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克·福斯曼的分析非常有道理。他為布魯克林帶來了一個全新的,不一樣的視角,來看待希瑟·格肯的事情。


    這讓布魯克林感到非常詫異。在他的印象中,伯克·福斯曼幾乎不可能能夠跳出局麵,提供這樣新穎的視角。


    伯克·福斯曼擅長布局,往往能料敵機先,但也有目光短淺,大局觀不足的缺點。


    這一點布魯克林跟約翰·曼寧的看法相同。但現在伯克·福斯曼卻著實讓布魯克林有些刮目相看了。


    不光布魯克林,一旁的安東尼同樣對伯克報以驚奇的目光。


    “如果不是呢。”安東尼收回目光,替布魯克林把心中的猶豫說了出來。


    “一旦判斷錯誤,我們很可能錯失時機,被希瑟·格肯抓住機會,重新占據上風。”一旦希瑟·格肯在對哈佛的行動中占據上風,將一舉掃清此前因對哈佛行動失利帶來的頹勢。


    這對現下的局麵影響是巨大的。布魯克林看了看安東尼,然後將視線轉向伯克·福斯曼。


    這就是安東尼跟伯克·福斯曼的不同。兩個人都有能力,都足以在議會內部擔任高位,但伯克·福斯曼是你給他多高的職位,他就能發揮出多大的能力,創造多大的價值,安東尼是不管你給他多高的職位,他都先打個折。


    伯克·福斯曼說話硬邦邦,就事論事,非必要情況下不僅不會顧忌布魯克林的感受,相反,他還可能會找幾乎故意刺激布魯克林。


    安東尼深諳為人處世之道,打不過就躺平任嘲,躺平都不讓那就爬起來磨洋工,工作辦事不出錯,但也不出彩,有機會就在布魯克林這裏刷刷好感,沒機會就算了。


    當然,作為哈佛議會曾經的‘大管家’,伯克·福斯曼是不可能不會安東尼那一套為人處世的,隻是性格跟觀念決定了一個人的行為,伯克·福斯曼對布魯克林始終抱有戒心。


    他留下來的原因都是擔心哈佛被布魯克林帶到溝裏去‘遍地飄紅’,他現在盡職盡責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哈佛,跟布魯克林沒有一美分關係。


