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氣晴朗,惠風和暢。當布魯克林從樓下端來早餐時,安妮已經把床單被單丟進了洗衣機,洗衣機正隆隆隆地滾動著,好像一個不解風情的傻子。


    布魯克林端著早餐,在樓梯口頓了頓,笑著招呼道


    “親愛的,快過來吃早餐了。我親手做的。”安妮從發呆的狀態中被喚醒,不再盯著眼前不停轉動的洗衣機看。


    她站起身,赤著腳朝布魯克林走過來。安妮此時並沒有穿著自己的衣服,而是從布魯克林衣櫃裏隨便拿了兩件。


    她上身是一件寬大的灰色t恤,下身是同樣寬大的灰色短褲。也許是昨晚睡得比較晚,運動比較多的緣故,此時的安妮顯得有些慵懶,散開的頭發沒有梳理而顯得有些淩亂,寬大的t恤那寬大的領口露出大半個肩膀。


    布魯克林走了兩步,就停在了原地,等著安妮走過來,將早餐隨手放在一旁的櫃子上,抱住安妮,輕輕親吻她的臉頰,然後兩人額頭頂著額頭,靜靜地對視著。


    “我們結婚吧。”布魯克林突然說道。見安妮眼神中閃過一絲錯愕,布魯克林繼續道


    “正好馬克也在紐約,我們結婚吧。”


    “我,這太快了。”安妮有些猶豫,但很快就冷靜下來


    “抱歉,布魯克林,我不知道,這太快了,太突然了。”


    “抱歉。”


    “沒關係。”布魯克林輕輕笑了笑


    “吃點兒東西吧。”他鬆開安妮,重新端起早餐走進臥室,衝著跟在身後的安妮說道


    “快吃點兒東西吧,沒關係的,是我提的太突然了,我可以等,等你準備好了再說。”


    “你剛剛說馬克·米來怎麽了?”安妮鬆了口氣,湊近布魯克林,輕輕在他額頭上親了一口,然後跟布魯克林並肩坐在地上,拿起一塊油條吃著,問道。


    “嚐嚐這個。”布魯克林正忙著將油條撕成小塊放進豆漿碗裏,順便向安妮推銷這種吃法


    “這樣吃更好吃,試試看。”稀裏呼嚕吃了兩根油條,感覺腹中火辣辣的饑餓感消失,布魯克林這才放下快子,一邊幫安妮撕碎油條一邊回答道


    “他來紐約除了公務之外,還想催促我們結婚。”


    “我以為是你想呢。”安妮有些失望地說道。布魯克林搖搖頭


    “你應該明白,安妮,我是不會受任何人的影響的。尤其不可能為了賭氣或者隨便什麽理由,去做我不願意做的事情。”


    “如果我做了一件事情,不管這件事多離譜,都隻可能是我自己想去做,而不是有人逼我。”


    “或者故意賭氣。”布魯克林說這話時十分坦蕩,反倒是安妮,有些別扭地低下了頭,錯開跟布魯克林的眼神交流。


    “好了,嚐嚐吧。”布魯克林撕完最後一塊油條,用快子攪了攪,推向安妮,然後站起身道


    “我得打個電話。”說完,走出了臥室,並貼心地關上房門。在門口停頓片刻,布魯克林走進書房,給伯克·福斯曼撥了過去。


    “昨天的談判內容我會用郵件發給你。”說完,布魯克林就掛掉了電話,打開電腦,劈裏啪啦敲擊起來。


    時間在緩緩流逝,等布魯克林終於從郵件中回過神來時,已經是下午了。


    屋子裏靜悄悄的。布魯克林伸了個懶腰,看了看時間。安東尼怎麽還沒到?


    拿著手機走出書房,路過臥室時,布魯克林停住了腳步。臥室裏正倚在床頭翻看卷宗的人也抬起了頭。


    安妮沒走?布魯克林愣了愣,目光快速掃過室內,在鋪得滿床的文件上停留片刻,推門而入。


    “如果我們結婚了,看來得買個足夠大的床才能放開它們。”布魯克林笑著說道。


    “為什麽不是給我準備一間寬敞的書房呢?”安妮湊過來,一觸即分,笑著問道。


    “我以為你喜歡床上辦公。”布魯克林聳聳肩,眼神掃過對方的胸脯。


    “抱歉。”安妮湊過來,坐在布魯克林身上,摟著他低聲道


    “我……”布魯克林不說話,隻是盯著她看,安靜地等著她把話說完。


    “早上時我有些慌亂,你突然提到結婚,嚇到我了。”布魯克林麵上滿是迷茫,他也跟著小聲說道


    “我不是很明白。”


