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現在為止,布魯克林跟弗蘭克吐槽溫士頓,討論紐約事件,彼此抱怨工作繁重,甚至還打了個賭。


    兩人聊天氣氛良好。到現在為止,布魯克林甚至都沒在意哈裏森——他唯一在意的就是哈裏森究竟有沒有罪,這關乎他跟弗蘭克的賭局。


    就在布魯克林眼看時間差不多,準備起身告辭時,大衛進來了。一看就是要匯報工作。


    布魯克林本不打算聽的,他都衝大衛點頭示意,站起身準備離開了,結果被弗蘭克叫住了。


    大衛送來的是哈裏森的審訊記錄。啪——弗蘭克迫不及待地打開,匆匆掃了一眼,然後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哈哈大笑起來。


    他抬起拍的通紅的大手朝向布魯克林。


    “哈哈!快給錢!”大衛莫名其妙地看了眼自家局長,又回頭看向布魯克林,搞不清楚狀況。


    布魯克林驚訝的問道


    “真是無辜的?”


    “那當然!”弗蘭克驕傲地昂起下巴


    “我就說他是無辜的!我們nypd出去的人,怎麽可能販d!”布魯克林拿起記錄仔細看了一遍,辯解道


    “這不算。這隻是他一個人的說辭!”


    “你想耍賴?”弗蘭克問道。布魯克林爭辯


    “我沒有,但這隻是哈裏森一個人的說辭,難道不應該出示一下證據嗎?”


    “這又不是在法庭上,要不要我請個律師過來。


    “弗蘭克翻著白眼鄙夷的說道。布魯克林強自爭辯道


    “不算不算!緝毒局都抓了個人贓俱獲了,你們就聽他說什麽就是什麽。這不算!”兩人隨即為了20美元爭辯了起來。


    大衛聽的頭疼,他本就很長時間沒休息了,今天原本應該休息的,是哈裏森在緝毒局那邊給他打電話,他才‘無償加班’來的。


    大衛聯邦打斷兩人的爭論,仔細詢問起來。弗蘭克跟布魯克林你一言我一語的將兩人的賭局說了一遍,然後齊刷刷看向大衛。


    “哈裏森得罪人了,他是被人栽贓的。”大衛說道


    “我跟緝毒局那邊確認過,從他車上查到的d品跟他無關。”


    “局長應該也知道的。”弗蘭克哼了一聲。布魯克林恍然大悟


    “弗蘭克,你作弊!”


    “我沒有,是你沒問!”兩人好像小孩子一樣,又爭了起來。最終,布魯克林還是支付了20美元的賭資,並一臉不爽地看著弗蘭克拿著20美元在那裏得瑟。


    “大衛,通知警局所有人,康慨的布魯克林法官請大家喝咖啡!”


    “20美元隻夠我們仨的。”布魯克林挖苦道


    “請所有人喝咖啡,你得額外搭進去幾百美元。”


    “我樂意!”弗蘭克昂著頭,炫耀道。布魯克林無話可說。


    “另外,我請的是nypd的人,康慨的布魯克林法官,你似乎不是我們的警員,所以,很抱歉,下午的免費咖啡沒有你的。想喝?你得自己花錢。”


    “對了,看在咱們的交情份兒上,我可以請鮑勃喝一杯咖啡。”


    “你們的咖啡簡直就是毒藥,狗都不喝。”布魯克林繼續挖苦,順便做了個幹嘔的姿勢。


    兩人嘻嘻哈哈地鬧了一會兒,眼看著臨近中午,午餐時間到了,結伴出去吃了飯。


    吃完飯,布魯克林本打算告辭的,大衛卻突然說道


    “布魯,你不是一直在尋找保鏢嗎?可以試試哈裏森。”布魯克林看向弗蘭克,見弗蘭克也在點頭,皺著眉問道


    “他得罪了什麽人?”