    之所以服從布魯克林的安排,也隻不過是現階段哈佛隻能依靠布魯克林。


    因此,麵對安東尼這個代替布魯克林提出的問題時,伯克·福斯曼回答的毫不客氣。


    他對此評價為‘膽小如鼠’‘畏首畏尾’‘被人嚇破了膽’。頗有些指桑罵槐的意思。


    布魯克林有些不滿地打斷伯克的輸出


    “討論就討論,不要上升到人身攻擊,另外,說安東尼,你一直看著我幹什麽?”伯克瞥了布魯克林一眼,舔了舔嘴唇,到嘴邊的話終究沒說出來。


    “既然你這麽確定,那有什麽想法嗎?”布魯克林問道。


    “這是個重創耶魯的好機會。”安東尼跟著說道。被伯克·福斯曼指桑罵槐的罵了那麽久,安東尼臉色絲毫沒變,氣定神閑地重新加入討論。


    布魯克林對安東尼這種唾麵自幹的態度表示佩服。討論了一會兒,伯克·福斯曼又對著安東尼輸出起來。


    原因是三人就行動方案產生了分歧。確切地說,不僅行動方案有分歧,他們連目標都有分歧。


    布魯克林跟安東尼傾向於謹慎與保守,充分給予希瑟·格肯尊重,將目標定為幫助反對派踢希瑟·格肯下台,趁機削弱耶魯,擴大哈佛影響力。


    伯克·福斯曼對布魯克林與安東尼的計劃跟目標都抱有強烈的鄙夷情緒,他對這兩人的畏首畏尾十分不滿。


    他提出應當以擴張哈佛影響力,控製反對派為最低目標,以吞並耶魯為最高目標。


    至於希瑟·格肯?那不過是實現目標過程中順手解決的小麻煩而已。他才不會去管布魯克林跟希瑟·格肯有什麽愛恨情仇。


    如果有必要,他甚至會舉雙手雙腳讚同把布魯克林綁起來送給希瑟·格肯出氣,隻要希瑟·格肯同意出氣完後幫哈佛吞並耶魯。


    麵對布魯克林與安東尼的保守,伯克·福斯曼有一種‘夏蟲不可語冰’的感覺,對著安東尼就是一通指桑罵槐。


    但這一次,布魯克林敲了敲桌子,打斷了伯克·福斯曼的‘施法’。伯克·福斯曼對自己抱有警惕,對自己不滿,這些布魯克林都知道。


    他安排伯克·福斯曼全聯邦到處走,幹吃力不討好的審查工作,看重的也是他為哈佛的公心跟他的能力,並不在乎他對自己的態度。


    伯克·福斯曼對自己不滿,布魯克林知道,自己安排給伯克·福斯曼的工作最辛苦,他也知道。


    因此,他可以容忍伯克·福斯曼抱怨發泄。但不會容忍他無休止的抱怨跟發泄。


    雖然安東尼有點兒出工不出力,有成為大混子的苗頭,但不管怎麽說,他確實是站在自己這一邊的。


    “你的方案太冒險了。”布魯克林打斷兩人的爭論道


    “聽起來收益很高,但你的方案根本沒有顧忌其中的高額風險,一旦出問題,或者一旦你的判斷與實際情況有出入,將對哈佛造成難以估量的損失。”


    “你以為自己是上帝嗎,全知全能?”伯克·福斯曼的方案全是基於他對局勢的判斷,利用希瑟·格肯與反對派之間的對抗,平衡這種對抗,削弱雙方的力量,悄悄擴大影響力,最後吞並耶魯。


    跟軍方的做法有異曲同工之妙,都是趁著明麵上強大的雙方打生打死的機會悄然壯大,然後‘喧賓奪主’。


    “希瑟·格肯有什麽可怕的?”伯克·福斯曼終於把臉對著布魯克林了,他冷笑道


    “你照約翰·曼寧差遠了。”


    “希瑟·格肯在我跟約翰手中不過是隨便擺弄的棋子而已。”他這話沒吹牛。


    伯克·福斯曼有資格說這樣的話。來利·克魯事件就是他跟約翰·曼寧一手策劃的,那次事件中他們把希瑟·格肯坑慘了。


    但這並不意味著布魯克林不如約翰·曼寧。那時候伯克·福斯曼跟約翰·曼寧是搭檔多年的默契夥伴,哈佛處於完全狀態。


    現在呢?哈佛經過劇烈的內鬥已經變得非常虛弱了,大家都想著休養生息,根本對‘戰鬥’沒興趣。


    伯克·福斯曼跟布魯克林‘離心離德’,不要說默契了,能不互相打黑槍下黑手,都是兩人有大局觀的表現了。


    這根本沒法比。布魯克林知道這是伯克·福斯曼在表達自己的不滿,他沒有跟伯克·福斯曼繼續爭論,而是心平氣和的說道


    “你的方案太激進。就這麽定了。”


    “這個月剩餘幾天我都會留在波士頓,我希望能在下個月之前完成。”布魯克林做了決定,也就意味著這場討論會到此結束,剩下的隻需要執行即可。


    安東尼依舊一副老神在在的樣子,似乎並沒有受到伯克的影響,伯克·福斯曼則沉默著,視線在安東尼跟布魯克林之間來回逡巡。


    布魯克林對上伯克的目光,聳聳肩,攤開手。伯克·福斯曼收回目光,起身提起文件包大步離開。


    他剛下飛機就趕到這兒向布魯克林匯報工作,然後是開討論會,把自己在飛機上準備好的內容都說出來,本想著緩和一下關係,結果人家不領情。


    目送伯克離開,布魯克林也站起了身,勉力了幾句安東尼,隨後離開。


    他昨天就到了波士頓,花一天時間了解情況,製定策略,現在該去跟臨時理事會的成員們見一麵了。


    從辦公樓離開,鮑勃恰好跟上來。他剛剛去通知其他成員開會,這會兒才回來。


    鮑勃向布魯克林簡單匯報了一下與會成員情況,然後告知他開會地點。


    布魯克林腳下一頓,轉個彎朝那間沒窗戶的大教室走去。


    “又是在這兒!”走了兩步又停下,布魯克林轉身對鮑勃說道


    “安排個時間,我們需要建一座自己的辦公樓。每次開會都要去那個該死的教室!”鮑勃點點頭,記下。


    一路來到沒窗戶的大教室,等成員陸陸續續到齊,布魯克林輕咳一聲,開始主持會議。


    他先將新聞法桉提案的進展情況向大家進行簡單的匯報,又簡單提了提後續推動方案,表示提案前景一片大好。


    提案前景的確一片大好。有這麽多少數黨支持,再加上哈佛、耶魯等學院派支持——學院派不僅在司法領域能量大,在其他各個領域也都是重量級選手,尤其是國會,學院派在國會是很能說的上的話的存在。


