讓民眾懵懂無知,萬分容易被人操縱利用。


    他這話一出,安東尼臉都黑了。但僅僅是一瞬間,他就又一次投入到辯論之中去了。


    這種純粹的對法律的解讀更像是一種學術研究,十分吸引人。剛開始其他人還隻是靜靜地聽著,很快就有人忍不住加入進去了,然後越來越多……約翰·曼寧沉默地聽著會議室裏的爭吵聲,看著有人吵的吐沫橫飛,口水噴到了攝像頭上,有人則吵的臉紅脖子粗,還有人不停揮舞著拳頭……他沒有覺得吵鬧,也沒有覺得這些人粗魯。


    他甚至有些享受地閉上了眼睛。多少年了……多少年,這種純粹的為了學術,而非為了利益,為了某些蠅營狗苟的陰私計謀,單純隻是為了研究透某個爭議性話題或問題而發生的爭吵。


    就像他曾經參加過的學術交流會一樣。他熱愛這樣的氣氛。他深深地沉醉在這樣的氣氛之中。


    這是他夢想裏的哈佛該有的樣子。可他上次參加學術交流會是什麽時候來著?


    約翰·曼寧閉著眼,慢慢回想著。時間不斷往前推,他變得越來越年輕。


    當兩個人變成三個人,然後是四個人,五個人……一群人時,他終於見到了熟悉的氛圍。


    那時候的自己可真是朝氣蓬勃啊!約翰·曼寧閉著眼,全身心地沉浸在回憶當中,那時候他剛剛在眾人的幫助下‘統一’哈佛。


    為了‘交流感情’,也為了彰顯實力,他們舉辦了一次哈佛內部的交流會。


    在會上,伯克·福斯曼跟來利·克魯輪番出手,把其他人駁斥得啞口無言。


    他因此而大獲全勝。事實上他一直都不是成績最好的那一個啊!甚至就連耍弄陰謀詭計,他都不是最優秀的那一個!


    他隻是很幸運,遇到了一群支持他的夥伴而已啊……約翰·曼寧睜開眼,會議室內的爭吵還在繼續。


    仔細傾聽一會兒,他們已經從宏觀的對‘剝奪言論或出版自由’的解讀轉變成更細致的誹謗、汙蔑、造謠、傳謠……一係列區分上去了。


    約翰·曼寧依舊坐在院子裏,曬著陽光,他前麵的桌上放著筆記本電腦。


    他靜靜地聽著,動了動蓋在腿上的毯子。他下意識垂下右手,卻摸了個空。


    愣了愣神的功夫,金毛從屋裏竄了出來,前腿搭在他的膝蓋上,衝他不停地伸出舌頭,發出委屈的嗚咽聲。


    約翰·曼寧摸了摸金毛的頭,金毛立刻收起了委屈,歡快地搖起尾巴。


    “要是人也像你這樣就好了。”約翰·曼寧望著從屋裏叼出飛盤的金毛,苦笑道。


    “汪!”筆記本電腦還在響,約翰·曼寧的心思卻已經不在那上麵了。


    他拿起飛盤,拍掉上麵的灰塵,用力丟了出去。金毛立刻朝著飛盤飛出的方向跑去。


    “汪!汪汪!”………………討論終於結束了。安東尼在宣布伯克與布魯克林擔任秘書長後,吩咐了一句‘沒事兒別來煩我’後,直接開溜。


    他心心念念的陪孫子去衝浪已經泡湯了……理所當然的,他不會放過布魯克林跟伯克這兩個罪魁禍首。


    當然,他這麽做也算是一種另類的‘識時務’。安東尼的確出任議長了,但本質上這個議長其實是伯克跟布魯克林‘讓’給他的。


    伯克今天已經通過種種行為表達出自己的確對議長之位不感興趣了,那麽他做這一切的目的也就昭然若揭了。


    別提什麽一時義憤之類的話,那是對伯克·福斯曼的侮辱。安東尼看穿了這一點。


    他想繼續保持自己超然世外的地位,還能像這次一樣站出來居中調停,就要確保自己不會被卷入什麽亂七八糟的鬥爭中。


    而如果他死抓著議長之權不放手,鬼知道伯克又會想出什麽陰謀陽謀的用在他身上。


    安東尼本就對議長不感興趣,他是真的很喜歡退休生活,保持超然地位也隻是為了確保退休生活不被打擾而已。


    所以,他幹脆順著伯克的思路,將權力分給布魯克林。在安東尼看來,伯克在約翰·曼寧這裏感受到巨大的威脅,他要消除這個威脅,確保自己在新任議長手下繼續受到重視,所以才有了今天這一幕幕。


    而從伯克對自己的所作所為來看,他顯然並不想向自己這個屁事不想管的議長靠攏。


    再結合他此前在會議上一直為布魯克林說話的行為來看,已經很明顯了,伯克推舉的下下任議長3就是布魯克林,他隻是個過度……伯克這個選擇是很合理的。


    布魯克林是約翰·曼寧親自指定的繼任者,盡管現在有背叛的嫌疑,但他沒有在約翰·曼寧下台第一時間就去競選議長,這就為日後關係緩和留下了餘地。


    布魯克林隻要對約翰·曼寧態度好一些,至少表麵功夫做足,他將來繼任就不會受到約翰·曼寧的‘忠臣’的阻攔。


    沒有約翰·曼寧的阻攔,伯克又全力支持,布魯克林已經算是眾望所歸了。


    至於為什麽伯克不親自擔任議長……在安東尼看來,並不是他所說的什麽自己不適合之類的。


    而是因為議長需要站在最前麵。所有人都可以背叛哈佛,所有人都能選擇在一個恰當的時機離開哈佛,唯獨議長不能。


    某種程度而言,議長就是哈佛精神的具現,這種職位必須由約翰·曼寧這種與哈佛高度契合,擁有‘崇高的理想’的人擔任。


    伯克·福斯曼這樣心思太多的人並不適合。這樣的人擔任議長,隻會把整個組織帶到溝裏去。


    至於為什麽讓伯克·福斯曼跟布魯克林一同擔任秘書長,負責日常工作……他被伯克算計了一下午,勞心勞力又勞神,連說好的陪孫子去衝浪都食言了,他還不能報複一下了嗎?


