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魯克林這麽做不是沒有風險。相反,其實風險遠大於收益。他幾乎算是犧牲了未來,來換取這場會議的主動權。


    布魯克林曝出這些‘蠅營狗苟’後,哪怕最終哈佛落在他手裏,也不會有人想著靠近他。


    所有人都知道,布魯克林·李是個告密者!人們會疏遠他,敬畏他,給他頭上扣一頂‘公正嚴明’的帽子,並將這頂帽子焊死在他頭上。


    簡單來說,即便布魯克林成為哈佛議長,他在哈佛也收獲不了一個心腹,並且他不能以任何形式的明示或暗示去驅使別人做‘蠅營狗苟’的事情。


    那與他頭頂上的帽子相悖。一旦那樣做了,立即會有人跳出來指責他,並以此攻擊他,把他趕下台。


    甚至這種名聲都不僅僅局限於哈佛,很有可能會擴散到外麵去,產生更大的影響。


    比如安東尼跟伯克,不管這場會議輸贏如何,他們都非常樂意把布魯克林‘公正嚴明’的‘好’名聲宣揚出去,尤其重點照顧軍方,州政府跟nypd這些與布魯克林有合作關係的群體。


    每個人都希望遇到公正嚴明的官員,但沒有人希望自己的朋友、夥伴是公正嚴明的。


    因為合作、結盟、交友這些行為本質上是為了給自己帶來便利,來達到某種目的。


    而這與公正嚴明是完全相悖的。人們不需要一個公正嚴明的朋友。因為自身做的事情,跟這樣的朋友站在一起,會自慚形穢,會不自覺地想要遠離。


    所以公正嚴明的人沒有朋友,沒有夥伴。布魯克林希望別人認為自己是公正嚴明的,這源於他的職業,但他不希望自己真的是個公正嚴明的人。


    原因很簡單——他做不到。但現在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他需要這個機會掌握會議主動權。


    日後翻車跟馬上猝死之間,布魯克林連猶豫都不會猶豫,直接選擇日後翻車。


    他用力敲打著桌麵,敲擊聲通過話筒傳遞到音響裏,於是全場都發出‘冬冬’‘冬冬冬’的敲擊聲。


    會場慢慢恢複秩序。布魯克林對著話筒繼續說道


    “大家的時間都很寶貴。今天這場會議,與會人數已經達到1974人,大到國會議員,曾經的首席法官,小到縣書記員,都有參加。”


    “大家都是好不容易擠出來的時間,我想我們可以省略那些用來掩飾真實目的的流程,節省一下打大家的時間。”


    “我們直接來討論議長之職到底該由誰擔任,以及如何選拔吧。”這話一說出來,不少通過網絡參加會議的人都不自覺地點頭,尤其是那些地位不高的人。


    他們其實不太在意哈佛議會議長是誰,現在在上首坐著的三個人跟他們都沒有恩怨,他們就是完全的陌生人。


    不管議長換成誰,對他們的生活都沒有影響。他們明天還需要去上班,每個月還需要麵對厚厚一摞的賬單,偶爾還要去參加家長會。


    他們的生活不會受到絲毫影響。他們之所以會參加會議,也僅僅是因為議會要求而已。


    哈佛議會要求,今晚會議與會者人數不得少於總注冊人數的四分之三。


    其實這場會議對大多數人而言,還不如葷段子不斷的脫口秀有趣兒,至少脫口秀能讓勞累一天的他們放鬆一下精神。


    社畜這種生物並不具有地域性,也不是某地特產,它是一種廣泛分布於世界各地的普遍生物。


    布魯克林的這個提議令社畜們很感興趣。有頭有臉的大人物們想的是:我得把這個齷齪的想法包裝一下,我不能直接說‘我是來建設軍事基地的’或‘我是來搶石油的’,我得說‘我是來反恐的’或者‘我是來替全人類看看你們新研製的化學武器的’,聽起來就正義滿滿的樣子。


    小人物們可不會這麽想,他們隻想立刻進入正題,然後一分鍾時間結束戰鬥,最好不要耽誤他看肥皂劇。


    厚厚的賬單已經壓垮了他們任何向往美好的能力,什麽家國大事,什麽理想信念,他們隻想在繁重的工作當中休息片刻,稍稍放鬆一下精神,好不讓自己被徹底壓死。


    布魯克林的提議很快就遭到了反駁。一位通過網絡參與會議的成員表示要發言。


    “各位好,我是華騰縣議員查普曼·朱利安。”議員先生簡單地做了個自我介紹,然後說道


    “我有一個問題很疑惑。”


    “我們不是一直都有議長的嗎?”他指了指安東尼·肯尼迪,不解的問道


    “安東尼·肯尼迪先生難道不是我們的議長嗎?”