    教室內的氣氛一片良好。昨天有人看見布魯克林現身校園,但又沒得到正式會麵的消息,盡管隻有短短的十幾個小時,各種各樣的流言蜚語還是流傳開了。


    現在布魯克林不僅正式出現在大家麵前,還暢談了提案的前景,這無疑是給大家吃了顆定心丸,讓大家對提案更有信心了。


    隨後布魯克林宣布提案取得階段性的勝利,並細數了各方在這一階段的貢獻。


    很快,話題來到了耶魯身上。布魯克林對耶魯提供議員遞交提案給予高度肯定,對耶魯的這一行為大加讚賞。


    最後,布魯克林宣布晚上將有一場晚宴,慶祝提案取得階段性勝利。正常會議下來,布魯克林沒有提任何跟希瑟·格肯有關的事,甚至連這個名字都沒提過。


    會議結束後,布魯克林單獨會見了斯坦福的代表。相較於耶魯與哈佛數百年的相愛相殺,斯坦福與哈佛的恩怨情仇就顯得不那麽亮眼了。


    外人看來,他們之間除了排名上的競爭外,似乎並沒有其他恩怨。斯坦福也幾乎不怎麽摻和名校恩怨之中。


    他就像個遺世獨立的清冷少年,濯清漣而不妖,與哈佛、斯坦福這類妖豔貨色完全是兩個世界的存在。


    但實際上斯坦福並沒有這麽‘遺世獨立’,斯坦福以


    “培養有用的人”為辦學宗旨,高舉使學生所學對生活直接有用,幫助學生取得成功的大旗,以整個人類的文明進步為最終利益為目的,積極發揮大學的作用,促進社會福祉;教導學生遵紀守法,盡享自由給人的快樂……聽起來就偉大而崇高,是學生們喜歡的樣子。


    但實際上斯坦福做的事一點兒也不比哈佛耶魯少,隻是其他學校沒有哈佛耶魯這種糾纏上百年的孽緣,顯得就很清新脫俗。


    不過布魯克林會見斯坦福代表並不是為了這個。斯坦福被一眾‘妖豔見貨’們認定為‘虛偽的同類’,布魯克林並無意揭穿這位穿著高級的見貨的偽裝——盡管他很想這麽做——這是每個哈佛人刻印在骨子裏的衝動,僅次於看耶魯出糗。


    布魯克林的目的是聯合斯坦福,盡快去掉臨時理事會的臨時,組建一個真正的,正經的政治團體。


    當然,他喊斯坦福來,就意味著耶魯已經出局了。斯坦福清高,了不起,但他也得吃飯喝水,拉屎放屁,再清新脫俗,也得放下身段來跟其他院校競爭。


    這麽好的一個把耶魯踩在腳下的機會,斯坦福不可能不心動。而為了對付希瑟·格肯,付出一點也是值得的。


    會見地點被安排在安東尼樓下的一間辦公室,辦公室並不寬敞,但足夠安靜,私密。


    布魯克林先提出了對理事會的暢想,然後主動做出讓步,表示願意跟斯坦福共享。


    斯坦福派來的代表不多,隻有兩個人。但這兩個人素養很高,布魯克林剛說完,他們就立刻意識到這一政治團體的作用。


    到目前為止,司法係統內還沒有一個組織架構完整,組織能力高超,機能完善的政治團體,學院派本質上隻是個鬆散的聯盟,甚至連聯盟都算不上,大家隻是很有默契地打壓非學院派,鞏固自身,他們自己之間的爭鬥也很激烈。


    理事會一旦成立,將是第一個真正的獨屬於司法人自己的政治聯盟。甚至這個聯盟所輻射的領域不僅僅是司法界,還包括其他各個領域,這將是一股恐怖的力量。


    這個聯盟一旦成立,其內部必然要經曆長久的權力爭奪,這是避免不了的,但他也將在需要時提供巨大的助力。


    這種誘惑,斯坦福不可能忍得住。一旦成功,這將是比新聞法桉提案還要大的收獲。


    他們甚至沒有向上匯報,就當場拍板決定跟布魯克林合作,促進聯盟誕生。


    到了這一步,布魯克林終於展露出最終的目的。他主動提及耶魯,並表示政治聯盟內部可以參照驢象兩黨的合作模式,采取輪值,但隻需要哈佛與斯坦福即可,不需要耶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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