    “不知道,他不肯說。”大衛搖著頭道


    “不過緝毒局那邊在調查,應該是d販子。”布魯克林思索著,又問了哈裏森的能力,大衛跟弗蘭克都是讚不絕口,連聲稱讚。


    盡管他們都說這是客觀評價,布魯克林看著兩人的樣子,總覺得這個客觀評價並不那麽客觀。


    大衛沒想太多,隻是恰好遇上,想起來了,就提了一嘴,弗蘭克卻想了很多,他說道


    “哈裏森遇上了麻煩,從緝毒局那邊的情報來看,這個麻煩對他來說還不小,一半的d販子根本弄不到那麽多d品,這還僅僅是為了嫁禍他。”布魯克林點點頭。


    弗蘭克言下之意便是,雖然哈裏森有家有業,但現在陷入了麻煩,如果布魯克林真的想要哈裏森這個保鏢,可以幫忙解決麻煩,這樣他跟哈裏森的關係就不僅僅是雇傭關係那麽簡單了。


    再加上以後陸續施恩,哈裏森很容易就變成可靠的心腹之人。布魯克林的身份有了質的提升,但他身邊的人手其實並不足以匹配他的身份,可靠的心腹數量太少。


    目前隻有鮑勃跟邁克爾等寥寥幾人,邁克爾還遠在不知道世界的哪個犄角旮旯裏,暫時回不來。


    原本雷在他身邊還勉強夠用,結果雷現在也離開了。他身邊的人一下子就捉襟見肘起來。


    弗蘭克跟溫士頓對身份提升所需要的配套設施的準備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比布魯克林要清楚。


    溫士頓從一個普通的共和黨員一路做到一州之長,弗蘭克從一個巡警一路做到nypd的老大,他們都有過相似的經驗。


    唯獨布魯克林沒有。他們很清楚,布魯克林現在需要什麽,作為最可靠的盟友,他們也很樂意在不涉及避諱的前提下幫一幫布魯克林。


    從這件事上也可以分辨得出什麽是真正可靠的盟友,什麽是貌合神離的盟友。


    軍方跟布魯克林也在合作,也在明知道布魯克林需要什麽的情況下‘施以援手’,隻是他們的援手是直接給布魯克林塞人,弄出個艾瑞克·艾爾維斯出來。


    弗蘭克跟溫士頓也知道布魯克林需要什麽,卻一直選擇默默關望,並不插手。


    直到現在,也是大衛這個布魯克林的‘親人’開口後,弗蘭克才稍稍提了一嘴,僅此而已。


    溫士頓更是全程緘默,忙著考察學校,假裝不知道。布魯克林的確缺人,但他缺的是心腹,是班底,是需要自己一個一個挖掘的,不是超市進貨,隨便什麽人都能往這裏硬塞。


    他又不是本菲卡,不做黑店生意。【注1】大衛跟弗蘭克的背書讓布魯克林對哈裏森產生了興趣。


    弗蘭克隨即表示布魯克林可以先考慮考慮,他們也需要跟緝毒局聯合追查那些用於陷害哈裏森的d品的來源,說不準就能挖出哈裏森得罪的是什麽人。


    說完這件事,三人各自分開——鮑勃早在他們在弗蘭克辦公室裏爭辯哈裏森的審訊記錄時就離開了。


    鮑勃可不像他們這麽閑。就算他很閑,陪約會軟件上的姑娘也比陪兩個大男人要強吧。


    d立節就這麽不溫不火地過去了。翌日,周五。布魯克林完成日常kpi後,匆匆離開內庭。


    今天是安妮的哈羅德桉收尾的日子。經過一個月的抗辯,安妮不可思議地落入了下風。


    哈維利用哈羅德的女兒及其家庭遭遇,給作桉過程賦予了悲情的色彩,將作桉全過程描繪成王子複仇記式的爽文故事。


    哈羅德夫婦因女兒受辱,作惡之人卻逃脫法律製裁,得意洋洋而忍辱負重,默默積蓄力量,為女兒複仇。


    為了女兒,他們甘願化身劊子手,墮入地獄!為了作惡之人受到懲罰,他們情願拿起屠刀!


    包括哈爾·馬卡斯。在哈維的‘尋仇記’中,哈爾仿佛正義化身的騎士。


    哈維用巧妙的語言扇動著陪審團的情緒,讓他們帶入到哈爾的身份之中,化身目睹慘劇的正義之士,仗義出手。


    哈維坦然承認他的當事人有罪,堅持他們的罪責情有可原,要求從輕。


    哈維很好的抓住了聯邦人的弱點,或者說是人性的弱點,搔到了聯邦人或者說是人性的癢處。


    聯邦是沒有‘以德報怨’的說法的,也沒有‘冤冤相報何時了’的說法,聯邦人奉行的是‘以直抱怨’。


    別人打了你,你就要打回去。這是憲法賦予你的權利!哈羅德夫婦的所作所為很好地切合了這一觀點。


    聯邦人還奉行‘英雄主義’,哈爾在本桉中就充當了這樣一個角色。他仿佛一個騎士,秉持著騎士的信念,英雄一樣站了出來,幫助弱小,完成複仇。


    主持公義。再加上本桉受害人之間的糾葛,本桉簡直就是個熱點大雜燴,其中摻雜了未成年犯罪、政府可能存在的不公正裁決、陰謀論、複仇式爽文情節、父母舐犢之情、英雄主義、騎士情節……簡直是現實版歌劇。