    他可是哈佛的新任議長!………………這場內容驚人的會議終於在下班前結束了。


    約翰·曼寧被罷免,安東尼·肯尼迪過度,布魯克林·李與伯克·福斯曼擔任秘書長,布魯克林穩步靠近哈佛派的核心權力。


    限製輿論法桉的提案還在討論中,但已經按照計劃開始推動。這場會議的時間並不算太長,隻有四個多小時。


    但這場會議的內容,絕對算是勁爆,這場會議的影響,也絕對深遠。首當其衝的,就是哈佛的約翰·曼寧時代結束,正式進入伯克·福斯曼時代。


    是的,伯克·福斯曼時代。布魯克林不認為安東尼能鬥得過伯克·福斯曼。


    他甚至認為安東尼能保持自己的自主性,不成為伯克·福斯曼的傀儡就很不錯了。


    布魯克林始終對這個當麵撒謊自己都看不出絲毫破綻的家夥抱有極大的警惕。


    尤其是今天下午他展現出的對人心把握的精確,對計策使用的天馬行空,對計劃預測的準確度,都令布魯克林渾身緊繃。


    伯克·福斯曼的確跟他約定好,會全力支持他成為議長。但他們的約定裏可沒有說明這個議長是傀儡還是擁有自主意識。


    布魯克林不想當傀儡,他要的是實實在在的議長地位。為此他願意承擔議長應該承擔的義務,但也要求相對應的權利。


    伯克·福斯曼的存在就是對議長最大的威脅。布魯克林不得不把目光放在伯克·福斯曼身上,為自己出任議長做準備。


    布魯克林剛收拾完東西,準備離開小休息室,他的電話就響了起來。是伯克打來的。


    “布魯克林。”由於在會議上說了太多話,伯克的聲音有些幹澀,但一如既往的爽朗而溫和,根本聽不出他剛剛成為哈佛派內實質性的頭號人物。


    “什麽?”布魯克林合上筆記本,準備出門。


    “還記得昨晚我們說過的嗎?”布魯克林腳下停住,皺起眉頭,大腦飛速運轉,回憶著昨晚他們的談話,逐句翻找著。


    “假如我死了,你會為我報仇嗎?”伯克似是沒注意到布魯克林的沉默一樣,自顧自繼續說道。


    布魯克林一愣。


    “你告訴我,你會為我報仇,哪怕是看在我對你毫不留情的訓斥的麵子上,你也要把凶手全家送上電椅,包括小孩兒跟寵物。”


    “你知道約翰·曼寧是怎麽回答這個問題的嗎?”同樣不等布魯克林接話,伯克自己就自顧自說了出來。


    “他告訴我,從個人角度講,他很想為我複仇,但從理智的角度,他不會這麽做。”


    “哈!哈!”伯克幹澀地笑了兩聲,像是一隻公鴨


    “我他媽都死了,被人殺了,他還告訴我什麽理智感性的?”


    “布魯克林,這就是現在的哈佛。”


    “這就是現在的聯邦。”


    “你可以放心,隻要你不像約翰·曼寧那樣對我,就憑你沒告訴我什麽狗屁理智感性,我們就永遠是朋友。”


    “永遠!”說完,伯克就掛斷了電話。他好像根本不是來跟布魯克林對話的,他好像隻是單純來說話,來發泄情緒的。


    布魯克林第一次從伯克嘴裏聽到真情實感。當然,這份真情實感不是來自於‘永遠是朋友’——說這段時他的語氣太真誠了,真誠到布魯克林不敢確定的地步。


    布魯克林明確確認的真情實感來自於伯克對約翰·曼寧的吐槽。他說那些話時爆的粗口,所說的每一個語句,每一個單詞,都抑揚頓挫,充滿情緒。


    能聽得出來,他是真的對約翰·曼寧無比的失望。所以,伯克·福斯曼打電話過來是為了什麽?


    為了讓自己放鬆警惕?還是為了坦露真心?布魯克林有些拿不準。伯克·福斯曼這個等級的人物,是布魯克林生平僅見的。


    他完全捉摸不透他的心思。這麽一想,剛剛因會議有所收獲的喜悅立刻被衝澹了不少。


    布魯克林暗暗歎了口氣,收拾好電腦跟水杯,推開了小休息室的門,恰好遇到衝過來的鮑勃。


    鮑勃看見布魯克林終於從休息室裏出來,眼睛都亮了起來,他二話不說拉著布魯克林轉頭就跑。


    “怎麽回事兒?”布魯克林問道。


    “你起訴的那些人,他們跑來遊行抗議了。”鮑勃身材肥碩,跑了兩步就開始氣喘籲籲,還沒布魯克林身體好呢。


    “之前這些人衝擊了兩次門口的安保,你不要出去,等警方到來。”


    “什麽時候的事兒?”布魯克林問道。


    “你進去後不久。”鮑勃道。


    “什麽時候報的警?警方為什麽現在還沒到?”布魯克林不相信這邊出現這種情況,弗蘭克會無動於衷。


    “下午全紐約各地陸續出現遊行隊伍。有的在反對nypd暴力執法,有的要求把你撤職,還有的要求為j女提供免費心理谘詢服務……各種各樣的遊行隊伍把紐約塞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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