    “在我們的傳統習俗裏,隻有決定一起走下去的人才會做,嗯,做這種事。”


    “我以為你是願意跟我一起走下去呢。”


    “不,我當然願意。”安妮連忙道


    “隻是這對我說太突然了,我還沒考慮過結婚的事情,你提出的太突然了。”


    “從我們約會第一天開始,我就在思考這個問題了。”布魯克林瞪大眼睛,隨即表情變得傷心


    “原來你從來沒有想過嗎?”安妮沒有說什麽,隻是親了親布魯克林。布魯克林剛準備做點兒什麽,樓下突然傳來敲門聲,略顯刺耳的門鈴將旖旎的氣氛破壞殆盡。


    “該死!”布魯克林低罵一聲。安妮則從布魯克林身上下來,攏了攏頭發,她趁著早餐後的功夫洗了個澡,換回了自己的衣服,此時再把披散的頭發紮成馬尾,就又變回了那個冷靜睿智的女檢察官。


    她是跟著布魯克林一起下去的。打開門後,露出的事安東尼·肯尼迪那張和藹可親的臉。


    兩人熱情的擁抱著,用力拍打著對方的後背,嘴巴裏哈哈大笑,順便寒暄。


    看起來兩人就像很要好的兄弟一樣。擁抱完畢,布魯克林指著身邊的安妮介紹道


    “這是我的女朋友,安妮·奧爾丁頓,一名檢察官。”隨即指向安東尼


    “這是我的朋友,安東尼·肯尼迪,曾經是一名大法官。”安東尼名義上是沒有任何官方職務在身的。


    介紹完畢,邀請安東尼進屋,布魯克林衝他抱怨道


    “怎麽現在才到?我還以為你出什麽意外了呢,正打算報警呢。”安東尼哈哈笑了起來,解釋說


    “出了點兒意外,航班延誤了。”兩人並不急著談正事,反而天南海北地扯了不少。


    這是在表達態度,釋放善意的信號。昨天晚上布魯克林向伯克宣戰,並不是鬧著玩兒的,更不是什麽狗屁逼迫手段。


    安東尼不知道這件事,但他也敏銳地從來紐約談判的代表換成他後,意識到局勢的改變。


    這番寒暄交談就是一種試探。布魯克林跟安東尼就像發情的動物,瘋狂向外擴散信息素,尋找交配對象。


    急切地需要解決問題。這些屁話就是他們的‘前戲’,確認沒有找錯對象。


    現在‘前戲’差不多到火候,就該進入正題了。安妮再次回到房間研究自己的桉子,留下布魯克林跟安東尼商談。


    有安東尼在,布魯克林的可操作空間其實是被壓縮了,但像昨晚那樣一個人代表兩方的事情本來就不應該存在。


    能爭取來代替他的是安東尼而不是伯克,已經很好了。將談判的事快速交接完畢,布魯克林歎了口氣。


    他堅持讓安東尼來,而不是伯克,當然是有道理的,安東尼來紐約,當然不可能僅僅是負責談判事宜。


    “聽說約翰·曼寧教授養了一條狗?”布魯克林問道。他們的談話似乎又恢複到閑聊階段了。


    “聽說那條陪伴約翰·曼寧教授多年的金毛死了。約翰·曼寧教授對那條金毛的感情特別深……”


    “對了,來紐約你還沒去見約翰·曼寧教授呢吧?”


    “正好,約翰·曼寧教授就在紐約,你可以聯係來恩,來恩一直跟在約翰·曼寧教授身邊照顧他。”


    “你住哪兒?我建議你可以跟約翰·曼寧教授住在一起。他這幾天都不出去玩兒了,看起來有些無聊。”布魯克林東一句西一句地聊著,看起來很隨意,安東尼卻表現得很謹慎。


    眼見安東尼不肯上當,布魯克林暗歎了口氣。


    “安東尼,如果有的選擇,我也不想事情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布魯克林認真地說道。


    他擺擺手,示意安東尼聽自己說,然後稍作停頓,組織了一下語言,繼續道


    “我是認真的,安東尼,我希望哈佛是個友愛互助的組織,也許你會覺得我很幼稚,認為這種話不應該從我口中說出,或者覺得我這話是不是有什麽陰謀。”


    “沒有,安東尼,我發誓,這就是我的真實想法。”


    “難道你不覺得現在的哈佛糟糕透頂了嗎?”