    “我記得他還是您跟伯克·福斯曼先生一起推薦的。”


    “我們為什麽要重新選拔議長呢?”


    “在我看來,這完全沒有必要啊。”


    “安東尼·肯尼迪先生並沒有犯下嚴重的錯誤。”


    “還是說您知道些什麽,如果真的是這樣,請告訴我們。謝謝。”不可避免的情況還是發生了。


    布魯克林在對著伯克·福斯曼窮追猛打的時候,就必然要觸及一個核心問題——重新選拔議長。


    伯克跟布魯克林都希望重新選拔,然後自己當選。可安東尼·肯尼迪不這麽想。


    他本身已經是議長了。他恨不得動用議長特權,直接把伯克跟布魯克林踢走——就像約翰·曼寧曾經對巴裏·賈斯汀做過的那樣。


    可惜他不能。因為他不是約翰·曼寧,他當議長期間,議長的權力被掰稀碎。


    大家心知肚明,這位縣議員先生是安東尼的人,安東尼想渾水摸魚,趁著布魯克林跟伯克打得火熱,竊取果實。


    這種行為布魯克林不允許,伯克也不會允許。布魯克林立刻閉口不言。


    從開始為止,他付出良多,卻遲遲看不見回報。此時的他就像一個輸紅眼的賭徒,在不斷地、持續地往桌上推籌碼。


    工作辭了,老婆離了,房子賣了,車子押了,連外套都當了。布魯克林手裏的籌碼還有很多,但已經不是無限的了。


    輸光它們,他將一無所有。他推籌碼的動作開始變得吝嗇。伯克很理解布魯克林的吝嗇行為,並且作為一個還有房子,有車子,有老婆有工作的‘四有’中老年,伯克跟布魯克林這種‘紅眼亡命徒’比不起。


    這是陶器與瓷器的區別,也是光腳與穿鞋子的區別。他是要贏走布魯克林手裏的籌碼,不是把人逼急了用籌碼去買凶,然後上演街道槍戰。


    “這個問題我來回答吧。”伯克·福斯曼輕咳一聲,對著話筒說道。


    “經過哈佛議會高級成員內部討論投票決定罷免約翰·曼寧議長身份,因其在工作中存在重大失誤,且其身體狀況已經不允許他再繼續擔任哈佛議會議長職位。”伯克從助手手裏接過一張紙,念完後抬頭道


    “這是當天的會議紀要。”


    “經過投票,約翰·曼寧議長身份被剝奪。隨即各成員自願競選。”


    “當時我們經過綜合考慮,認為推舉安東尼·肯尼迪做議長是比較恰當的的過度選擇。”


    “因此,安東尼·肯尼迪當選議長。”


    “但請注意,哈佛議會議長並非自當選之日起即可生效。”伯克·福斯曼敲了敲桌子


    “議長是有一個適應觀察期的,我們需要確認選擇出來的議長的確稱職。”