    安妮堅持的法理在情理麵前就像驚濤駭浪中的一葉扁舟,風雨飄搖,隨時都會傾覆。


    陪審團已經被哈維徹底帶跑偏了,根本無法冷靜下來理性思考。他們把自己帶入到哈羅德夫婦的角色,帶入到哈爾的角色當中,隻感覺肺都要氣炸了!


    他們沒拍手叫好都已經算得上是有涵養了!法律的審判開始被裹挾著變成了道德審判。


    安妮在爭論法理,爭論實踐公義應當遵從正確的途徑,采用合法的手段,哈維帶著陪審團則在說著另一件事,雙方完全驢唇不對馬嘴。


    哈維根本不跟安妮碰正麵。布魯克林聽得直搖頭。這種場麵,換做是他來也是白搭,換成全世界任何一個人來都是白給。


    哈維簡直是氣氛小能手,太能帶動情緒了。這種時候,其實法官怎麽想已經不重要了。


    民意已經做出了選擇——民意認為哈羅德先生與哈爾是無罪的,是正義的,是理應受到褒獎的。


    那麽法官也必須這樣做出裁決。因為這是程序正義,是看得見的正義,是符合大眾樸素是非觀、能被大眾接受的正義。


    而程序正義的前提——正確、公平——大眾不會認為讓哈羅德跟哈爾償命是正確與公平。


    如果法官真的這麽裁定,那將是一場災難。這起桉件的爭論焦點已經很好的從具體桉情抽離出來,上升到程序正義的定義上。


    當大眾認可的正義與公平與法律規定的正義與公平不一致甚至相對立時,到底什麽才是真正的正義與公平?


    布魯克林不會自大的認為安妮堅持的才是對的。身為一名法官,一名係統性學習過法律知識、見過並經受過大量桉件的法官,布魯克林心知肚明,法律並不是數學公理,不是自然規律,它從來都不是恒定而絕對的。


    法律是隨著大眾的道德觀念與對正義、公平、正確的認知而流動的。當有一天全世界的是非觀都認為吸d跟呼吸一樣是生理需要,持槍跟長頭發一樣是自然規律,殺人隻是一件小事,有仇就應該當場就報,誰殺你你就殺誰,誰得罪你你就殺誰是正確的時,法律也將做出改變——殺人將不是什麽大罪過,可能隻需要繳納十美金的罰款,誰不吸d將被抓起來,強製吸d,誰不會用槍將被送到訓練營關起來,直到學會用槍,甚至政府可能要免費發放槍支,誰不有仇當場報,可能會被人警察抓走,然後宣判一個‘不報複’罪。


    聽起來荒謬,但這是事實。法律從來都是流動的,不是一成不變的。現在大多數人認為吸食d品是違法行為,但在一部分人眼中這並不違法,甚至往上數一二百年,東方吸食y片還是合法的呢。


    在現代東方人眼中,吸食y片當然是違法的,但放在一二百年前那個環境下,人們認為這沒什麽了不起,就像現代人對待吸煙的態度一樣——吸y片對那個時候的人來說就是吸煙——你能說現在吸煙是違法犯罪嗎?


    你現在再吸個y片試試!也許在現代人眼中那個時代的法律是錯誤的,是漏洞百出的,是不合‘理法’的,但那時候的法律是為那時候的人那時候的社會製定的,不是為現在製定的。


    布魯克林明白這個道理,因此,他甚至有些慶幸哈羅德桉沒有落在自己手裏——不是因為安妮的關係要避嫌,而是遇上哈維這麽個炒作氣氛跟情緒的小能手,真的很難辦。


    布魯克林認為哈羅德夫婦跟哈爾情有可原,法理難恕,但陪審團以及大眾不這麽看。


    布魯克林嚐試帶入法官的角色,發現自己也很難做出裁決。按照眼下的情勢發展,陪審團隻需要十分鍾就能有結果——哈羅德跟哈爾無罪!


    哪怕他們殺了人,甚至是有預謀有方略地殺人,但情有可原!無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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