    “紐約的情況你也了解,在麵臨這麽緊張的局麵時,我居然還不得不分出一部分精力來處理哈佛的事情。”


    “哈佛的存在的確可以提供助力,但同時它也會像一塊口香糖一樣,粘著你不肯鬆開。”


    “挑明了說吧,安東尼。我,你,伯克,我們三個之間的鬥爭已經不再是良性的了,我們的鬥爭開始給彼此製造麻煩,開始拖後腿了,繼續這樣下去,哈佛遲早被我們拆散。”


    “安東尼,我可以跟你合作,但我們必須盡快清理掉伯克這個毒瘤。”


    “沒錯,在我眼裏,伯克就是毒瘤。他存在一天,哈佛就會繼續亂上一天。因為他習慣使用陰謀詭計,他不信任任何人。他的存在就會把這種詭計多端跟不信任的風格烙印在哈佛。”


    “所以我們必須盡快把他清理幹淨。”說到這兒,布魯克林看了一眼安東尼,確保對方在認真聽後,繼續道


    “然後。我不會跟你爭議長的位置,我也不會像安東尼那樣架空你。你會得到約翰·曼寧同等的待遇。”


    “我需要做什麽?”安東尼問道。安東尼·肯尼迪,曾履任聯邦最高院大法官職位,是九名大法官中的平衡票,起到潤滑劑的作用。


    安東尼·肯尼迪人脈廣闊,名聲良好。但他卻並沒有在大法官的位置上幹到死,而是在呆了幾年後急流勇退,領著孫子們滿世界旅遊。


    作為一名能在最高院端水還從不失手的人,安東尼對局勢的把握能力絕非一般。


    除此之外,安東尼身上具備一樣伯克跟布魯克林都缺乏的東西——見識。


    見過足夠多的大場麵,閱曆足夠豐富的安東尼能快速從過往經曆中尋找到與眼下正在經曆的場景相似的一幕,自然而然地,也就能推導出布魯克林是個好心的慈善家,還是個黑心商人了。


    布魯克林最終選擇跟安東尼合作,除了跟伯克不可調和的矛盾之外,最主要的還是安東尼和稀泥的能力。


    哈佛短時間連續經曆兩任議長,必然人心惶惶,動蕩不安,這時候哈佛最需要的不是他這個激進的改革派,而是安東尼這樣的溫和派。


    安東尼和稀泥的能力就像膠水,可以調和哈佛內部的矛盾,讓大家從如今激烈的鬥爭中走出來,給哈佛內部日益高漲的緊張局勢降降溫。


    等安東尼死掉或者垮掉,哈佛也休養生息個差不多了,正好輪到他‘上場表演’。


    某種程度而言,布魯克林甚至會希望安東尼身體健康一點兒,活得更久一點兒。


    “談判。”布魯克林緩緩道


    “安東尼,你代表哈佛來談判,我甚至可以讓渡一部分利益,幫你站穩腳步。”


    “這可不是對我的要求。”安東尼搖搖頭道


    “說吧,布魯克林,你需要我做什麽。我的人生經曆告訴我,天下沒有免費的麵包。”


    “另外,我得提醒你,布魯克林,政客們口中的坦誠,往往意味著他們撒了一個巨大的謊言。”布魯克林有些疲憊的揉了揉額頭。


    “看吧,這就是內鬥的後果。”安東尼搖搖頭,糾正道


    “不,這是現實。”


    “我們應該認清現實,因為那些還抱有幻想的家夥,正趴在我們腳下呢。”布魯克林攤了攤手。


    “好吧,安東尼,我需要你確保我繼任者的身份,如果你準備結束自己的議長任期,必須全力支持我成為下一任議長。”


    “還有,我可能會在這期間做一些事情,需要你進行平衡。”


    “再次聲明,我不會像伯克一樣,限製你的權利。事實上我們彼此都清楚目標到底是什麽。”


    “另外,我跟州長先生,nypd局長先生就是你說的那種抱有幻想的家夥,我們不僅是盟友,也是朋友。安東尼,我不會變成伯克,我們是有合作基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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