    “您的意思是安東尼·肯尼迪先生不稱職嗎?”當場就有人不客氣地站起來質問道。


    伯克·福斯曼由於一直在哈佛搞改革,弄得天怒人怨,他的名聲並不好,沒人尊重他。


    從旁觀的角度來看,伯克·福斯曼是唯一一個一遍內鬥一邊為哈佛付出,做實事的人。


    他的動作也許太激烈,手段也許過於殘酷,但他的做法的確會令哈佛受益。


    在約翰·曼寧原本的計劃裏,就是伯克清理毒瘤,引領改革,這期間由安東尼擔任議長,負責安撫情緒,等改革完畢,就由布魯克林接任議長。


    這時候布魯克林可以繼續使用伯克·福斯曼。因為伯克·福斯曼的改革把人得罪光了,他隻能依靠議長存活,就像曾經約翰·曼寧跟伯克·福斯曼的關係那樣。


    從現實角度來講,三人中隻有伯克·福斯曼在按照劇本發展,布魯克林的‘戲’還沒到呢,安東尼則是在趁機瞎搞。


    他根本沒起到安撫人心的作用,他在利用這種分工,打壓伯克·福斯曼。


    伯克·福斯曼認真想了想,點點頭。


    “安東尼·肯尼迪的確不夠稱職。”此言一出,又是一片嘩然。伯克·福斯曼是有前科的。


    他前不久才聯合布魯克林趕走約翰·曼寧,現在他又要趕走一位議長了嗎?


    伯克·福斯曼看了一眼布魯克林,然後視線越過布魯克林,看向另一端的安東尼。


    安東尼神色威嚴,嘴唇抿成一條直線,眼睛微微眯縫著,並不為伯克所動。


    “看看現在的哈佛,再看看約翰·曼寧擔任議長時期的哈佛,對比之下,安東尼·肯尼迪究竟稱不稱職,一目了然。”伯克不理會竊竊私語聲,繼續說道


    “身為議長,安東尼·肯尼迪甚至對哈佛的工作毫不了解。”他當然不了解。


    此前他們做過分割,處理工作是伯克跟布魯克林的事情。在最初版本的分配中,安東尼隻是個吉祥物。


    後來吉祥物想要更多,通過一係列手段活動,伯克跟布魯克林不得不分給他一些權力,但也僅此而已。


    更多的權力是抓在布魯克林跟伯克手中的。而兩人之中又以伯克手中權力最多。


    身為議長不了解議會的情況,這合理嗎?從事實出發,這是很合理的。


    但這聽起來就不合理。


    “安東尼,抱歉老夥計,不是我要為難你。”伯克臉上重新掛起布魯克林熟悉的溫暖笑容,他拿著話筒,側著身麵對安東尼。


    布魯克林識趣地往後讓了讓,確保兩人視線暢通無阻。為了讓兩人更好溝通,布魯克林甚至主動把椅子往後挪了挪。


    “你知道現在哈佛議會成員的人數嗎?”伯克·福斯曼不緊不慢地問道。


    安東尼沉默不語。布魯克林瞪大眼睛。全場寂靜,等待安東尼的回答。


    事實上這個問題百分之九十九的哈佛議會成員都不知道答桉。尤其是安東尼時代,伯克每天都在往外清理人,有時候他們的服務器內資料都跟不上伯克清理的速度。


    除了伯克之外,估計沒人知道此時此刻哈佛議會成員有多少人。大多數人都不知道,但大多數人認為議長應該知道。


    連自己手底下有多少人都不知道,你還當什麽議長?會議室內一片寂靜。


    所有人都在等待安東尼的回答。但大多數人其實已經明白,安東尼回答不上來。


    盡管有些人知道這是伯克的陰謀,回答不上來議會成員人數並不算什麽。


    但不可避免地,他們的潛意識裏已經被種下安東尼不合格的印象。【你每天都在開除人,我怎麽可能直到!


    】這或許能解釋安東尼為什麽不知道成員人數,但這個答桉更加糟糕。


    這透露出負責具體事務的其實不是安東尼,而是伯克·福斯曼。這句話相當於變相承認自己不合格。


    還不如直接‘抱歉,我不知道’呢。於是在思考片刻後,安東尼搖了搖頭


    “抱歉。”會場內一片嘩然,討論聲越來越高,好像要沸騰了一樣。伯克·福斯曼笑眯眯地與安東尼對視著。


    布魯克林左右看看,沒有任何欣喜之色。他的第二步任務目標達成了。


    兩人成功反目。但他也陷入了危險。為了達成目標,他付出了不少。並且伯克·福斯曼對安東尼問出的那個問題,隨時可能轉移到自己身上來。


    布魯克林毫不懷疑,伯克·福斯曼會利用對哈佛工作的了解,證明自己是最合格的議長人選。


    而談到哈佛工作內容,沒有人比伯克·福斯曼更了解。一旦對哈佛工作的了解被確認為是否有資格成為議長的標準,三個人會立刻縮減成一個人。


    伯克·福斯曼會立刻獲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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